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七年,我才知道寵我入骨的謝謙之,每月都會去郊外宅子與小青梅私會。
我尾隨而去,卻意外聽到我那早夭的孩子竟然沒死。
而是被謝之謙送給了他的小青梅沈蓉。
“蓉兒,你多給鈺兒下些發熱藥,你夫君就會常去你房中了。”
“謙之哥哥,我好怕婉姐姐知道鈺兒是她的孩子,會跟我搶,到時候你會像現在一樣幫我嗎?”
謝謙之的聲音一頓,沙啞道:“我不會讓她知道,而且,我和婉兒,一定會再有孩子的。”
透過窗子,我看到沈蓉輕解羅衣,柔若無骨地貼了上去。
“謙之哥哥,你待蓉兒這樣好,我實在不知該如何報答你,唯有如此......”
謝謙之從善如流地抱住她,房內傳來曖昧的喘息和呻吟聲。
我的心空寂成一片灰燼,痛到無法呼吸。
謝謙之,你既然放不下沈蓉,為什麼還要娶我?還要拿我的孩子為她爭寵?
也罷,你若無情我便休。
既然你已經負了我,那我便永遠離開你。
1
裝飾奢靡的院子裏,兩人曖昧的互動還在繼續。
沈蓉輕喘道:“謙之哥哥,鈺兒是你的親兒子,早晚有一天,我會讓他叫你一聲爹。”
“鈺兒是我和林婉親生的不錯,但既然已經送給你了,便是你的孩子了,以後別提這些了。”
謝謙之情動的聲音一頓,帶著幾分痛楚道:“被婉兒知道了,她一定會傷心的。”
“當年,我和婉姐姐同時生下孩子,誰想到我的命那麼不好,孩子一生下來就是個死胎,謙之哥哥,多謝你,把你和婉姐姐的孩子抱來給我,不然,我在婆家的日子過得不知道會有多苦。”
說著,沈蓉嚶嚶地哭了起來。
謝謙之好一陣安慰。
“蓉兒,再陪我最後一次吧,我是愛林婉的,我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這次之後,我們就做回兄妹。”
“謙之哥哥......唔.....你輕點......”
兩個人的說話聲還在繼續,我的心如同被滾油烹了一樣的痛,再也聽不下去,我逃也似的離開了那裏。
可淚水卻怎麼也止不住。
謝謙之很喜歡她吧?連兩個人享受一時之歡的愛巢都裝飾的這樣華麗。
既然放不下她,又何苦來招惹我?
我從郊外渾渾噩噩地回到府上。
丫鬟端來一碗補藥:“夫人,您趁熱喝了吧?大人囑托過的,這藥有利於子嗣。”
我看著那黑漆漆的藥碗,思緒不由得飄遠。
五年前,沈蓉與我先後懷上身孕,我比她早上一個月,眼看就要臨盆。
謝謙之卻把我一個人扔在家裏。
隻因為下人來報,說沈蓉出事了,她嫁的男人寵妾滅妻,竟然為了一個小妾動手打了沈蓉,導致她要早產。
謝謙之聽到之後,急得手裏的杯子都摔碎了。
“蓉兒她年紀小,沒生過孩子,這種生死關頭我必須得去陪著她!”
說完,不顧躺在床上的我,急匆匆地走了。
劇烈的陣痛使我昏了過去,醒來時,謝謙之雙眼猩紅地坐在床邊,緊緊握住我的手。
“婉兒,你受苦了,我們還會再有孩子的。”
謝謙之流著淚告訴我,我們的孩子生下來就沒了呼吸。
怕我傷心,在我醒之前他就把孩子安葬了。
我不信,那孩子很健康,我經常能聽到他的胎動,怎麼會沒了呢?
如今想來,我的孩子一定是剛生下來就被他抱給沈蓉了。
怪不得,這些年,謝謙之對我寵愛無度,有求必應。
我喜歡書畫,他不遠萬裏去名家那裏求,名家脾氣大,他放下身段給人端茶倒水。
我畏熱,我的臥房內入夏便有冰鑒放著,一直到入秋才撤下去。
我喜歡賞桃花,他便在後院單獨辟了一塊地出來,親手為我栽種九百九十九棵桃樹,寓意長長久久。
春天賞花,夏天將桃子摘下來,送給城中小兒。
“桃子是我夫人林婉送給大家吃的,不收錢,大家有心的話,祈禱我夫人一生順遂康健就好了。”
這事在城中傳為一段佳話,人人都說謝大人愛妻如命。
京城裏誰不羨慕我嫁了個好郎君?
