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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裴宴京成為世界級首席鋼琴家的那天,

第一件事情就是讓身為清潔工的我去清理他和小女友的恩愛痕跡。

我在廁所裏為他們刷著馬桶,耳邊盡是兩人動情奔放的叫聲。

事後,我貼心地為他們清洗衣物,更換床單。

裴宴京用價值億萬的雙手為小女友剝螃蟹補充營養,眼神卻不自覺地看向我。

他眼眶微紅,語氣卻滿是戲謔道:

“喬九笙,當初你拋棄我的時候,想過會有今天嗎?”

見我不語,他像是有些惱怒地喊道:

“你對我就沒什麼想說的嗎?”

我麵無表情地指了指螃蟹,說道:

“裴先生,這份螃蟹你們還吃嗎?不吃能讓我打包帶走嗎?”

他不知道,他在小女友身上用力的這顆腎,

是他當初腎衰竭時,我偷偷換給他的那顆腎。

--

裴宴京將螃蟹甩到我的身上,語氣陰沉道:

“喬九笙,你就這麼貪心嗎?”

夏青青眼中滿是嫌棄:

“像她這種低賤的人,這輩子都沒吃過螃蟹吧。”

“算了,就當賞給你了。”

我沒有理會他們的質問和挑釁,隻是撿起地上的螃蟹。

“謝謝裴先生。”

當我準備離開時,夏青青擋在了門口。

“既然要吃,就在這裏吃完吧。”

我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裴宴京。

他的沉默像是默許了這件事。

我沒有說話,隻是將手裏的螃蟹大口大口塞進嘴裏。

每咽下一口,我都能感受到身體的疼痛。

移植腎臟後,我的身體越來越差。

其實以現在這副身軀,早已無法消化這些寒性食物。

可我實在是太餓了。

裴宴京看著我吃螃蟹的狼狽模樣,語氣中帶了一絲複雜的情緒:

“你就這麼虛榮嗎?你以前明明最討厭吃螃蟹。”

我從小體弱多病,對於海鮮和辛辣的東西完全碰不了一點。

但是這些年我所有的錢都拿去治療了。

我現在早已身無分文。

這周,我吃的唯一一頓飯,是三天前晚上客人吃剩的炸雞。

隻靠著喝水度過這幾日的我,隻剩填飽肚子一個念頭。

還管什麼喜歡不喜歡。

我隻顧咀嚼著蟹肉,嘴裏含糊道:

“這可是澳洲螃蟹。”

“我這輩子都還沒吃過這麼好的東西呢,謝謝裴先生。”

裴宴京卻不知為何氣得掀了桌子。

“滾!”

我笑了笑,平靜地收拾好地上的螃蟹殼,滾了出去。

回到宿舍,我便止不住地嘔吐起來。

螃蟹摻雜著血液,被我盡數吐出。

我的身體早已無法消化這些。

我看著所剩無幾的藥片,心中有些苦澀。

醫生告訴我,我已經沒剩多少時間了。

我做不起化療,買不起特效藥。

我隻能去買最廉價的仿製藥來暫時緩解我的痛苦。

可即使這樣,我也不後悔當初的決定。

五年前,裴宴京不是享譽世界的鋼琴家,我也不是低入塵微的清潔工。

我們隻是一對擠在陰暗出租屋,彼此支撐的普通情侶。

我們努力賺錢,為了夢想而努力。

可是,天不遂人意,裴宴京查出了腎衰竭。

醫生告訴我,我是裴宴京最合適的腎源。

裴宴京知道我體弱多病,所以他不可能接受我的腎源。

為了讓他活下去,我假裝傍大款拋棄了他。

那天,我穿著暴露的低胸裝,挽著其他男人對裴宴京說:

“裴宴京,你腎衰竭根本滿足不了我。”

“我已經夠苦了,我不想再帶著你這個拖油瓶過後半生了。”

那天,雨下得很大。

裴宴京哭聲也很大。

晚上,我按經理的指定去打掃包廂。

推開門,我看見裴宴京和夏青青正旁若無人地調情著。

包廂裏的人看見我時,都不約而同地嘲諷起來。

“呦,這不是我們前嫂子嗎?怎麼都混成清潔工了?”

“聽說前些年傍上大款了,這麼快就被拋棄了嗎?”

我沒有反駁,隻是低頭打掃地上的垃圾。

夏青青假裝吃驚地說道:

“這不是昨天向我討要剩飯的清潔工嗎?”

