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出差回家後我在某書刷到一條帖子：

打工愛上領導怎麼辦？

裏麵更了好幾個帖子，領導帶她去足浴、淩晨喝酒帶去新房子醒酒、下班一起吃完晚飯散步......

我剛開始看得津津有味，覺得牛馬愛上資本實在不可思議，直到我點開最早的一條。

裏麵的配圖是一隻修長白皙的手搖晃高腳酒杯的動圖。

很湊巧的是，那隻手中指戴著的MW銀戒是大學時，我特地用我和宋務名字定製的情侶戒。

1

我翻出抽屜裏的戒指盒，裏麵正靜靜地躺著一個銀戒，MW兩個字母對著我。

M是玫，我名字裏麵的一個字，W是務，宋務。

記憶裏，婚禮那天晚上我就和他把情侶戒放進戒指盒儲存了。

當時我還有點不舍，這兩枚銀戒是我大學時用兼職的第一筆工資買的。

窘迫的工資買不起華美的款式，隻能在同含義的商品裏求個簡潔大方。

饒是這樣，我還是費盡心思找了不少圖設計。

宋務過來抱著我安慰：

「銀戒是我們愛情的見證，它的含義已經被鐫刻進了婚戒。

「老婆，我們的婚戒包含的愛情和婚姻，戴著它，我會在婚姻裏給你永遠不變的愛情。」

我低頭看著手的婚戒。

這裏的一隻是我的，那另一隻去哪了呢？

它的主人是戴著它還是婚戒？

不知道為什麼，我攥緊了戒指盒，心卻開始緩緩地下沉。

理智告訴我宋務不可能背叛我。

然而，我的手機突然震動了兩下，彈出兩條信息。

一條是宋務發來的：

「老婆，飯菜我中午回來做好放冰箱了，你拿出來熱熱，我晚上和同事出去KTV聚會，不用等我，早點休息，愛你。」

另一條是剛關注的博主更的新帖：

「領導說我今天的工作完成得非常出色，要帶我去K歌慶祝！( ˝ᗢ̈˝ )( ˝ᗢ̈˝ )，開心！」

我心臟突然像被針紮了幾下。

喘不過氣的疼。

我和宋務是從校園走進婚姻的殿堂。

我們結婚了三年，宋務對我的愛隻增不減，用現在的話來講就是“三從四德”好男人。

因為是事業上升期，即使宋務他媽非常想抱孫子，但隻要我不願意，宋務就不會再提，更不會讓他媽影響我。

宋務在家，家裏的家務活都是他一力承擔。

有時候宋務也很忙，但隻要我在家不出差，他就沒讓我吃過外賣。

是我多心了嗎？

還是說天下真的會有那麼巧合的事。

愛吃橘子皮的領導恰好和我去了同一家店定製了MW的情侶戒，他帶下屬去慶祝，剛好宋務要和同事去KTV聚會......