可現在看來,他為我做的一切不過是一段笑話。
2
我自嘲地笑了笑。
“這藥我不喝了。”
子嗣,我早就有了,隻不過,他現在還叫別人娘。
一想到這些,我的心就像被淩遲一樣痛。
謝謙之直到傍晚才回,他身上的衣服早就換了一身,但是很難掩蓋住他身上歡好之後的特殊氣息。
我隻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流下淚來。
謝謙之肉眼可見地慌了,他急忙走到榻前,問道:“公務繁忙,怪我回來晚了,沒有陪著婉兒吃藥,你打我兩下出出氣,可好?”
他一走近,脖頸上兩道曖昧的吻痕更加刺眼。
“婉兒,藥已經重新熬了,喝吧,喝完我喂你蜜餞。”
看著那黑漆漆的藥湯,我心裏一痛。
再生一個,如何對得起我第一個孩子。
“我以後都不喝藥了,好不好?”
謝謙之以為我在嫌藥苦,仍然好脾氣地勸著我:“乖,你不是最想要一個我們的孩子了嗎?”
孩子......
我幽幽地盯著謝謙之,“或許是我們兩個有人做錯了事,上天懲罰我們吧,不讓我們有孩子。”
謝謙之聞言神色慌亂,不敢看我的眼睛。
“不會的,婉兒你別胡思亂想。”
我的心痛到麻木,但看在七年的夫妻情分上,如果他說出實話,把孩子接回來,我想我還是願意給他一個機會。
“謙之,你有沒有什麼事瞞著我?如果有,你現在告訴我,我會原諒你的。”
“怎麼突然問這些?”
謝謙之支支吾吾,眼神閃躲,“婉兒,我怎麼會有事瞞著你呢?我謝謙之對天發誓,我今生若欺騙林婉,便讓我墮入阿鼻地獄,與最愛之人再也不能相見!”
“是嗎?我相信你了。”
我苦笑落淚,謝謙之,與最愛的人再也不相見是嗎?
你已經浪費掉最後的機會。
既然如此,我成全你,待我找到我的孩子,便與你,天涯海角,再不相見。
晚上,洗漱完的謝謙之從背後擁抱了上來,他親昵地蹭著我的脖子,“婉兒,我們好些天沒有......”
求歡的意圖再明顯不過。
可我一想到,下午,他還在郊外與沈蓉廝混,他的唇親吻過別的女人,他的雙手擁抱過別的女人,我就感到一陣惡寒。
竟真的沒忍住。
“嘔.......”
謝謙之連忙扶住我的身體,心疼道:“婉兒,是不是最近太勞累了,怪我不好,你歇息吧。”
轉過身去,我淚如雨下。
謝謙之,你在騙我對不對?
我多麼希望今天下午發生的一切都是一場噩夢,夢醒之後,我們還是京城中最恩愛的夫妻。
3
次日,謝謙之見我神色懨懨,說要帶我出去散散心,隻是還沒出門,沈蓉便來了。
“謙之哥哥,我能不能在你府上住幾天?我有話要和你說。”
她麵色蒼白,神情戚戚,臉上還有一個紅腫的巴掌印,一雙眼睛含著淚,委屈地看著我。
“婉姐姐,我隻是和謙之哥哥說幾句話,你如果生氣的話隻管怪我好了,不要怪謙之哥哥。”
她這副樣子,謝謙之隻看了一眼,便心軟了。
他看著我,愧疚地說道:“婉兒,沈家妹妹這副樣子一定是出了什麼事,我先去看看她,明日再帶你出去遊玩。”
不等我回答,謝謙之便跟著沈蓉的背影急匆匆地出了臥房。
我悄悄跟了過去。
謝謙之竟然將她帶到書房。
那個從前隻有我能進去的地方,如今也不屬於我一個人了。
“胡鬧!你怎麼能來家裏找我呢?我們的事,萬一被婉兒知道怎麼辦?”
謝謙之的聲音帶了幾分怒氣:“我不是說了,那次之後,我們做回兄妹。”
沈蓉可憐兮兮地拉住謝謙之的衣袖,眼淚不要錢一樣滾落下來,“謙之哥哥,我有身孕了。”
謝謙之一愣,隨即道:“那恭喜你了,有了自己的孩子也可以安心了。”
可沈蓉哭得更加可憐。
“我夫君兩個月沒去我房中了,這孩子是謙之哥哥你的啊。”
“什麼?!”
