第一章

但是祖上一直有個規矩，不能給孕婦唱戲。

據說如果這孕婦看戲，生出來的孩子會跟戲台上的角一樣。

麵花，而且頭上有肉塊隆起。

有個富豪慕名找到我，打電話讓我給他老婆排一出戲。

價格不是問題，隻要她老婆開心就好。

次日，他帶著一個挺著大肚子的女人找到我。

1

“這出戲唱不了。”我厲聲對男人說。

“我們昨天不是談得挺好的嗎？我老婆是個戲癡，隻要她開心錢不是問題的。”男人聽我拒絕，沒有感到意外，而是慢悠悠地說道。

“這不是錢的問題，不給孕婦唱戲是祖上的規矩，不能破。”我耐心解釋道。

“我活了幾十年了第一次聽到這種規矩，你胡謅出來誆我吧。”女人聽到我說的話有點急眼了。

我這時才仔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人。

這女人生得極為好看。

隻是當她走近了，我才發現她印堂似乎有點發黑，同時一股濃鬱的腥臭味撲麵而來。

我小時候生了一場大病，痊愈後我發現自己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

直覺告訴我她身上有臟東西。

“我沒有別的意思，你看戲會對他不好。”我指了指她的肚子。

“你不唱就不唱，詛咒我的孩子幹嘛！”女人頓時怒了。

一手叉腰，一手指著我的鼻子大聲說道。

“倩倩，別生氣，我們有話好好說。”男人溫柔地哄完她後連忙向我道歉。

看著男人哄她的情形，我心裏莫名有一種熟悉感。

似乎曾經也有這麼一個人這般地待我，想著，我有點愣神了。

“沒見過男人嗎？總盯著我老公看幹嘛！”

女人注意到我的視線，立馬大步向前，擋住了我的視線。

我意識到自己有點失禮了，立馬移開視線。

“這出戲你唱還是不唱？老公你幹脆把這個戲班買下來吧！”

我看著眼前無禮的女人，一時有點無奈。

我見他們一時半會不會輕易放棄，便仔細說了一下這規矩的由來。

誰知這男人竟大聲笑了起來，說：“這也太離譜了，您放心唱戲，任何後果我們自己承擔。”

女人倒是沉默了，聽到她老公說完話才緩緩附和著。

“這出戲我們排。”

我循聲望過去，我媽剛給別人接生完回來了。

我媽不僅是戲班的負責人。

還是村裏有名的接生婆，家家戶戶有生產的都會叫上我媽，隻因她手藝好。

我剛想問明原因，我媽卻說道

“這出戲我們唱，隻不過開始時間得定在晚上十點。”

男人喜出望外，似乎是沒發現這時間的不對勁之處。

“你這幾個月了？”我媽這無厘頭的一句話給我問懵了。

“馬上七個月了。”女人慈愛地摸了摸肚子，回答道。

“這出戲就定在下個月的七號，你們先回去吧。”我媽說道。

等他們都走了，我媽似乎知道我想問什麼。

陰惻惻地說道：“她肚子裏的孩子是活的還是死的都是一個問題。”

我後背直發涼，我媽當接生婆幾十年了，她的話我非常信。

不過心裏也在狐疑，要是死的，豈不是每天摸著一具屍體?

越想越可怕，趕緊把這個想法甩出腦後，連忙跟我媽商量排哪一出戲。

“就唱《十月懷胎》這出戲吧。”我媽沉聲說道。

2

次月七號，男人帶著他的老婆過來了。

他老婆穿著一襲紅裙，洋溢出詭異而興奮的神情。

開心地對男人說道：“老公，你挑的這裙子真稱我的膚色。”

男人寵溺地摸了摸她的腦袋。

我媽讓我帶他們去我們村最有曆史的戲樓“瀟幽樓”候著。

其實他們不知道這戲樓還有一個名字“鬼樓”

聽我媽講，這戲樓十多年前有一懷胎七月的戲子。

在唱這出《十月懷胎》時，不知突然看到什麼可怖的情形。

竟瞪大眼睛，扯著脖子，突然從戲台一躍而下。

孩子自然沒有保住，更詭異的是，這戲子當晚不知怎麼拖著虛弱的身體，在這戲台上上吊。

此後有人經常在晚上聽到女人咿呀咿呀的唱戲聲，十分哀怨。

而且每月七號，這戲樓總是在濛濛細雨中傳出幾聲陰森詭譎的嬰兒啼哭聲。

偶然經過這戲樓的村裏人嚇壞了，自然沒過幾天，這戲樓有鬼的傳聞傳遍了整個村子。

“怎麼挑在一個這麼陰的地點唱戲，你們沒事吧。”

