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開車門,林婉婉已經坐在了副駕。
她還未說話,顧景辰便先替她解釋:
“後排地方大,你坐著方便,就讓婉婉坐副駕。”
特製的孕婦安全帶耷拉在座椅下,我沒說話,放好東西,靜靜地上了車。
隻要有林婉婉在,我永遠是第二位。
氣氛有些僵,他試圖打開話題:
“帶這麼多祭祀用品?爸爸在地府裏一定是大富豪。”
“他要是知道用命換得的女兒都這麼孝順,九泉之下也會開心吧!”
虛情假意,要不是他們兩人,爸爸怎麼會死,孤身一人在陰曹地府,又怎麼會開心。
我冷冷回話:
“三周年,就需要這麼多。”
林婉婉翻了個白眼,嗔怪道:“大早上鬧脾氣,你以為爸爸去世就你傷心,辰哥哥,咱們別理她。”
兩人聊起了顧氏集團投資的新綜藝,林婉婉是要捧的新人。
她提了無數個要求,小嘴說個不停,顧景辰卻滿目柔光,寵溺地笑著,一一應下。
茫茫雪路中,的確隻有我一個傷心人。
想起墳上已經三年沒添新土,我打開了爸爸留下的遺產賬戶。
賬上的三十萬卻沒了蹤影。
我點開詳情,彙款方是新美整形醫院,備注:眼部修複手術。
目光落在彙款時間,耳畔似重錘砸下。
大年初八,爸爸死的當天。
正是因為整容失敗,才讓爸爸為救她而死。
她毫無愧疚,竟然還把爸爸攢了一輩子的錢用在這上麵。
我滿心悲涼,為爸爸感到不值。
上墳路上,我扶著肚子,一腳深一腳淺地在前領路。
身後,顧景辰背著林婉婉。
回頭看一眼,她正趴在他耳邊吐息,顧景辰臉上盡是少年的青澀,如獲至寶般的歡喜。
他故意走的很慢,雙肩落了薄薄的雪,筆挺的西服沾了泥。
可能顧景辰盼的就是和林婉婉共白頭吧。
電話鈴聲響起,他騰出手接,
“顧總,夫人懷孕導致姐妹兩人的皮膚不匹配,排異反應強烈!”
林婉婉瞬間黑了臉。
我回頭裝作沒聽見,提著東西,加快了步伐。
心裏有一瞬的釋然。
是爹在救我,他知道女兒受的苦。
高高的墳頭前,我打開包袱,裏麵並沒有祭祀用品,而是我三年來的照片。
每一張都是從我和顧景辰的合照上撕下來的。
爸爸死前沒能見我最後一麵,現在我燒給他看。
再等等,女兒會下去陪你。
直到婚紗照燃成灰燼,他們兩人才姍姍來遲。
我含著淚準備跪下磕頭。
顧景辰卻脫下西服外套,墊在我的膝蓋下。
神情關切:
“地上涼,約約跪在這上麵,別壓著肚子了。”
林婉婉嗤笑一聲,用燒熱的火柴棍燙起了睫毛,絲毫沒有要跪的意思。
明明最該給爹跪下道歉的人是她!
我厲聲催促:
“林婉婉,跪下給爹磕頭!”
“婉婉穿短裙,不方便跪,心意到了就行。”
顧景辰袒護她,把她擋在身後。
我紅著眼,站直了身子,
“必須跪,那場殺死爸爸的大火難道不是你放的!”
兩人一愣,林婉婉擠出淚,不情願地跪下。
他心疼得發瘋:
“林約約,你鬧夠了沒有,婉婉當初根本不知道爸爸在家,再說了,就連親爹都沒怪婉婉,你又有什麼資格怪她!”
她捂著臉,嗚嗚咽咽地哭起來。
“別說了,辰哥哥,爸爸為救我全身燒傷的模樣,是我一直不願回想的噩夢,我欠姐姐的,她若是想揭開我的傷疤,那就揭吧!”
又變成我的錯了,從小到大,事事都如此。
家裏人都偏袒她,唯獨爸爸,卻也離我而去了。
我不願爭論,跪下磕頭。
前額碰到地麵時,林婉婉在我耳邊輕笑:
“火就是我故意放的,誰讓那老頭活著的時候不肯給我修複的錢,我隻能讓他死了,拿走他的遺產嘍!”
“爸爸本來還剩一口氣,親眼看見我奪走了你給的血,這才明白了一切,你說他到底是疼死的,還是氣死的呢?”
手伸進口袋,按下了暫停錄音的按鈕。
看到轉賬時我就察覺不對,但親耳聽到真相的這一秒,還是難以接受。
渾身顫抖,緊握拳頭,指甲縫裏嵌滿了泥土。
我強撐著站起,身體卻不受控地倒下。
顧景辰把藥灑在了衣領!
昏迷前的最後一眼,是林婉婉上揚的嘴角。
可能是使用次數太多,我產生了抗藥性。
醫院裏,我意識清醒,但是身體不能動彈。
拚盡全力,再次點開了錄音。
“臍帶血雖然有美容養顏的功效,但是提前抽取可能會讓孩子早產,孕婦也會有生命危險!”
“這是我最後能為婉婉做的,孩子六個月也不小了,我有把握養得活,至於約約,她經曆過數次搶救,無論哪次都能從鬼門關回來,更不必擔心。”
手術台上,我痛到昏厥,沒了呼吸。
醫生卻在搶救我腹中骨肉。
他立刻起身,命令道:
“保大,保大,先救約約!”
“不好意思,夫人先前簽署了放棄搶救的保證書,我們首先尊重患者自身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