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兩顆腎。
一顆給了老公。
一顆給了老公的白月光。
一年的時間,老公和白月光用完了七十二種姿勢,食髓知味。
365個小氣球,超了五倍的水費,白月光日日爬不起床。
兩年後,在白月光又一次需要換腎救命的時候,
賀遠帆孤身一人踏進老宅。
他尋遍所有地方,卻隻看到九歲的兒子蹲在門檻上。
“樂樂,隻要你讓媽媽把腎捐給阿雪姨姨,爸爸就允許你回家。”
兒子天真無邪地看著他。
“可是爸爸,媽媽的另一顆腎在你那兒啊。”
……
賀遠帆在老房子裏找了一個小時也沒找到我。
他想起病床上虛弱的林雪,憤憤踹了一腳門檻。
“阮清歡,我隻要你的一顆腎。”
“你再不出來,就永遠別想回賀家!”
我站在他麵前。
他看不見我,我也沒辦法回答他。
因為,我早就死了。
死在兩年前,他為了林雪,挖走我最後一顆腎的手術台上。
賀遠帆又站了一會兒,神色越發不耐煩。
身後傳來響聲,他以為是我,轉身去看。
卻見瘦弱的兒子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衣服,從外麵回來。
可看到兒子,他臉上閃過的,並不是許久未見的欣喜。
而是濃濃的厭惡。
“阮清歡呢?叫她出來見我!”
兒子愣愣地看著賀遠帆。
他眼神呆滯,沒有一點九歲孩子該有的生氣,也沒有見到爸爸時的欣喜。
兒子的沉默讓賀遠帆臉上的厭惡更重。
“跟你說話呢,啞巴了?”
他拍了一把兒子的頭,兒子眼珠動了動。
“媽媽出不來,她死了。”
賀遠帆聞言先是一愣,而後眼中充滿鄙夷。
“兩年不見,阮清歡還是這麼有心機,連裝死這種手段都使出來了。”
“趕緊告訴我她在哪兒,我沒時間和你浪費!”
兒子緩緩看向賀遠帆,他沉默了片刻:
“爸爸,你是來接我回家的嗎?”
兩年前,林雪故意喂兒子吃讓他過敏的花生,我氣憤不過扇了她一巴掌。
可賀遠帆卻聽信林雪的讒言,認為是我挑釁在先,把我和兒子關進老宅悔改。
整整兩年,他一次也沒來看過我們。
聽兒子這麼說,賀遠帆臉上閃過一抹愧疚。
他蹲下身,軟了聲音:
“樂樂,隻要你把媽媽叫出來,讓她給阿雪姨姨捐腎。”
“我就帶你回家,好不好?”
賀遠帆的聲音很溫柔,可兒子卻在聽到林雪名字的瞬間變了臉。
他猛地推開賀遠帆,聲音尖利:
“我不要!她是惡毒鬼!是壞人!”
“她害死了媽媽,我......”
“啪——”清脆的巴掌聲響起。
我想攔,可賀遠帆的巴掌卻穿過我的身體,扇在兒子臉上。
兒子摔在地上,掌心擦破,兜裏的半塊饅頭也掉出來。
賀遠帆依舊不覺得解氣。
“兩年不見,你真是越來越沒有教養了!阮清歡就是這麼教你的嗎?”
兒子捂著紅腫的臉,眼中有淚,卻一臉倔強。
“你和壞人是一夥的,我不要和你回家。”
“你走!是你害死了媽媽,你走!”
兒子往外推搡著賀遠帆。
賀遠帆臉色變得鐵青,他抓住兒子的手。
“像阮清歡這樣的禍害,怎麼可能死?”
他視線掃量著空蕩蕩的老宅。
“不願意出來是吧?耍脾氣威脅我是吧?好!”
“你不是最愛兒子嗎?一天後,你要是沒有給我登門道歉。”
“我就拿兒子的腎,換給阿雪!”
