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京州富人圈有個共同的秘密。

太子爺商行舟愛妻如命，卻喜歡在外麵尋求刺激。

他將那些女孩寵得要星星不給月亮，隻有一項禁忌，

那就是不能鬧到他妻子麵前。

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妻子是他愛了十年，耗了半條命才娶到的。

他說過如果妻子死亡，自己絕不獨活。

可這次的女孩卻很不聽話，仗著他的寵愛鬧到我麵前。

她給我發來清一色的小雨傘照片，附帶男人安穩的睡顏。

“宋小姐，草莓螺紋的太刺激了，我叫了一晚上。商總有和您用過嗎？”

那一刻我才發現，滿心滿眼都是我的少年，

把愛給了我，把性給了別人。

我看著那些照片流幹了所有眼淚，然後起草離婚協議，在上麵簽了字。

一轉身，十七歲的商行舟站在我身後，流淚看著我。

“乖乖，那不是我。不要離開我。”

……

一門之隔，商行舟熟悉的聲音傳進我的耳朵。

他操持著一口熟練的西班牙語，語氣嚴肅。

“苒苒懷了我的孩子這件事，一定要保密，不能讓卿卿知道。”

包廂裏靜謐了半刻，而後響起接二連三的起哄聲。

“舟哥牛啊，一發入魂！”

“放心吧舟哥，我們都知道嫂子就是你的命，絕對在她麵前瞞得死死的。”

商行舟以為我聽不懂西班牙語，所以在談論外麵的小女友時，總愛說西班牙語。

從前的我的確聽不懂，現在卻不一樣了。

我鬆開門把手，抬頭看向一旁紅了眼，難以置信的少年。

“他說了什麼？”

我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可微微顫抖的尾音還是出賣了我內心的波瀾。

少年麵色複雜。

我又補充了一句：“不要騙我。”

他咬了咬牙，嘴唇顫抖著，半晌才擠出幾個字。

“他說苒苒懷了他的孩子。”

盡管早就對商行舟出軌的事情心知肚明，可真聽到他讓別的女人懷了孩子，

我的心還是隱隱刺痛。

我垂下眼，苦澀笑笑。

“現在，你知道我為什麼要離開了吧。”

我和少年四目相對，叫他的名字：“商行舟。”

少年驀地落了淚，晦暗不明的燈光下，

他的臉，和屋裏二十七歲的商行舟一模一樣。

不一樣的是，二十七歲的商行舟學會了金屋藏嬌。

十七歲的商行舟，眼裏心裏，隻有我一人。

少年的聲音裏染了哭腔，聽起來茫然又無助。

他問我：“乖乖，為什麼？”

一天前，他突然出現在我身後。

他看到我手裏的離婚協議時，也曾問我為什麼。

隻是那時他不明白我為什麼會選擇離開他。

現在他不明白，曾許諾要一輩子對我好的自己，

為什麼會在十年後，做出傷害我的事。

他哽咽著，說不出一句話。

我摸摸他的頭，手指從他虛幻的身影裏穿過。

“沒有那麼多為什麼。”

“答應你的事情，我不會忘。”

“從現在開始，我會給商行舟三次機會。”

而三次之後，我也會遵守承諾，

永遠地離開商行舟，讓他上天入地，都找不到我。

深吸一口氣，我推開包廂的門。

商行舟第一個迎上來。

他溫柔地摟住我的腰，在商場上雷厲風行的太子爺向我露出撒嬌模樣。

“老婆，你終於來了，我都等你好久了。”

“嫂子，你再不來，舟哥都快變成望妻石了。”

“快，嫂子，舟哥親手給你剝的蝦。他知道你愛吃，一個都沒留給我們。”

......

商行舟的兄弟們你一言我一語，向我展示他到底有多麼愛我。

可愛的確需要宣之於口，卻從不需要他人來證明。

這是十七歲的商行舟教我的道理，二十七歲的他卻忘了。

我自嘲笑笑，順著緊盯著我的視線，看到人群中嬌俏可人的林苒。

她長相嫵媚，身材傲人，的確有吸引商行舟的資本。

對上我的視線，林苒故意挺著肚子，扶著腰站起。

她舉起一杯酒，眼中是藏也藏不住的挑釁。

“原來這就是姐姐，第一次見麵，以茶代酒，希望姐姐給個麵子。”

林苒把“第一次”三個字說得很重。

畢竟在微信上，她不知道給我發了多少和商行舟恩愛的視頻和圖片。

那些畫麵曾一度如針一般刺痛我的心。

唯一有區別的是，現在的她和商行舟，穿著衣服。

看著遞過來的酒，商行舟臉色大變。

他擋在我麵前，語氣冷硬：“我老婆不愛喝酒。”

商行舟赤裸裸的維護並沒有引起林苒的不滿，她反而笑得越發燦爛。

“這麼緊張幹什麼？”

她說著西班牙語，眼神在我身上掃過。

“以前小妾進家門，都要給主母敬茶。”

“我向姐姐敬一杯茶，應該沒問題吧。”

“是啊舟哥，”商行舟的兄弟附和，“齊人之福，讓你享受到了。”

“反正嫂子也聽不懂，隨便編個理由，讓嫂子喝一口唄......”

