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上餘行景時,他是個高高在上年入百萬的天才程序員。
追他的人不計其數,他卻單單對我言辭溫柔。
盡管還未確定關係,在他因為高壓患上抑鬱症和驚懼症跌落低穀,我還是義無反顧辭去了工作。
帶著他一路前往國境線騎行,想要治好他。
可騎行一年,當餘行景幾乎快要痊愈的時候,他卻開始對認識了才半個月的女騎關懷備至。
更是為了女騎把我推向車流。
我終於死心聯係上從前的競爭對手,希望能重回職場。
餘行景卻在我的病床前向我告白,甚至和聞訊趕來的競爭對手打成一團。
“除非你今天把我打死,否則我絕不會讓她跟你走!”
1
銀裝素裹的冬季雙向公路上。
我小心翼翼地騎行在初雪方化的濕漉泥濘裏,手上是餘行景出發前親手給我戴上的毛絨手套。
純白,又溫暖。
可餘行景這會卻緊緊騎在另一個女人身後,甩開我好幾米遠。
“餘行景,你行不行啊,怎麼連我都追不上?”
冬季清晨的陽光十分溫暖,灑在女人陽光又嬌俏的笑容和男人冷淡卻寵溺的眉眼上,刺得我眼睛生疼。
寒風吹來,我放在支架上的手機亮了一下。
是我還當銷售經理時的競爭對手發來的消息。
“付媛,你那戀愛腦裏的水都流幹了,終於想清楚要回來了?”
“雖然你這會跑得遠,但我根據你們的行程安排了人在木縣等你。回來後,正好有個大單需要你幫忙。”
“這次,你可別再為了餘行景放我鴿子,說走就走了。”
看到這段消息,我忍不住苦笑起來。
一年前,餘行景因為程序員的工作過於內卷而患上了抑鬱症和驚懼症,醫生診斷必須遠離高壓環境,好好放鬆休息。
為此,盡管我們那時隻在曖昧期,我還是陪著他辭去了高薪工作,一起開始環國境線騎行。
想要用自然風光治愈他。
餘行景也確實從最開始的鬱鬱寡歡、聽到刺激性聲音和話語就驚懼尖叫,到慢慢能欣賞沿途的風景、晚上能睡個安穩覺,再到現在......
會在我不注意時給我送一束路邊采摘的薰衣草,會在吃飯時把最後一塊五花肉放在我的碗裏,也會在遇到風沙時騎行到斜外側幫我遮擋。
就在我以為一切都會越來越好,期待著餘行景主動和我表白的時候,林芝出現了。
一切都不一樣了。
我看著前麵的兩人,歎了口氣,單手在手機上進行回複:“放心吧,我徹底放棄了。”
算起來,我已經喜歡餘行景三年多了。
從他還是天之驕子,到他跌落穀底,再到他慢慢康複。
我是真的堅持不下去了。
也不想再堅持了。
點擊發送的時候,前方的餘行景突然大喊了一聲:“小心!”
汽車的轟鳴聲響起,我還來不及反應,兜頭就被一陣冰冷刺骨的汙水濺了滿身。
夾雜著泥土碎石的冰水從她的臉上、衣服上,一點點滲入到我的衣服裏骨子裏。
汽車呼嘯而過,濺起一路水花。
他們似乎對我的狼狽很滿意,開出去好遠,我還能聽到他們放肆又猖狂的笑。
“你們看,她好像一條狗啊!”
但我隻是愣愣地看著前方。
前方餘行景騎著車,整個人仿佛一座大山,把林芝完完全全地護在道路內側。
沒讓她的純白騎行服沾上一點汙漬。
晨光灑在他們相互對視又忍俊不禁的笑容上,給他們周邊鍍上了一層金光。
美好,又和諧。
我凍得渾身發抖,再也支撐不住,連帶著車一起,重重摔在了地上。
餘行景聽到動靜轉過頭,臉上原本的笑容頓時四散,取而代之的是皺緊的眉頭和緊抿的唇。
“不是說了小心?怎麼不知道躲?”
2
他一邊說一邊停好車,大步走過來伸出手準備把我扶起來。
在看到我那雙被弄臟的手套時,眼裏閃過一絲暗色。
我看得很仔細。
避開他的手,我就這麼坐在滿是冰雪和汙泥的地上,仰頭仔仔細細觀察著他的神色:
“餘行景,我有件事要跟你說。”
餘行景臉上不耐之色更重,目光直視著我的眼睛,低沉的嗓音裏滿含警告:“什麼事?”
