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妹妹的寄生蟲,依靠她的施舍而存活。
出嫁前,她為了讓我陪侍左右,便將我作為陪嫁丫鬟帶到夫家。
卻不想,她的夫君意外上了我的床。
妹妹赤紅著眼珠子,狠狠扇了我一巴掌。
“小賤人,為了往上爬什麼都做得出來,真以為獻出身子就能攀上高枝了?”
原來,妹妹也會因為一個男人大動肝火啊。
既然如此,那這寄生體的位置,是不是該換換了?
1
妹妹秦可音出嫁前一晚,特意讓我給她捏肩。
“姐姐啊,我這一走,你可就要生不如死了。”
我聞言,捏肩的手抖了抖。
她仿若感覺不到一般,低聲笑了笑:“無妨,到時我去求求母親,讓我將你順道帶上,如此,你自然不會有性命之憂。”
“多謝妹妹。”
說出這句話,我的心跌落穀底。
我與秦可音皆是秦家的女兒,地位卻天差地別。
她是家中主母所生,自幼便深得所有人的喜愛,是父親的掌上明珠。
而我,隻是父親醉酒後與府中丫鬟一夜溫存而來。
生下我後,母親意外死亡。
可我心中很清楚,母親的死有蹊蹺。
父親和主母自然不會因為一個丫鬟的死去而費心費神,便將我打發給老夫人做端茶丫鬟。
直到秦可音生日,父親請道士為她祈福。
道士看到了我,皺著眉說了句:“此女天生反骨,絕非良善之輩,若要徹底壓製她心中的邪性,需得給她種下寄生蠱。”
寄生蠱?
我不懂那是什麼,全家人也不懂。
道士解釋許久,我才明白,那是一種獻出自身性命的蠱術。
一旦為我種下寄生蠱,那我,便是寄生蟲,化為傀儡,靠寄生體的施舍方能活下去。
一生一世,永遠依附他人,絕無翻身可能。
生死全憑寄生體的一念之間。
如此蠱術,對寄生體卻毫無影響,隻針對寄生蟲加以克製。
秦可音覺得有趣,便主動成為我的寄生體。
道士為我種下蠱,說道:“你二人今後可不能分開超過五百步,否則寄生蟲便會受盡折磨,死相淒慘。”
看吧,連一個道士,都不願知曉我的名字。
寄生蟲。
多可笑啊。
我是犯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大罪,何至於讓我攤上這樣的人生?
父親是朝中重臣,主母是左國公之女,府中所有人,乃至於那些同為庶出的小姐,也自然不會心疼我這麼一個丫鬟生出的卑賤之女。
我這小姐身份,有名無實。
外人隻知府中有四位千金,各個驚才絕豔,卻不知還有一位如同糞池裏的蛆,永遠見不得人。
我幼時無比介意這些,直到母親去世,我才明白,我的命,太廉價了。
即便府中的人打我罵我,我也不敢有絲毫反抗之心。
以至於此番的下蠱,我也沒有拒絕的權力。
下蠱之後,我便成了秦可音的替身丫鬟。
為她端茶倒水,如同一個傀儡一般做到毫無差錯。
她說:“讓你服侍我,是抬舉你,你那出身,真以為能爬到我頭上去,讓我叫你一聲姐姐?”
“不敢。”
“最好不敢,否則,我定要你嘗嘗鑽心刺骨的疼痛,畢竟,你的命還掌握在我手裏呢。”
我低頭不語,為她輕輕擦著腳,生怕動作大了惹她不悅。
府中下人對我滿臉嘲諷,說我空有秦家血脈,活得卻不如一個丫鬟。
我變得沉默。
有時候,一天也憋不出一句話來。
秦可音看不下去,在我為她洗腳時,將洗腳水踢在我臉上。
“跟個死人似的,怎的,不知道逗我開心?”
我看向她,忽然有種邪惡的念頭。
如果,我能替代她成為寄生體呢?
那,我是否可以改變自己的命運?