“你們最好真的有兩把刷子，不然不但演出費你們拿不到，還得賠我精神損失費。”

劉倩看著眼前的瀟幽樓陰陽怪氣地說道。

月光灑在這戲樓漆紅的柱子上，晦明交錯，透露出一種陰森恐怖的感覺。

我也納悶，這瀟幽樓快十年沒用了。

我媽怎麼就突然決定在這裏唱戲，而且讓我唱這出《十月懷胎》。

我心裏直發毛，但我相信從小待我極好的我媽是不會害我的。

“倩倩，別忘了喝中藥，我剛叫人給你熱好了”

這中藥裏密密麻麻的綠色的蟲子，好像還是活的。

這女人卻眼都不眨一下，就這麼喝完了。

養蠱啊這時，我心裏暗想。

“這可是我老公從西藏花大價錢給我買的養胎的中藥，沒見過吧。”

女人一臉得意地看著我。

我懶得回答她，

“你就先坐在這等一下吧。”男人擦了擦凳子，小心扶著女人坐下便離開了。

出於好奇我走了出去，發現他竟然跟我媽聊了起來。

“宋浩，好好看著你老婆。”我媽意味深長地對著眼前男人說道。

“媽，你放心好了”

我納悶了，這男人自己沒媽嗎？叫我媽幹嘛。

我正在想為什麼，敲鼓的王叔叫我去後台準備。

臨走時我媽不知從哪冒出來，突然抓住了我的手，我嚇得直哆嗦。

“你待會不管發生了什麼，這出戲都要唱完，不能停下來！”我媽一臉嚴肅地說。

我自然知道這規矩。

但看我媽這副神情，她似乎知道會發生什麼似的。

3

十點整，這出戲正式開始唱。

我就著鼓點開始唱。

“一呀月懷胎如呀白露呀，二呀月懷胎桃花形。”

台下的兩人聚精會神地看著。

我媽不知道什麼時候在台下，看著我唱，不知是否是我的錯覺。

我媽似乎流淚了。

我繼續唱著。

“三啦懷胎成啦精哎骨啊…七月懷胎左手動啊。”

當我唱完這一句，劉倩不知怎的，突然伸出左手指著我。

眼睛空洞洞地望著我，臉上露出極為害怕的神情。

霎時，便暈倒了下去，身下立刻出現一片殷紅。

我被眼前的情況嚇壞了，我媽突然大喝一聲。

“繼續唱！”

王叔似乎絲毫沒受影響，鼓點敲得越來越急促。

宋浩居然沒有第一時間去查看他老婆的情況。

而是呆呆地看著我唱戲。

身為接生婆的我媽也是，沒有去查看孕婦的情況，而是一直盯著我。

讓我繼續唱下去。

眼前的一幕陰森至極，劉倩在月光照耀下蒼白的臉跟身下的殷紅形成鮮明的對比。

宋浩此刻仿佛一隻沒有感情的木偶，不管他妻子的死活呆愣愣地看著我。

隻是他看著我的眼神，似乎有一絲眷戀？

我被眼前的景象嚇壞了，但想到我媽對我說的話，我根本不敢停下來，硬著頭皮繼續唱。

我在台上煎熬的唱完了。

直到最後的鼓點落下，我媽露出了鬆了一口氣的神情。

這才招呼人把劉倩抬進在周圍的一件空房。

曾經為了方便戲班練戲，在這周圍建了幾間房子，設施也挺齊全的。

由於人手不夠，身為為數不多的女生的我，便在我媽旁邊幫她接生。

“我…聽他們說你是村裏有名的接生婆，救救我的孩子。”

說完這句話劉倩又暈了過去。

我媽伸出她那又細又長的手朝女人身下探去。

似乎是摸到什麼東西，我媽怔了一下。

“這胎兒死了，而且甚是怪異。”

我對一個生命的逝去感到惋惜，但這種情感很快被恐懼所替代。

我媽將這胎兒取出來，雖然小小的，但依稀可見一塊巨大的胎記在臉上。

麵花，當真像台上的角一樣。

幾根稀疏的頭發隨意地長腦袋凸起的肉塊上，碩大的腦袋耷拉在胸前。

青白鼓脹的雙手環在胸前，皮膚泛出釉似的色澤。

在我媽的動作下，腦袋晃動著，詭異得很。

劉倩又睜開眼，抬起身子看了一眼她的孩子，頓時張大了嘴巴。

身下的血越流越多。

她仿佛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身子重重地砸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