“今天我們可沒點螃蟹,你可能要餓肚子了。”

其他人聽見後,都來了興趣。

他們不懷好意地將剩飯倒在一起,端到了我麵前。

“喬姐既然這麼缺錢,那我們就幫幫你。”

“你吃一口,我們就給你一千。”

我看見了裴宴京緊握的拳頭。

這是他不開心的信號。

可是他什麼都沒有說,隻是將麵前的酒一飲而盡。

我看向碗裏混雜的剩飯,一堆看不出原樣的食物裏,混著不少讓我過敏的杏仁。

眾人看著我的沉默,紛紛開口調侃道:

“怎麼?怕了?”

“隻要你給晏京求饒道歉,我們就放過你。”

我笑了笑,端著那碗和“泔水”無異的食物,迎著他們的視線說道:

“真的吃一口就可以拿一千嗎?”

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沒有人會相信我真的吃下去。

因為他們都知道我以前有多要強,更何況碗裏還有我過敏的東西。

“你們不說話,我就當你們默認了。”

我端起碗,大口大口地吃著裏麵的剩飯。

辛辣的剁椒。

鋒利的魚刺。

還有過敏的杏仁,都被我悉數吃入。

裴宴京的臉色十分難看,他僵硬地開口道:

“喬九笙,你為了錢,連命都不要了嗎?”

我舔了舔嘴角,將空碗放在桌子上,回應道:

“一共二十七口,微信還是支付寶?”

裴宴京不受控地捏碎了手裏的酒杯。

下一秒,他便大步走來帶我離開了包廂。

我被裴宴京摁在樓梯間裏,凶狠地壓在牆上。

“喬九笙,你就這麼愛錢嗎?”

我眨了眨眼睛,沒有回應他。

昏暗的樓道像是讓我產生了幻覺,我竟然看見裴宴京哭了。

“既然這麼愛錢,那就陪我睡覺。”

“一晚,十萬。”

我笑著摟住他的脖子,語氣盡量俏皮道:

“真的嗎?”

裴宴京像是有些恍惚。

他像是看見了曾經的我,不自覺地迷離著雙眼,向我靠近。

我笑著貼近他的唇瓣,說道:

“可是十萬太少了,裴先生得多加點才行。”

裴宴京徹底清醒了,他的眼神中甚至帶了幾分厭惡。

“喬九笙,當初你嫌棄我腎衰竭滿足不了你。”

“你知道嗎?我一直很嫌棄你在床上叫得不夠響!”

我勾了勾他的下巴,笑著回應道:

“現在我被富二代們調教得很棒。”

“裴先生要不要來試試,但叫得好聽,是另外的價錢了。”

裴宴京愣在原地,臉上滿是難以置信。

他仔細地看著我的每一寸身體,眼眶酸紅地說道:

“我嫌你臟。”

裴宴京頭也不回地走了。

癱軟的身體讓我無力支撐虛偽的笑容。

我坐在樓梯間大口大口地嘔血。

我看著地上的血跡,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我知道,我的時間不多了。

第二天,我拿著昨晚的兩萬七去醫院買了特效藥。

我剛從醫院交完費,手裏的藥瓶便被人搶走了。

夏青青拿著我的藥瓶,眼神毒辣地說道:

“我能看出來裴宴京對你不一樣。”

“喬小姐,認清自己的身份,別動不該有的心思。”

夏青青當著我的麵,將藥片倒入下水道裏。

“這次,就當給你一個教訓。”

我瘋了一般地從下水道裏撈出藥片。

可是一切都晚了。

我眼睜睜地看著藥片被汙水衝走。

就像我所剩不多的時間一樣,迅速消失。

我拖著身子回到了宿舍,蜷縮在牆角處。

這是我第一次買特效藥,我花光了所有的錢。

此刻我能做的,隻有等死。

恍惚間,我好像看見了裴宴京。

十八歲的裴宴京溫柔地將我抱在懷裏,笑眼盈盈地對我說:

“笙笙,我來接你回家了。”

我伸出手撫摸著他的臉,輕輕吐出:

“裴宴京,我好想你。”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感受到麵前的男人身形一頓。

我還來不及多說,便沒了意識。

等我再睜開眼時,隻看見了紅著眼眶的裴宴京。

裴宴京甩開我的手,又換上了那副冷漠的語氣:

“離開了我,你居然能混得這麼差?”

“你這麼有手段,應該不至於會把自己餓到貧血吧?”