眾人說的話我聽不懂，可他們看向我時那戲謔的目光，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的惡意。

商行舟本能地又想拒絕，可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下，內心的膨脹讓他猶豫了。

他眼中閃過一絲掙紮，隨後看向我，試探著開口：“老婆，要不......”

我打斷他的話：“你想讓我喝嗎？”

十七歲的少年麵帶焦急：“乖乖，你酒精過敏，不能喝！”

可商行舟遲疑了一下，卻點了頭。

我笑笑，衝著少年的方向舉起酒杯。

“第一次。”

液體順著喉嚨流下，帶著微微的苦澀，刺激得我眼淚都要流出來。

少年眼中的焦急瞬間變為心疼，而後又淪為深深的愧疚。

商行舟不懂“第一次”的含義，他溫柔地抱著我。

“老婆，我向你保證，這是你第一次喝酒，也會是你最後一次喝酒。”

我垂下眼。

十七歲的商行舟知道我酒精過敏。

所以即便是婚宴上，他也一人攬下了所有敬來的喜酒。

如今的商行舟美人在懷，早就把這件事拋之腦後。

商行舟，你還有兩次機會。

因為酒精的緣故，我的臉上很快起滿紅疹，頭也暈的厲害。

商行舟終於記起了我過敏這件事。

他慌了神，眼神充滿愧疚。

“老婆，我送你去醫院。”

他的關懷，曾經讓我倍感溫暖。

可如今，卻讓我從心底泛起一陣惡心。

我甩開他的手，語氣平淡得近乎冷漠：

“不用了，我回家吃個藥就好，你們好好玩。”

“不行，你是我老婆，我怎麼能讓你一個人回家？”

商行舟的語氣變得急切。

他徑直站起身，動作迅速地將外套披在我身上。

“走，去醫院。不然我不放心。”

說完，他全然不顧包廂裏其他正在玩鬧的人投來的詫異目光，以及坐在角落麵色不悅的林苒。

他緊緊拉著我的胳膊，半扶半拽般帶著我離開了包廂。

等到了醫院，商行舟忙前忙後，掛號、找醫生、取藥。

他腳步匆匆，嘴裏還不停地念叨著：“老婆，你再忍忍，馬上就好了。”

直到親耳聽到醫生說沒什麼大礙，他焦急的臉色才好了一些。

病床上，他拉住我的手，目光真切。

“老婆，都是我不好，如果你因為這杯酒出了什麼事，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我看著他，心裏五味雜陳。

我從不懷疑商行舟對我的真心。

他對我的好，對我的心疼，確實緣於他愛我。

可他的愛，又太廉價。

別人勾勾手，就能得到。

我移開視線。

身邊跟著的十七歲的少年眼圈紅紅的，他張張嘴，卻什麼都沒說。

我突然覺得好累，身體的不適加上心裏的疲憊，讓我隻想好好睡一覺。

我對商行舟說：“我要休息了。”

商行舟細心地為我掖好被角，又將我額前的碎發整理到耳後。

他溫柔地看著我：“睡吧，我守著你。”

我點了頭，沒再理會他。

就在我迷迷糊糊要睡著的時候，商行舟的手機響了。

我感覺到他原本停留在我身上的視線突然一滯，而後猶豫了一下。

他拿著手機輕手輕腳地去門外接聽了電話。

我睜開眼，望著天花板盯了很久，商行舟都沒有回來。

十七歲的少年回來了。

他低著頭，不敢看我。

“是林苒把他叫走了嗎？”

少年沒有說話，隻是咬了咬嘴唇，雙手不自覺地握緊。

我自嘲笑笑。

“他去哪兒了？”

少年沉默了很久，才艱難地說出幾個字。

“停車場。”

我拔掉手上的針管下了床。

少年阻攔我，語氣焦急。

“乖乖，也許他隻是有別的事，不要去，不去好不好？”

話到最後，他幾乎是懇求。

可我看著他，泛紅的雙眼透露出一絲倔強。

他也看著我，最終還是緩緩讓開了位置。

......

商行舟的車很好找。

畢竟這麼晚，還在醫院停車場玩車震的車，少之又少。

他應該是很著急，後麵的車門都沒有關緊。

破碎的絲襪墜在車邊，裏麵傳來女人急促高亢的叫聲。

“哥哥，姐姐會和你在車上做嗎？你喜歡我還是喜歡姐姐？”

男人粗喘卻熟悉的聲音在空曠的停車場聽得一清二楚。

“在車上，最喜歡你。”

那些親昵、裸露的話語，像一把把利刃，直直地刺進我和少年的心裏。

少年俊美的臉上壓抑著痛苦，他看著我，聲音有些顫抖：

“乖乖，想哭就哭吧。”

我搖搖頭：“我不哭。”

我收回視線，盡管心裏刺痛，臉上卻沒什麼表情。

“商行舟，這是第二次。”

我安靜地站在原地，記不清站了多久。

商行舟終於一臉饜食地從車上下來。

他身上的領帶歪了，襯衣的領口處，沾著淡淡的口紅印。

他帶著滿足的笑，抬起頭，與我四目相對。

商行舟的臉色，驟然變得慘白。

“老，老婆？你怎麼在這兒？”

04

我沒有回答商行舟的問題，隻是看向他身後的林苒。

她麵色嫣紅，一雙修長的腿，站都站不穩。

我的沉默讓商行舟更加慌亂。

他急忙上前，一隻手想要拉住我，卻被我後退一步躲開。

“老婆你聽我解釋，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樣，我......”