謝謙之的表情猶如五雷轟頂。
“謙之哥哥,若是被我婆家人發現,他們會把我浸豬籠的,你快想想辦法啊。”
沈蓉眼波流轉,依靠在謝謙之懷裏,小聲道:“不如,謙之哥哥納我做妾吧,我愛你,不在乎名分的。”
“不行!”
謝謙之想都沒想便拒絕了,“我答應過婉兒,此生絕不納妾。孩子的事上我已經對不起她了,怎麼還能傷她的心?”
“那我和我們的孩子怎麼辦呀?難道要和我一起去死嗎?”
沈蓉哭得幾乎要暈厥過去,謝謙之終究還是心軟了,他抱住沈蓉輕聲安慰。
“這個孩子既然有了,我一定會想辦法保護他的,這些天你先別回去了,住在府裏吧。”
話音一轉,他又強調:“但你懷孕的事,千萬不能讓婉兒知道,她身子弱,受不了這樣的刺激。”
沈蓉在他懷裏乖順地點頭,她親昵地蹭著謝謙之。
“蓉兒想報答謙之哥哥......”
“不可!我們說好要做回兄妹的。”
可沈蓉的手已經如同水蛇一般纏了上去,謝謙之終究沒有拒絕。
書房內一片旖旎春光。
我的心在等待中一寸寸變冷,冷到徹骨,再無知覺。
我在期待什麼呢?
謝謙之早就已經背叛了我們的愛情,那些曾經我以為甜蜜的日常,現在看來充滿了背叛。
他,我真的不敢要了。
夜晚,謝謙之愧疚地說他要外出公幹一段時間。
我點點頭,這是老天都在幫我,讓我趁謝謙之不在的時候離開。
我不想讓謝謙之發現端倪,便如往常一般給他收拾行李。
但謝謙之不知是不是預感到了什麼,他表現的極度不安。
不僅將我每日的吃食細細過問了一遍,確保不會有涼性傷身的東西,又將我每日穿得衣服理好,用什麼味道的皂角都要一一過問。
“婉兒,沈蓉在府上住幾天,她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你隻管罵她,她雖是我幹妹妹,但總歸越不過你去,你記住,你才是這個府上最尊貴的人,不要因為不相幹的人動氣。”
“還有,”謝謙之不知是想到了什麼,他握住我的手叮囑:“萬一府裏出了什麼事,千萬千萬不要動氣,有事就給我寫信,等我回來處理。”
我拉住他的手,柔聲道:“你放心去吧,我在家等你回來。”
我的內心空寂成一片灰燼。
謝謙之,再也不見了。
4
謝謙之走了之後,我一個人來到書房。
我要走,就要走得幹幹淨淨,一點念想都不給他留。
自從成親以來,謝謙之每一年生辰,我都會新手作一副我們二人的畫像,他愛不釋手,將其珍藏在書房裏。
書架上,除了他的公文,還有一排書,都是謝謙之親手所寫。
記錄的都是有關我的小事。
“三月十八,夫人說喜歡桃花,我要親手為她種下桃花林。”
“四月初一,夫人說不喜歡吃豌豆黃,明日告訴管家以後府中都不能再出現豌豆黃。”
“五月十二,夫人說喜歡我穿青色,明日多做幾件青色的衣衫。”
“......”
我本以為自己的心不會再痛,可再次看到這些恩愛過的痕跡,我的心如同被尖刀劈成兩半,鮮血直流。
這些細碎又具體的愛意,怎麼可能突然就變了呢?
謝謙之他怎麼能當著我與他的夫妻畫像和另一個女子歡好呢?
我的眼淚好像要流幹了。
罷罷罷。
二心已生一心變,惟有決絕方為終。
我將有關謝謙之的東西全部燒為灰燼,至此,七年夫妻情分,也隨之一起化為灰燼。
出了書房,我便看到沈蓉在等我。
她攔住我的去路,沒有了在謝謙之麵前的溫柔小意,本性暴露無遺。
“林婉,你嫁給謙之哥哥七年,連個孩子都沒給他生下,竟然有臉霸占著謙之哥哥正妻的位置不放,真是厚顏無恥。”
“我可不一樣。”
沈蓉輕柔地撫著小腹,眼神裏卻滿是得意與挑釁。
“我肚子裏有了謙之哥哥的骨肉,你是不知道,謙之哥哥知道的時候,開心得像個孩子,承諾等我和離之後納我為妾。”
“可是,我憑什麼為妾?你連個孩子都生不了,憑什麼當他的正妻?天下沒有這樣的道理!”
沈蓉的眼神愈發恨毒,死死地盯著我。
“你若是識相的話,就把正妻的位置給我讓出來!”