秦可音見我失神,一腳將我踹翻在地。
“下賤的東西,真不知道我怎麼瞎了眼成為你的寄生體,若非你身上留著秦家的血,我早該讓你消失了。”
時間一晃而過三年,到了秦可音議親的年紀。
京城裏的北鎮侯府,家中有位小世子年近十八,尚未娶親。
侯府主母帶上他,親自來到秦家求親。
那世子叫顧宴,長得清風俊朗,有仙人之姿,儒雅的氣度吸引了秦可音的注意。
秦家對這位世子爺極為滿意,這樁婚事也順利定下來。
秦可音時常哼著小曲兒,日日花費大價錢為自己置辦行頭,生怕讓自己在心上人麵前出了醜。
我不知道她出嫁後,我該如何存活。
秦可音對下人百般仁慈,唯獨對我,卻是恨不得將我折磨致死。
我以為她會讓我在秦家痛苦死去,自此以後再不會有什麼寄生蟲和寄生體的東西。
可她卻要將我一同帶入侯府。
2
我成為陪嫁丫鬟,一同入了侯府。
新婚之夜,我守在門外伺候。
屋內傳出陣陣讓人麵紅耳赤的聲音,像極了催命的符咒。
直到屋內的聲音徹底結束,秦可音喚了我一聲。
我進去收拾床褥,看到床單上的點點血跡,不由停下了動作。
顧宴歪頭看了我一眼:“不懂這是什麼?真是單純至極。”
我連忙跪下,將頭埋得很低。
秦可音嬌嗔道:“姐姐也隻比我大一歲,夫君莫要羞惱了她。”
顧宴笑了笑,抱著她前去沐浴。
我起身繼續收拾,極力壓製翹起的嘴角。
妹妹啊,你真是......愚不可及。
利用欺騙得來的感情,真的長久嗎?
我不知道她是怎麼做到,在同房時還能掩飾自己已非處子之身的。
可這樣的事,一旦掩蓋,便產生了謊言。
一個謊言,往往需要千萬個謊言來圓。
他日,有關秦可音那些不為人知的故事一旦被人了傳出去,今日這場水魚交歡、夫妻恩愛的種種,會化為殺人不見血的利刃,狠狠往他們的心尖上紮。
到那時,我還真想看看,秦可音有何妙法為自己脫身。
昨晚顧宴說了我一句單純至極,惹得秦可音不悅。
我端茶伺候時,她故意將滾燙的熱茶倒在我的手背上。
我吃痛,手背立即紅腫一片。
這點疼痛,比起寄生蠱帶來的折磨,可謂小巫見大巫,自然不會引起我多大的反應。
見我不吱聲,她抬起我的下巴,注視著我的臉。
“姐姐,你長得可真夠漂亮的,萬一招惹上了夫君,你說,我該怎麼辦呢?”
很快,寄生蠱起發作。
自心臟開始,密密麻麻的痛感蔓延全身,如同刀子一般一刀一刀剜著我的肉。
十大酷刑,遠比不上這寄生蠱。
難怪,那道士會說,這樣的蠱術是最能控製人的。
她隻要心念一動,我便會生不如死。
這是寄生蟲的宿命,是我此生無法擺脫的詛咒。
秦可音忽然笑了笑,拔下頭上的簪子。
“姐姐,你這張臉,讓妹妹好生厭惡啊。”
她一臉淡然,用簪子在我臉上劃出一道深深的傷口。
我忍著疼痛,看到鮮血滴在地上綻開,宛如綻放開來的花朵。
刺眼,又鮮豔。
看到我的模樣後,她滿意的點頭,將尚在滴血的簪子插入我的發髻。
“嗯,這簪子,便賞你了。”
我抖著唇:“多謝夫人。”
秦可音拉起我的手:“什麼夫人,我們可是血脈相連的姊妹呢,莫要生疏了才是。”
“奴婢不敢。”
她笑容放大,緩緩坐在搖椅上。
“果然,給你改了一幅麵容後懂事不少。”
我跪下,給她扇風。
顧宴正好進了門。
他看到我的模樣後,先是一怔,隨後變了變臉。
“怎麼回事?”
秦可音幾乎是從搖椅上彈起來,柔聲細語的哭訴:“姐姐說,上次夫君誇了她單純,她覺得不妥,便自毀麵容,以寬我心。”
顧宴眼中閃過一絲自責。
他將秦可音攬入懷中,歎了口氣:“是我多言所致,不過夫人,你這姐姐可真下得去手,算了,讓她先下去處理傷口吧。”
“姐姐趕緊下去吧,莫讓世子心疼。”
她故意加重“心疼”二字,聽得我頭皮發麻。
顧宴也產察覺到了,便吻了她的額頭。
“夫人說哪裏話,我怎會擔憂一個卑賤之人?如今她這幅樣子,看了隻讓人倒胃口,讓我不適。”
秦可音這才喜笑顏開:“她是我姐姐,夫君可莫要這樣說。”
她衝我揮手,示意我離開。
我道了一聲謝,便悄然退下。
3
四百九十八步。
四百九十九步。
五百步!!