“這是大馬路上,你最好別作。”
心口已經被冰水浸得滿是窟窿,但我還是想給自己多年的感情一份認真的道別:“後天到木縣以後,我......”
嬌柔的痛呼打斷了我的話:“餘行景!我手好像蹭破皮了!”
我循聲望去,林芝不知何時也跌在了地上。
原本被餘行景護得好好的純白騎行服上更是多了好些深深淺淺的汙痕。
餘行景當下轉身朝林芝跑了過去,小心翼翼將她扶起,握著她的手仔仔細細地查看。
他眼底的緊張和關切,看得我閉上了嘴。
半個月前,我們在路上遇到孤身一人騎行的旅遊博主林芝後,我才知道。
原來,餘行景也會是一個掩藏不住自己情緒的人。
不過大抵,也隻有林芝這樣,嬌柔卻陽光,明媚又堅韌的女人,才能讓餘行景掛心成這樣。
“沒事的,我這有創可貼。還有衣服,一會找個地方趕緊換了,別感冒。”
餘行景語氣柔和。
這樣的貼心,我從未在他身上感受到過。
林芝嘟了嘟唇,伸手挽住了餘行景的胳膊:“好好好,快別皺著眉了,你笑起來才帥。”
“晚上你答應了我的,要給我做烤五花肉,你可別借著這個機會賴賬!”
餘行景無奈地看著她,任由她抱著他的胳膊東搖西晃地不肯站好:“不會。”
我看著餘行景被她抱著的胳膊,記起他還是那個天才程序員時,我有次約他出去時沒站穩,條件反射地碰了下他的小臂,想要維持平衡。
當時餘行景緊皺的眉心和唇,以及刹那間冷到極致的眼神。
讓我從那以後,根本不敢再主動觸碰他一下。
可現在,他卻對著抱了他胳膊的林芝無奈又寵溺地笑。
我坐在地上,扯了扯嘴角。
我確實很像一條狗。
一條落水的敗狗。
3
暮色降臨時,我們停在路邊的一片曠野上生火做飯。
林芝一邊幫餘行景把菜端上桌,一邊衝著我笑:
“媛媛,快來嘗嘗餘行景這冰山做的烤五花,你肯定沒吃過!”
餘行景跟在她身後,看過來的眼神莫名帶著些愧疚。
如果放在之前,我早就跑過去要吃餘行景親手做的飯了。
畢竟從開始騎行起,所有的飯菜都是我煮的。
為了讓餘行景身心愉悅早點痊愈,別說洗碗洗衣服了,就是一根蔥,我都沒讓他碰過。
“我確實沒吃過。”
我搖了搖頭,並不想當他們浪漫晚餐裏的燈泡。
“但我得先去換個衣服,太臟了。”
我指了指自己身上一直都沒換的臟衣服。
冰水滲入衣服後被她的體溫烘烤過,加上有太陽,還能夠忍受,但現在入夜了,這些水已經慢慢開始凝結成冰。
再不換,我怕自己活不到木縣。
餘行景聽到這話,臉上閃過一絲懊惱,似乎他這才想到,我的衣服比林芝濕得更嚴重。
畢竟當時他幫林芝找換衣服地方的時候,完全沒考慮過我。
林芝一換好,就開始往前騎。
我所有的證件都在餘行景的包裏,也隻能強忍著不適跟上。
林芝也像是恍然大悟般拍了拍自己的腦袋:“都怪我,忘記讓餘行景也給你找個換衣服的地方了。”
她佯裝生氣地瞪了眼餘行景:“你也是的,一點都不懂憐香惜玉,也不知道媛媛之前跟著你都遭了什麼罪。”
餘行景沒有反駁,而是深深地看著我:“那你快去換,菜我會給你留點的。”
我看了眼桌上還在冒著熱氣的烤五花肉,上頭還撒了芝麻,香味一股股湧進我的鼻尖。
想到這或許是能吃到的餘行景做的最後一頓飯,我還是點了點頭。
禮貌地回了句:“謝謝。”
餘行景給林芝夾菜的手一頓。
他在我走進帳篷前突然高聲問:“早上,你想跟我說什麼事?”
