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著小桃的手,許芳如下了黃包車。
雨還沒有停。
主仆兩個用手遮在額頭前麵,快步往住的院子走。
才一進了她住的聽竹館,就看到院子裏亂七八糟地擺了一地的東西。
都是許芳如的東西。
“你們在幹什麼?”
小桃驚訝大喊,衝過去攔住兩個抬著箱子剛從屋子裏走出來的婆子。
“閃開!”
婆子把小桃扒拉到一旁,將箱子隨意丟在了院子裏。
箱子被摔開,裏頭的衣物散落了出來。
小桃氣得渾身發抖,大聲嗬斥,“你們好大的膽子,少奶奶的東西也敢動!”
婆子鄙夷地看了一眼小桃,嗤笑:“我們怎麼敢私自動少奶奶的東西呢?這可是太太吩咐的。”
看著淩亂的院子,許芳如並沒有同小桃一樣憤怒。
“母親吩咐了什麼?”
她平靜地問。
到底她還是少奶奶,婆子沒敢像對小桃那樣輕慢。
婆子訕笑了兩聲,“太太說,客房那邊偏僻冷清,又挨著荷花池子,濕氣太重,不適合讓貴客居住。讓我們緊著把這個院子收拾出來,請馬大小姐過來住呢。”
說完,也不再看許芳如的臉色,又都自顧自去清理許芳如的東西了。
“太過分了!”小桃的眼淚圍著眼圈打轉,“太太怎麼能這樣?”
是啊,霍母怎麼能這樣呢?
聽竹館,是霍家幾代當家主母住的地方。
怎麼能讓她這個明媒正娶的兒媳婦搬出,讓給個外人居住?
司馬昭之心,都不肯遮掩半分了。
小桃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跺了跺腳,“我去找老太太做主!”
拉住要去和霍祖母告狀的小桃,許芳如目光冷冷,看了看還在不斷往外搬東西的下人們。
她深吸了一口氣,“你在這裏守著,我去找母親。”
許芳如自認恭順,但也沒有被人這樣欺辱還要忍氣吞聲的道理。
她心裏有火氣,連傘都不肯取,迎著雨快步來到了霍父霍母的住處。
才剛進院子,就聽到一陣歡快的笑聲。
抿了抿嘴,許芳如走了進去,就看到屋子裏霍母正笑眯眯地看著霍錦玉。
見許芳如進門,母女兩個誰也沒有搭理她。
霍錦玉轉了個圈,“娘,我這打扮好看不?”
霍母滿意地點點頭,“不錯,和平時大不一樣。”
今天的霍錦玉身上穿著粉紅色洋裝,頭發還卷了精致的發卷兒。
看上去,唇紅齒白,比往常多了幾分俏麗。
霍錦玉又指了指耳朵上的墜子,“曼琪姐姐說,現如今西洋的夫人小姐們都流行這種鑽石的飾品,又好看又時髦。”
說到這裏,她輕蔑地瞥了一眼許芳如。
“要不說留洋過的人就是不一樣呢。曼琪姐姐可不像某些人,送東西不是金銀就是翡翠的,一看就俗氣得不得了。”
說完,還陰陽怪氣地拉長了聲調。
“真是上不得台麵啊。”
許芳如咬住了嘴唇。
幾年來她小姑子一直很是疼愛,送衣裳送首飾。
她以為,霍錦玉總該對有些真心。
現在看來,她還是太天真了。
當初想要好衣裳新首飾,霍錦玉這小姑娘就會對著自己甜甜地喊大嫂。
現下有了洋氣時髦氣派十足的馬曼琪,自己就成了霍錦玉嘴裏的“俗氣”和“上不得台麵”。
嗬嗬......
真是一腔熱心喂了狗。
霍母沒有製止女兒對許芳如的嘲諷無禮,耷拉著眼皮開口。
“你是為了搬家的事兒來的吧?是我的意思。曼琪是府裏的貴客,又是錦行的同學,日後兩個人還要一起共事。住得近些,才好照應。芳如,你不會不同意吧?”
許芳如緊緊握著拳。
半晌才開口,“祖母和夫君也是這個意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