我愣了一下,原來剛才的擁抱不是夢。

我笑了笑,抬頭迎上裴宴京的視線,一字一頓道:

“裴宴京,如果我說我快要死了,你信嗎?”

裴宴京愣了一下,眸子裏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他緩緩開口道:

“喬九笙,你居然想用裝病來騙錢?”

“你就這麼喜歡博取同情嗎?”

我眼中的笑意又濃烈了些,剛好可以蓋住我眼底的酸澀。

“對啊,我就是在博取同情。”

“我缺錢了,上次你說的十萬一晚,還算數嗎?”

裴宴京被我氣到渾身發抖,他指著我半天說不出來一句話。

我坐起身來,拔掉了輸液管。

“謝謝你送我來醫院。”

“但是我沒錢了,醫藥費就先不還給你了。”

我拿起那件穿了五年的外套,準備去上班。

“喬九笙!”

裴宴京努力平複著自己的心情,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張門票塞進我的手裏。

“明天是我在國內的最後一場演出。”

“明天過後,我可能再也不會回國了。”

裴宴京的語氣忽然別扭了起來。

“你如果不想去,那就扔了吧。”

我看了看手裏的票,抬起頭笑了笑。

“裴先生的門票,扔了多可惜啊。”

裴宴京的眼中劃過一絲期待。

“賣了應該能有不少錢呢。”

我看著他眼底的那絲期待徹底消散。

取而代之的隻剩下他酸紅的眼眶。

“喬九笙,你就這麼缺錢嗎!”

“是啊,我就是這麼缺錢。”

裴宴京低著頭想要離開。

關上門之前,他又回頭對我說了一句:

“喬九笙,我真後悔認識你。”

我望著裴宴京離開的背影,苦澀地笑了笑。

醫生推開我的房門,遞給我一張確認單。

“喬小姐,明天可以安排第一場化療了。”

我低頭看著手裏的門票,反複咀嚼著那句:

【喬九笙,我真後悔認識你。】

我笑了笑,將確認單還給了醫生。

“我活不了多久了,不治了。”

第二天,我花掉了微信裏最後的十塊錢,打車去了裴宴京的演出。

我壓低帽簷,看著台上萬眾矚目的裴宴京。

這才對嘛。

他本就該是熠熠生輝的音樂家。

而不是跟我擠在地下室出租屋的無名小卒。

我一點都不後悔當初的決定。

即使這個決定會讓我痛苦死去。

我也一點都不後悔這些天的做法。

裴宴京這樣的人就應該熠熠生輝,而不是活在愧疚當中。

我聽著他的鋼琴曲,眼眶忽然有些酸澀。

這首曲子是曾經裴宴京為我寫的。

淚水模糊了我的視線。

我的眼前也開始天旋地轉。

我慌張地翻找著包裏的藥物,卻始終不見蹤影。

我像是感受到什麼似的,抬頭向後台看去。

夏青青拿著我的藥片,向我囂張地揮了揮手。

我下意識地向前伸出了手。

可就在我起身的那一刻,我整個人不受控製地摔了下去。

我暈倒在了台下,嘴裏還大口大口地吐血。

我的舉動讓所有人都慌了起來。

裴宴京看到觀眾席的異樣後,叫停了演出。

他下場想要去查看情況,夏青青擋在了他眼前。

“別擔心,隻是會場有老鼠而已。”

“你去收拾東西吧,晚上我們還要趕飛機。”

裴宴京望向入場口,像是有些失落。

他剛準備去往後台,人群中便傳出一道聲音:

“快叫救護車,她沒呼吸了!”

這一刻,裴宴京胸口一疼,像是感知到了什麼。

他推開夏青青,慌張地衝進人群中。

我的帽簷壓得很低,但他卻認出了我的背影。

裴宴京顫抖地摘下我的帽子,看清了我的容貌。

醫護人員擠開裴宴京,想要帶我離開。

見裴宴京僵硬地握住我的手,主治醫師大喊道:

“患者隻有一顆腎臟,有著嚴重的腎衰竭,必須立刻進行手術。”

裴宴京呼吸一滯,愣在了原地。

此刻,一個可怕的猜測浮上了他的心頭。

他顫抖地抓住醫生的手,試探性地問道:

“她為什麼會....隻剩下一顆腎.....”

醫生將我放上了擔架,扭頭對裴宴京說道:

“五年前,患者做過腎臟移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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