賀遠帆推開兒子,摔門離開。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兒子情緒再難控製。
他跑進屋,在我死去的床上蜷縮起身體。
仿佛這樣,就是躺在媽媽的懷裏。
“媽媽,樂樂好想你,媽媽......”
我想流淚,可鬼流不出眼淚。
我隻能無助地抱著兒子,一遍遍說著他聽不見的話。
“樂樂不哭,媽媽在呢......”
我眼底幹澀得難受。
樂樂,媽媽對不起你。
如果當初媽媽能再堅持一下,就不會讓你一個人,在這個世上孤苦無依。
樂樂,對不起。
賀遠帆在賀家別墅等了我一天,也沒等到我親自登門。
他帶著一群人砸爛了老宅的擺設,連兒子睡覺的床都沒能幸免。
昨晚剛下了一場雪,穿著單衣的兒子被一個大漢壓著跪在雪裏。
賀遠帆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阮清歡真是狠心,為了不捐自己的腎,連你也不管了。”
兒子冷得渾身顫抖,可依舊紅著眼瞪著賀遠帆。
“我不允許你說我媽媽!”
“如果不是為了救那個惡毒鬼,媽媽根本不會死!”
賀遠帆一腳踢在兒子的肚子上。
“你再敢胡說八道?!”
“賀樂樂,我的耐心是有限的!告訴我,阮清歡在哪兒?”
兒子彎著腰,疼得在地上久久沒有起來。
“我說了,媽媽,她死了......”
賀遠帆抓著兒子的頭發,麵容狠厲。
“阿雪的身體等不了太久!趕緊把阮清歡叫出來!”
“不然,我可不會顧及你是我的親生兒子!”
我的靈魂跟在兒子身邊,親眼目睹著這一切。
我為了救林雪,連自己的命都獻出去了。
可為什麼?為什麼賀遠帆還不肯放過我們的兒子?
“你放開樂樂!賀遠帆,放開他!”
我嘶吼的聲音沒有人能聽得到,連我舉起的拳頭,連一陣風都帶不起。
我看著滿身狼狽地兒子,無力地癱坐在地上,幹嚎大哭。
兒子抓著賀遠帆的手。
“你把我的腎挖了吧,這樣,我就能去陪媽媽了。”
兒子一直以為我是被挖了腎才死的。
其實並不是。
林雪買通了醫院的醫生,捐腎手術的過程中,他們沒有給我打麻藥。
我清楚地感受到手術刀劃破我的肚子,我掙紮,反抗。
卻隻能像案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等被人扔回老宅的時候,我連句話都沒來得及和兒子說,就死了。
也許是兒子眼中的絕望刺痛了賀遠帆的心,他突然鬆開了兒子。
兒子趴在雪地裏,一聲咳嗽,吐出一口血。
“樂樂......”
賀遠帆麵露不忍,想上前,可林雪在這時走進了老宅。
她臉色蒼白,倚靠著賀遠帆的身體。
“阿遠,都是我不好。”
“如果不是我生病,清歡姐姐就不會躲著你,到現在都不願意出來。”
賀遠帆的注意瞬間被林雪勾走,他心疼地握住她冰冷的手。
“不怪你,阮清歡這個毒婦能有給你捐腎的機會,是她的榮幸!”
“阿雪,我一定可以治好你,給你一個健康的身體。”
林雪感動得眼睛都紅了。
“阿遠,有你這句話,就算讓我明天死,我也沒有遺憾了。”
賀遠帆沒再說話,他沉默地抱住林雪。
一雙眼,卻直勾勾看著倒在地上的兒子。
許久,他拿出手機,對著兒子拍了幾張照片,發到我曾經用過的微信上。
“阮清歡,要不是隻有你的腎和阿雪的適配,你以為我會一而再再而三的找你嗎?”
“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再不出來,我就把樂樂送到實驗室試藥!”
消息發出去,如石沉大海。
賀遠帆終於沒了耐心。
“阮清歡,這是你逼我的!”