我不由得輕笑起來。
世上還有這樣顛倒黑白的人!
“沈蓉,別人可以這麼說,你憑什麼?我真的沒有給謝謙之生孩子嗎?我的孩子去了哪裏,你難道不知道嗎?”
沈蓉隻愣了一瞬,很快恢複正常。
她捂住唇嬌笑起來。
“看來你都知道了,那我不妨全都告訴你,當年,我產下死胎,謙之哥哥怕我在婆家受欺負,就把你剛出生的孩子抱來送給了我,對外說死胎是你生下的,你祭拜了七年的孩兒,其實是我的骨肉!”
沈蓉的笑容愈發張狂,對我的恨意也更加明顯。
“你生的孩子也是無用的,根本沒能挽回穆連城的心,婆家對我還是不好,他們對我不好,欺負我,我就欺負你的孩子!”
沈蓉神色惡毒,一點看不出曾經溫柔善良的模樣。
“可是,林婉,你也不要覺得委屈,這些都是你欠我的!”
我不解。
“我什麼時候欠了你的?”
“如果沒有你,我和謙之哥哥才是天生一對,他的正妻本該是我才對!他的溫柔體貼都應該是我的才對!”
看著沈蓉癲狂的模樣,我隻覺得可笑,明明是她先嫁給穆連城,我又認識謝謙之的。
她竟然覺得是我搶了她的謝謙之。
不過,這都不重要了。
聽到自己的親生孩子在別人家裏受苦,我心如刀絞。
正好今天做了一個了斷。
“你想要正妻之位,好,我給你。但是,你必須把我的孩子還給我,鈺兒是我的孩子!”
沈蓉聞言一愣,她沒想到我如此輕易就答應了她的要求。
震驚過後就是巨大的欣喜,“既然如此,那我們說好了,我要謙之哥哥,你要孩子,可不能反悔。”
“嗯。”
我點點頭,謝謙之,我不要了。
我隻要我的孩子。
沈蓉欣喜地走了。
“反正我和謙之哥哥也要有自己的孩子了,那個小混蛋你要帶走就帶走吧。”
5
謝謙之總覺得心神不安,像有什麼大事要發生,回京途中好幾次差點從馬背上摔下來。
夜晚,他更是做起了噩夢。
夢裏,他的婉兒站在一條即將遠去小船上,神情悲切地質問他。
“謙之,你為什麼要騙我?我們的孩子明明沒有死,你把他送給沈蓉了,是不是?”
“你騙了我!你與沈蓉早就有了私情,沈蓉懷的是你的孩子,是不是?”
夢裏的他麵對林婉的質問,一句也回答不上來,因為他心裏明白,林婉說的都是實話。
夢境的最後,林婉心如死灰地重複他發過的誓言。
“你說過,你若是騙我,死後便墮入阿鼻地獄,與最愛之人再不相見!”
“既然如此,我成全你。”
說完,林婉決絕地跳入水中。
“不!”
謝謙之從夢中驚醒,他冷汗淋漓渾身濕透,夢境中的一切無比真實,讓他心有餘悸。
好像真的失去婉兒一樣心痛。
“加快腳步,速速回京!”
他要回家去,他現在就要見到他的婉兒,他要將她抱在懷裏再也不分開!
謝府。
我將自己在這裏生活過得痕跡一一消除,又帶好自己的東西,領著鈺兒出了府。
握著鈺兒的小手,心裏酸酸脹脹的。
我本以為鈺兒沒見過我,會不和我親近。
可他見我的第一麵就格外親切,當我撫摸著他的小臉,問他要不要跟我走時。
鈺兒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他說現在的娘親不喜歡他,待他非常不好,他經常餓肚子,家裏的其他兄弟姐妹也經常欺負他。
他想要一個能喂他吃飽飯的娘親。
在得知他以後會一直跟著我生活的時候,鈺兒小心翼翼地抬起頭來,向我保證他以後會乖乖聽話,絕對不惹我生氣。
我留下心酸的眼淚。
原來,這五年鈺兒一直過著這樣缺衣少食的生活,難怪他看起來要比尋常五歲的孩子要瘦小。
謝謙之和沈蓉,既然搶走了他,為什麼又不好好對他?
我牽起鈺兒的小手,告訴他,“娘親會待鈺兒好的,娘親會做很多好吃的給鈺兒,鈺兒以後再也不會餓肚子了。”
我帶著鈺兒一路來到渡口。
我早就定好了去江南的船,登上船的那一刻,我才真的意識到,我要脫離這場愛情的騙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