我拿著戒指盒坐在沙發上，翻看愛吃橘子皮如同記錄少女心事的帖子：

「一月八號淩晨兩點，領導帶我去吃小龍蝦了，我跟領導說喝不了酒，他點了兩瓶啤酒，我喝完有點暈，領導帶我去他剛裝修好的新房醒酒。

「我躺在鋪著白紗的床上，身旁凹了一塊，領導也上來了。我能感覺到他抱住了，他以為我睡著了，其實沒有，我在等他的下一步......」

評論區都是一番尖叫，她們分析道：

「姐妹，你領導絕對是對你有意思，不然怎麼會知道你喝不了還要給你點酒？」

「姐妹快表白！鎖死鎖死！」

「快上啊，翻身做老板娘！」

「樓上加一，表白成功是老板娘，表白不成功領導躲著你走，穩賺！」

「隻有我覺得不對嗎？看了她的文案還是暗戀，到現在領導都沒表白，怎麼覺得這個領導是在騙P？」

「......」

五花八門的評論都是在蹲後續的。

我點開愛吃橘子皮偷偷拍的去新房的路標配圖。

文旺路。

剛好，我和宋務買的新房也在那邊。

正在我愣神之際，小咪跳上我的膝蓋撞翻了戒指盒。

一枚和我手上同款的婚戒從戒指盒的海綿裏滾了出來。

精美的婚戒，簡潔的銀戒，兩相映襯下竟然那麼刺眼。

2

宋務說沒遇見我之前，他隻想一個人生活，遇見我之後他就沒想過一個人生活。

高三之後他引用錢鐘書的名言來跟我表白。

畢業聚會上，大家都喝得雙眼迷離，胡言亂語，隻有拿著玫瑰花的宋務眼神清澈，帶著一絲祈求期盼地看著我。

因為不確定我的心意，連表白宋務都是小心地避著人群，就怕同學們起哄讓我下來台。

我至今都記得我點頭之後，宋務眼裏亮起的光芒。

閃耀得好像無數煙花在他眼裏綻放。

一直到畢業聚會結束，宋務牽著我的手就沒放開過。

後來因為宋務發揮失常，我們去了不同的學校，一南一北。

為了給我一個驚喜，宋務第一次來北京穿著薄外套，抗著零下十度的寒冷，硬是在我宿舍樓下等了三個小時。

我從圖書館回來的時候，他的頭發，睫毛都落滿了冰霜。

我問他為什麼不給我打電話。

他說那樣就不算驚喜了。

我捶了他一下，說：「那你好歹去找件衣服。」

宋務一把摟住了我，把精心準備的禮物小心翼翼地放到我的手裏。

他說：「其實我是想去找保安借一件的，但是我怕我走了你剛好回來，就錯過了，誰知道這樣一想就想了三個小時。」

學生時期的宋務是真的很好，那個情感真摯的少年滿心滿眼都是我。

婚後為了工作我不得不接二連三的出差，有時候是在外省，有時候是在不同國家。

但無論哪裏，也無論是什麼時間，隻要我一睜眼，就會接到宋務的視頻電話。

「老婆辛苦了，有沒有休息好呀？」

打拚了三年，我和宋務都小有積蓄。

本來這次出差回來，我是打算和宋務備孕了。

回來之前，經理對我放棄A項目的打算感到無比惋惜。

她說：

「顧玫，這次項目回來，上麵就打算給你升職了，孩子什麼時候要都可以，但是事業永遠是你婚姻最好的加持項。

「你回去再好好考慮考慮，別急著拒絕我。」

當時我是笑著搖了搖頭，感慨經理的頑固。

沒想到從公司出來不到五小時，我就改變主意了。

我點開經理的頭像，編輯信息：「我考慮好了，繼續跟進。」

對麵秒回：「我保證，你以後絕對會感謝你現在的選擇。」

3

大學異地戀四年的時光加上結婚的三年，我和宋務相識不止七年。

不過我們之間的相愛，也就要止於七年了。

我撿起地上的戒指，順便把無名指戴著的婚戒也摘了下來，一齊放進戒指盒。

蓋上的那一刻我大腦有片刻的混沌。

也許投入成本太大，不甘心，也許是還不夠死心。

我找宋務的同事要了他們的聚會地址，打車過去。

過去前，我看到愛吃橘子皮也在K歌的帖子下麵置頂了一條自己最新的評論：

「領導真努力，K歌都在工作，不過他唱歌真的好好聽！」

配上了一張看不見臉的上半身動圖，照片裏，“領導”一隻手拿著麥，一隻手拿著手機，單手操作著什麼。

與此同時，我的手機震了幾下。

是宋務發來的信息：

「老婆你吃飯了嗎？」

「老婆，你出差辛苦了，我買了艾草泡腳包在電視下麵的抽屜裏，你睡前泡一泡。」

「想你，麼麼。」

宋務慣來如此，隻要是我在家他出外麵應酬，他總會發些消息給我。

有時候我很忙，來不及回，就跟他說不用老是報備。

宋務說：「不行！我在網上看了，白頭偕老的夫妻之所以能走到一輩子，是因為彼此之間給足了安全感。」

宋務的頭像又彈了一條消息出來：

「老婆在幹嘛呢？」

我自嘲地笑了笑。

與其說是在報備，更不如說像在查崗，是為了隨時關注我的動態，方便行事嗎？

宋務，每次在關心我的時候，你是不是都在陪著另一個女人？

我關掉微信，繼續刷愛吃橘子皮發的暗戀尋求幫助的帖子。

帶她去足浴、淩晨喝酒帶去新房子醒酒、下班一起吃完晚飯散步，完成任務獎勵K歌......

一樁樁一件件裏都暗含著極致的曖昧拉扯，我把她的帖子都截圖留存。

突然翻到一條時間是一月五號的。

「今天雨下得好大，忘記帶傘，吃飯一直蹭領導的傘。

「我太過緊張了，以至於沒有發現為了避免我被淋到，領導把一大半的傘都向我這邊傾斜了。

「家人們，領導這麼體貼的性格是對所有人都這樣嗎？還是對我也有意思？」

評論一眾吃瓜群眾表示嗑到了，紛紛表示男人的細節最能打動人心。

然後在評論區下麵留言自己老公/男朋友讓她記到現在的愛意。

「我蹲下桌子去撿東西的時候抬頭是他的手捂著桌角。」

「年夜飯和長輩吃飯的時候，小姑一直轉桌我夾不到菜，他直接把我愛吃的菜整盆端到我麵前了。」

「......」

是啊，男人的細節最打動人，可如果這些細節都是另一個女人教的呢？

剛交往的時候，和宋務在一起走，他總是走得很快，我不得不小跑才能跟上他。

第一次過紀念日的時候，宋務帶我晚上去江邊散步，第二天我就發燒了。

記得有一次下鄉，宋務用三輪車載我，因為路很顛簸，他把我顛下車了都不知道......