我抬起腳,第五百零一步卻遲遲沒有踏下去。
猶豫許久,我一狠心往前走了一步。
瞬間,窒息感讓我全身發軟,瞬間栽倒在地。
我掐著脖子,眼前一片模糊。
過了片刻,窒息感散去,我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
太好了。
我跨出了人生中的第一步,這是我反抗命運的開端。
在道士為我下蠱之後,我便想方設法找尋解蠱的方法。可惜我活動的範圍有限,隻能一步步在秦可音身上摸索。
功夫不負有心人,三年的琢磨,我察覺出怒氣能影響到蠱蟲。
秦可音作為秦家嫡出姑娘,自幼便是一身操持家業的主母範兒,性子自然沉穩鎮定。
自從成為我的寄生體,她的脾氣也變得古怪起來,動不動便對我大呼小喝。
甚至動起手來折辱我。
我體內的蠱蟲因為她的怒氣,而變得躁動起來。
那時,我便發現了,隨著秦可音的憤怒越強,蠱蟲便會在我體內移動。
怒氣越重,蠱蟲活動得越發頻繁。
隻要我不斷刺激她,惹她發怒,豈不是能逼得蠱蟲鑽出我的身體?
有此發現,令我魂不守舍。
也許,我真能擺脫蠱蟲的控製,成為一個堂堂正正的人,而非奴隸、傀儡。
想到此處,我竟忍不住笑出聲來。
房中與我同住的丫鬟翠萍走進屋來,低眉瞧了我一眼。
“毀了容,又失了主子的心,我要是你,可笑不出來。”
我收斂笑容:“是。”
對方見狀,鄙了我一眼,便將手裏的兔子塞給我。
她遞給我一把刀:“老夫人今日嘴裏沒味兒,想吃麻辣兔肉,巧了,後廚的李師父告了假,這事兒隻能交給你了。”
我接過刀,看著兔子血紅的眼睛,心臟開始怦怦地跳。
“妹妹寬心,此事交於我,我,最喜歡見血了。”
一刀下去,鮮血淋漓。
我麵不改色的將兔子宰殺,去皮,看得翠萍麵如菜色。
“你,你你你,你也太狠了。”
“狠?妹妹,殺兔子不就是這樣嗎?”
她嘴唇抖了半天,終是什麼也沒說出來。
我其實很清楚,她隻是被我殺兔子的模樣嚇住了。
見了血的我,宛如一個嗜血的瘋子。
直到她轉身離去,我才舔了舔手上的血跡。
那道士說得很對。
我這個人啊,平日呆愣,實則一身反骨,滿身邪氣。
偽裝得越好,越能騙過所有人的眼睛。
翠萍再次出現時,正在秦可音身邊低聲說些什麼。
她見了我,眼色變得奇怪。
“我記得道長說過,你不能殺生!”
我走過去,熟練的跪在她麵前:“奴婢一時忘了,請夫人降罪。”
她隻是看著我,我體內的蠱蟲再次蘇醒,我捂著心口彎下腰,汗珠大滴大滴的砸在地上。
好痛!
我渾身發抖,不斷抽氣。
秦可音一腳踩在我手上,語氣陰狠:“姐姐,你要聽話啊,莫叫我在這侯府丟了人。”
有我這樣一位上不得台麵的姐姐,定是丟人現眼得很。
她用一錠銀子打發了翠萍,將我扶了起來。
“姐姐,你要知道,你是寄生蟲,隻能靠著我的施舍才能活下去,不要自作聰明妄圖對抗我。”
寄生蠱!
這是我們之間除了血緣外唯一的羈絆,不死不休,靠她而活。
秦可音不傻,一直盯著我呢。
她一直都知道,我想擺脫蠱蟲的桎梏。
此後,秦可音便收了性子。
她變得端莊大氣,落落大方,像極了她母親那般,小小年紀,頗具當家主母的範兒。
侯府老夫人極為滿意,開始將家裏的事務一點點交到她的手上。
因為秦可音不再隨意動怒,我體內的蠱蟲,便一直沒有動靜。
這樣下去不行。
於是,我決定冒個險。
成,則抓住渺茫的希望。
不成,則搭上自己的身家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