“把小少爺送到實驗室,什麼時候他願意說了,什麼時候停止試藥!”
兒子被送到了實驗室。
他像是一隻小白鼠一樣被關在透明的玻璃箱裏,一雙手被手銬死死拷住。
我守在他身邊,看著一支又一支叫不上名字的試劑打進他的身體。
剛開始他還會難受得嗚咽幾聲,後麵隻會把自己團成一團,蜷縮在地上。
離得近的玻璃牆上,全都是他用手砸出來的血痕。
我跪在地上,向實驗室裏的每個人哀求,希望他們能高抬貴手,放兒子一馬。
可他們聽不到我的聲音。
就算聽到了,也隻聽賀遠帆的話。
我看著躺在地上的兒子,痛苦的心都在滴血。
試藥的第五天,賀遠帆出現在兒子麵前。
他看著箱子裏人不人鬼不鬼的兒子,臉上出現一絲動容。
可想起林雪,又很快被絕情代替。
“鬧也鬧了,苦頭也吃了。”
“現在,願意把阮清歡的下落告訴我了吧?”
兒子趴在地上,狼狽地動動手指。
“我知道阮清歡擔心什麼?不就是怕死嗎?”
“你放心,就算把腎換給阿雪,她也不會死。”
“我向你承諾,一定安排最厲害的醫療團隊給她治療。”
“這樣,阮清歡總願意出來了吧?”
兒子用了全部的力氣翻了身,他滿是鮮血的臉衝著賀遠帆。
“可是爸爸,媽媽已經沒有腎了。”
“她的那顆腎,早就給你了。”
我站在兒子身邊,和賀遠帆一樣瞪大了雙眼。
給賀遠帆捐腎這件事,我誰都沒有告訴。
為什麼兒子會知道?
兒子繼續說:“我看到了媽媽的日記。”
“她說你需要換腎,所以偷偷把自己的腎換給了你。”
賀遠帆在結婚前,患有嚴重的腎病。
是我瞞著他,和他做了換腎手術。
我那時候愛他,將他視為自己的生命。
有時候我甚至想,即便我隻有一顆腎,我也願意換給他。
婚後的生活我們也曾恩愛甜蜜。
賀遠帆心係事業,於是我放棄工作,專心照顧家庭。
他曾一遍遍地親吻著我的唇,說娶了我,是他這輩子做過最正確的決定。
可這一切,都在他的白月光林雪回國的時候打碎。
他開始夜不歸宿,開始對我冷嘲熱諷。
甚至為了林雪,將我和兒子趕到老宅。
將我送到手術台上。
賀遠帆滿眼震驚,他連連後退,直到撞上身後的桌子。
“不可能!為了不給阿雪換腎,阮清歡居然編出這樣的胡話!”
“還有你!你到底要護著阮清歡到什麼時候?”
“這麼多天,她一條消息都沒有回複我。”
“你拿她當媽媽,她根本不在乎你。她已經放棄你了,趕緊告訴我她到底在哪兒?”
心臟像是被一雙大手撕扯。
我想告訴兒子,我很愛他,很在乎他。
如果我還活著,我一定會出來救他。
可我死了,我什麼都做不到。
兒子躺在地上,看著白慘慘的天花板。
“不,我知道,媽媽很愛我。”
一滴淚,順著兒子的臉頰落下。
賀遠帆打碎了桌上的藥劑,雙手攥成拳頭。
“好!你不要怪我,這都是你們逼我的!”
“給我加大試藥劑量!直到小少爺願意交代為止!”
隨著賀遠帆一聲令下,又一支透明藥劑注射進兒子的血管。
這次他再也壓抑不住痛苦,在囚禁著他的牢籠裏,毫無尊嚴地打滾。
他嘴角往外吐著血,瞳孔渙散。
他像是看到了我,衝著我的方向伸出手。
“媽媽,樂樂好疼,媽媽救我......”