“不用說了。”我打斷他的話，麵色平靜地看向他，“我不想聽。”

商行舟的手僵在半空中，他嘴唇動了動，想要說什麼，林苒卻走到我麵前。

她眼含淚水，一臉委屈模樣：

“姐姐，我和行舟是情不自禁，都是我的錯，你要怪，就怪我......啊！”

林苒發出一聲痛呼，她像是被人推倒在地，震驚地看著我。

“姐姐，我隻是想和你道歉，為什麼？你為什麼推我？”

她捂住肚子，發出幾聲痛苦的呻吟：“行舟，我肚子疼，我肚子好疼啊......”

商行舟眼中充滿了擔憂，他顧不上我，轉身就要去扶林苒。

“苒苒，你怎麼樣？堅持一下，我送你去醫院。”

林苒抓住他的袖子：“不要管我，姐姐一定是生氣了，你快去勸勸她。”

聞言，商行舟神色複雜地看著我。

“老婆......”。

“我沒有推她。”我語氣平靜。

“可是苒苒懷了孩子......”

商行舟的話沒有說完，但那未盡的話語卻如同重錘一般，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他是說林苒是一位母親，沒有母親，會拿自己的孩子開玩笑。

我笑笑，移開擋著通往電梯的路。

“現在你要因為她，離開嗎？”

商行舟的臉上滿是痛苦：

“老婆，我向你發誓，我對你的感情從來沒有變過。”

他的聲音中滿是堅定，似乎想要讓我相信他的真心。

“可現在苒苒真的很危險，我不能不管她。”

“等我把她送到醫院安頓好，我馬上回來跟你解釋，求你相信我這一次。”

我想拒絕，可十七歲的少年早已哭出了聲。

他蹲在地上，身體微微顫抖，像是一隻被拋棄的小獸，無助又可憐。

他一遍遍地喃喃自語：“乖乖，對不起，對不起......”

他有什麼對不起我的呢？

十七歲的商行舟，心中隻有我，從未背叛過這份感情，他仍舊隻愛我一人。

可十七歲的商行舟和二十七歲的商行舟，能說他們不是同一個人嗎？

我不知道。

我垂下眼，在商行舟灼熱的視線下，說了聲“好”。

商行舟臉上驟然湧起喜悅，他上前抱了抱我：“等我。”

說完，他抱起林苒離開，徹底消失在我的視線裏。

......

天將破曉的時候，商行舟還沒有回來。

他主動求我信他的這一次，他也失了約。

我沉默著辦理了出院手續。

而後打車來到十年前，我和十七歲的商行舟一起埋下時間膠囊的地方。

那是一棵梧桐樹。

十年前，它還隻是棵樹苗。

如今十年已過，梧桐已亭亭如蓋。

我拿起帶來的小鏟子，一下又一下，緩慢而堅定地將埋在地下的時間膠囊挖了出來。

我拆開十七歲的商行舟寫下的信件。

【二十七歲的商行舟你好，我是十七歲的商行舟。現在你和乖乖，生活得一定很幸福吧？】

【我總是想，我要給乖乖什麼樣的生活。是富足無憂的，還是平淡安穩的？】

【但想來想去，她開心最重要。】

【二十七歲的我，永遠不要讓乖乖難過，不要讓她傷心。】

【不要對不起她，不要騙她......】

讀到最後，少年早已泣不成聲。

他流著淚告訴我：“乖乖，不要難過，不要不開心。”

“離開我吧，永遠不要回頭。”

事已至此，他和我都明白。

十七歲的商行舟求來的三次機會，已經全部用完。

我為他擦去眼角的淚，破天荒的，我碰到了他。

一如跨過時間的洪流，觸碰到十年的歲月。

“不要哭。”我輕聲說道。

接著，我將無名指上的藍寶石戒指摘下來。

這是商行舟求婚時送我的。

他那時說藍寶石象征永恒的承諾和忠貞不渝的愛情。

他也說此生所愛，唯我宋時卿。

我把戒指和信封，以及早就準備好的離婚協議放進時間膠囊裏。

而後看著梧桐樹下，身影越發模糊的十七歲少年。

他哭著，卻對我笑。

他說：“乖乖，不要原諒他。”

隨著他的身影漸漸消散，過去十年的記憶也仿佛成了泡沫，陽光升起，就什麼都沒了。

我拿出手機，給商行舟發去消息。

【商行舟，我們結束了。】

下一秒，原本安靜的手機突然響起急促的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