我沒有轉身,隻是搖了搖頭,進了帳篷:“沒什麼。”
餘行景看著合上的帳篷簾子,頓了好久,才繼續和林芝說笑起來。
換好衣服後,我沒有急著出去。
因為我能聽到外頭林芝悠揚動聽的歌聲,以及餘行景拍著桌子幫她打的節奏聲。
這裏距離木縣還有兩天的行程,我得提前把東西收拾一下,免得到時候忙中出錯,漏下什麼。
就在整理自己的衣服時,卻突然發現一件羽絨外套不見了。
那是餘行景去年冬天給我買的。
當時他的病情還沒怎麼好轉,卻會因為聽到我一句“好冷”,就趁著夜色獨自騎到縣城給我帶回了一件衣服。
衣服上,還有我最喜歡的薰衣草花樣。
外頭又響起林芝的笑聲,我福至心靈般走了出去。
果然看到那件苦尋不見的衣服,正被林芝墊在屁股下。
而那朵小小的紫色薰衣草圖案上,已經沾上了黃泥。
4
“媛媛快來!跟我一起唱歌!”
“別怕冷,這還有餘行景找出來的墊子呢!”
見我出來,林芝站起身蹦跳著朝我揮手。
沾滿了泥土和穢物的鞋底一下下踩在我珍重萬分的衣服上,踩在我可憐又可笑的心房上。
我忍不住看了一眼餘行景。
以為餘行景會覺得抱歉或解釋些什麼。
但他隻是嘴角帶著淡笑看了過來。
絲毫不覺得有什麼問題。
我攥緊了手,沒有再說什麼。
畢竟,那是餘行景送的東西,他如今想收回了,我又有什麼資格反對?
“我就不唱了,有點餓了。”
所以我隻是深吸一口氣,搖了搖頭,看向桌麵。
以為餘行景會按照他所說的,給我留下一些飯菜。
從前哪怕我和餘行景有爭執冷戰的時候,我也會給餘行景留好吃的,免得他餓壞了身體。
我也理所當然地認為,餘行景既然說了,就一定會留。
可那裏早已一片狼藉,哪還有什麼飯菜。
“哎呀!都怪我!餘行景做得太好吃,我一個沒忍住吃完了。”
“你也是的,怎麼老給我夾菜?都不知道提前給媛媛剩點!”
“快去快去,再給媛媛做一份!”
林芝大呼小叫起來,和之前一樣的說辭,最後又佯裝生氣地抱住了餘行景的胳膊。
餘行景這次卻沒再任由她抱著,而是略帶尷尬地把手抽了出來,看著我,聲音悶悶的:
“我再給你做一份吧。”
我明白,餘行景並不是真心想給她做。
他隻是不想林芝自責。
對上餘行景帶著愧疚和閃爍的目光,我咬了咬舌尖,還是點了頭:“麻煩了。”
隻有兩天了。
兩天後我再也不會見到餘行景了。
囫圇地吃完飯,天上開始下起了夜雨。
林芝已經回了她自己的帳篷。
“走,回去休息了。”
餘行景撐著傘,準備帶著我一起進另一頂帳篷。
當初開始準備騎行物資時,我規劃是買兩頂帳篷的。
是餘行景建議,一起買頂雙人帳篷,有什麼事情也好有個照應。
為了打消我心裏的顧慮,他還學著人家梁山伯祝英台,在兩個睡袋之間擺了許多雜物和一杯水。
我看到時,覺得既安心,又失落。
不過一年下來,我也已經習慣和餘行景之間這樣的睡覺方式了。
如果是之前,我並不會覺得有什麼問題。
但現在我卻停步不前,任由微涼的雨滴落在我的身上:“不好吧?”
餘行景頓時皺起眉頭:“有什麼不好的?你怎麼怪怪的?”
低沉又充滿砂粒感的嗓音比夜雨還要冷淡:“不想睡帳篷,你就睡外頭。”
我咬著唇沒有說話,低頭思考著在外麵睡的可行性。
餘行景最終歎了口氣,左手撐著傘往我這邊走了兩步,右手攬住我微濕的肩頭,重新說了一遍:“走,回去休息,你難道想吵到林芝?”
我扭頭看了眼林芝那早已熄燈漆黑一片的帳篷,又看了看已經開始積水的草地,終於沒再拒絕。
隻是才走幾步,就被一個石頭絆了一跤。
我原本驚慌地想去抓餘行景的胳膊,但被我生生忍住。
就在我整個人都要摔在地上時,腰肢被一隻有力的胳膊緊緊勾住。
緊接著,我就被抱在一個充滿草木清香的溫熱懷抱裏。
隔著衣料,我還是能感受到身後男人結實的肌肉和突然紊亂的呼吸。
以及他的心跳。
一聲又一聲,仿佛空穀佛寺裏的銅鐘,撞得我不知所措,渾身僵硬。
涼風裹挾著冷雨打在臉上,我突然想起上一次餘行景這樣抱我。
那是餘行景唯一一次在帳篷裏逾越界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