他對這些手足無措，焦慮慌亂，甚至以為是我們八字不合去求神問佛。

是我給足了他耐心和勇氣，不厭其煩地用行動告訴他要怎麼做。

以往宋務也不會做飯的，是我麵不改色地吃下如同鹽水煮出來的湯，油泡出來的雞蛋......

一次次地鼓勵和誇獎，他才漸漸找到竅門，才懂得如何體貼和溫柔。

現在他是個“三從四德”好男人了，但那把我編織出來的寬厚雨傘卻在為別人擋風遮雨。

4

去到KTV的時候，是宋務的同事王瀟出來接我。

「嫂子，我們喝酒的時候碰到客戶了，宋哥正在陪客戶喝酒呢，所以才讓我下來接你。

「大冷天的，嫂子你老遠跑過來，冷不冷啊？」

王瀟說話的時候，眼睛東張西望，飄忽不定，還不自覺地摸了摸鼻子。

明顯的心虛表現。

我突然想起來，都在同一個公司，宋務對其他人搞曖昧，其他人會真的一點也不知道嗎？

王瀟不僅是宋務的下屬，更是我大學交集頗深的師弟，他的論文有一半是我帶的，這個工作更是通過我找的。

我眯著眼睛看了他半晌。

王瀟緊張道：「嫂，嫂子？」

然而，我放棄了。

功名利祿有多影響人的本性，看宋務就知道了，我何必自添煩擾。

我跟著王瀟上去，他一直低頭搗鼓手機，與此同時愛吃橘子皮也更新貼。

「領導突然收到手機短信說要見客戶，真感慨，愛事業的男人最有魅力，公司的同事都支持我主動出擊。

「我現在等在KTV廂房裏，家人們，你們說我等會兒要不要跟他開誠布公啊？好緊張！」

我剛要給她點個讚，電梯門打開，宋務就出現了。

一身整潔幹淨的西裝，渾身散發著沉著冷靜的氣息，黑眸在水晶燈下如同星辰。

如果不是他身上還帶著煙酒味，我會以為他是在哪個辦公室走出來的。

宋務自然而然地過來摟住我，他親昵地蹭了蹭我的臉：

「老婆，怪不得你今天沒回我消息，原來是要來給我個驚喜，出差辛苦了。」

宋務的語氣溫柔且輕，仿佛我們的婚姻沒有變質。

我也恍惚了，這次我出差M國隻有大半個月吧，為什麼再見到宋務恍若隔世？

我真的有看懂過這個人嗎？

「老婆？你怎麼了，臉色那麼差？」

說著，宋務把手放到我的額頭，旁邊的王瀟誇張地“哇”了一聲，表示磕到了。

然而我偏過頭，對上一個穿著露肩吊帶裙女生的視線。

她怔愣地看著我們，手抱在胸前，泫然欲泣。

也剛剛好，我伸手擋住了宋務的左手。

「老婆，你拉著我的手......」

順著我的視線宋務回頭，他對上女生的眼睛微微皺眉，而我卻低頭看著在水晶燈下宋務左手中指上，閃爍著光芒的銀戒。

MW，玫務。

宋務的話說到一半，也跟著我低頭，片刻之後，他猛地抽回手，包廂門口的女生也像回過神，拉開門跑進去了。

「老婆，你聽我解釋！」

「嫂子，哎，不是你想的那樣的。」

電梯的門感觸到有人，開了又關，我冷漠地看著眼前的兩個人。

「你們說。」

事實擺在麵前，任何解釋都顯得蒼白無力。

王瀟還想幫宋務辯解幾句，但宋務不發一言，隻是垂著頭，眼睛不敢看我。

「師姐，那是公司的實習生，我帶過來的，一起學習學習。

「宋哥你也知道，公司裏頂尖的存在，人長得也不錯。

「可能她是對宋哥有點什麼想法，但是宋哥絕對沒有任何越界，我都替你看著呢！」

王瀟說得信誓旦旦，就差拍胸脯保證了，我隻是靜靜地看著宋務，問道：

「他說得是真的嗎？」

宋務沉默了片刻，握著的拳頭緊了又鬆，鬆了又握緊。

最後，他啞聲道：「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