我抱著兒子,感受著他瘦弱的身軀止不住地顫抖。
我終於覺得眼眶再次濕潤,
也從未有過如此滔天的恨意。
我盯著賀遠帆離開的背影,目眥欲裂。
一道道血淚,順著我蒼白的臉流下來。
賀遠帆在兒子這裏得不到我的消息,他派出去尋找我的人,也找不到我。
他開始無休止地做噩夢。
一會兒是我躺在冰冷的手術台上,沒了呼吸。
一會兒是我滿手鮮血,流著淚質問他:
賀遠帆,我把命都給了你,你還要我怎麼樣?
賀遠帆變得煩躁不安,終日皺著眉頭。
林雪在他身邊,為他撫平眉間的褶兒。
“阿遠,不要皺眉。”
“就算找不到清歡姐姐,最後這段日子有你陪著,就是死,我也無憾了。”
不知是“死”這個字,還是某種難以言喻的情緒,瞬間觸碰到了賀遠帆內心最敏感的神經。
他的眼神陡然一緊,如臨大敵般抓住林雪的手。
“不!你不會死!我不允許你死!”
賀遠帆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那是深深的恐懼與擔憂。
林雪笑笑,刮刮他的鼻尖。
“好,我不會死,好了吧?”
然而,看著林雪那“故作輕鬆”的神情,賀遠帆心中卻沒有絲毫的放鬆。
他的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向了那個反複糾纏他的噩夢,
夢中的場景如同鬼魅般在他腦海中不斷閃現。
他眼中閃過幾分猶豫,最終還是試探著開口。
“阿雪,兩年前給你和阮清歡做換腎手術的醫生,是你的朋友。”
“他當時有說,阮清歡的身體裏有幾顆腎嗎?”
“做完手術,她的狀態怎麼樣?我請了護工去照顧她,他們......”
林雪臉上閃過一絲慌張,她出聲打斷:
“阿遠,怎麼突然想起問這件事了?”
“你知道的,我當時打了麻醉,什麼都記不得。”
“你要是想知道,我給朋友打個電話問一下?”
“不,不用了......”
賀遠帆有些慌亂,他努力壓下心中的不安。
可思緒卻控製不住回想兒子說的話。
“媽媽死了......”
“是你害死了媽媽......”
“她的那顆腎,早就給你了。”
賀遠帆的一顆心,像被人突然狠狠捏了一下,疼得他差點喘不過氣來。
他猛地站起身,眼神中滿是決絕與慌亂。
“不行,我要再去問樂樂,樂樂他......”
實驗員神色匆匆,慌忙推門而入。
“不好了賀總,小少爺快不行了!”
“你說什麼?”
賀遠帆隻覺得自己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氣。
他踉蹌著,下意識地扶著旁邊的桌子。
“怎麼會這樣?那些藥劑不是隻會放大他的疼痛嗎?怎麼會出事?”
“這......”
實驗員的眼神閃爍不定,小心看著林雪的方向。
賀遠帆並沒有發現,他慌亂地朝著門口衝去。
“趕緊送我去醫院!快!”
......
去醫院的路上,賀遠帆的大腦一片空白,隻有兒子吐血的模樣在不斷閃現。
他的雙手緊緊握拳,指甲刺痛了掌心也渾然不覺。
終於趕到醫院,賀遠帆幾乎是從車上飛撲下來。
他慌不擇路地跑向手術室,卻被醫生攔住。
“你就是賀樂樂的父親?檢查報告顯示,樂樂小朋友嚴重營養不良,他的體內......”
“營養不良?”
賀遠帆先是一愣,而後一臉怨恨和指責。
“阮清歡到底在幹什麼?樂樂是她兒子,她竟然把兒子照顧到營養不良。”
“她簡直就是畜生!”
“阮清歡在哪兒?給我趕緊把她找出來!”
醫生疑惑地看著賀遠帆。
“先生,我想這裏麵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我們在整理病人信息的時候發現,母親一欄,顯示的是......”
“喪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