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時臣趕到的時候,虞念知才剛剛簽下合同拿到五百塊錢。
他的語氣帶著一絲顫抖,不可思議地看著虞念知:
“念知,這些都是我送你的禮物,為什麼突然賣掉?”
想起那隻被他送給江綿綿的手表,虞念知低著頭,語氣極為平淡。
“不喜歡就賣掉了,剛好缺錢。”
厲時臣感覺有什麼動力在暗地裏失控,讓他莫名感到恐慌。
“你缺錢怎麼不說,伯父伯母呢,他們知不知道這件事情......”
“厲時臣,”
虞念知打斷他的話,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容:
“你覺得他們會在意嗎,他們所有的愛,包括你的,全都在江綿綿身上,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他愣了一下,想起虞念知在虞家的處境,心裏五味雜陳,聲音也柔和幾分:
“念知,我知道你還在意綿綿的事情,但是你我二人有婚約在身,過兩天就要舉行婚禮,我要娶的人始終是你,你又何必那麼在意。”
“等你以後嫁進厲家,想要過什麼樣的好日子沒有,哪怕你是想要出國玩,我都帶你去。”
明明知道虞念知除了自己之外沒有任何的選擇,但是他還是沒由來的心慌。
眼前的女孩看起來太過單薄,臉色蒼白,似乎下一秒就要離他而去。
“你想要什麼就和我說,我知道保送一事讓你受了委屈,婚禮一結束我就帶你去拍賣行買新的戒指好不好?”
“沒有錢用你可以來找我,這些東西都是有意義的,你隨隨便便賣掉,真的在乎過我的感受嗎?”
那他把定情信物隨隨便便送人的時候呢?
又在意過她的感受嗎。
虞念知輕笑出聲,可是眼底卻漫上了一層悲涼,隻是一刹那,便歸於平靜,開口的聲音清冷,又隱含幾分沙啞。
“十八歲那年的春天,在江邊的柳樹下你說過的承諾,如今還記得嗎?”
想起自己當初說過的話,厲時臣眼裏閃一絲愧疚,虞念知又自顧自地喃喃。
“我說過,如果你不愛我了,就放我離開,虞家不隻有一個女兒,你若是隻是為了聯姻而結婚,大可不必娶我。”
“我和江綿綿,你更在意誰?”
剛想開口,派去照看江綿綿的雇員急匆匆地跑來:
“厲總不好了,江小姐的傷口感染現在急需手術,哭著不肯進手術室,說要見你。”
厲時臣皺起眉頭,再也顧不上虞念知,轉身衝上車便離開。
明明他什麼都沒有說,但是虞念知知道了答案。
看著遠去的紅旗牌汽車,虞念知沒有難過和悲傷,好在失望攢夠了,放手成了理所當然。
她回到自己的房間,燒掉了二人曾經的合照,看著最後一絲升騰的煙霧隨著北風吹散,心裏像是有什麼東西一下子放下,整個人也釋然了。
不在糾結父母到底更愛誰,也不在害怕厲時臣會違背諾言離她而去,一切都跟她再無瓜葛,隻需要認真走好前方的路。
她整理了一下,發現能帶走的行李很少,隻有幾件單薄破洞的衣服,和一個厲時臣去日本做生意的時候給她帶回來的一個筆記本。
第一頁紙上,他用遒勁有力的字體寫下一句話——
憑仗東風吹夢,與郎中終日東西。
分別的日子也是最苦的相思日,未見麵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但是如今他的心落在江綿綿身上,他們曾經所有的相處如同一個笑話,輕而易舉的被擊碎。
像是想到什麼,在本子上麵寫下幾句話,隨後放回抽屜裏麵。
偌大的虞家沒有值得帶走的東西,枕頭底下還放著厲風川送她的賀禮,她心一動,寫下一封信交代了自己的取向,他是唯一關心和掛念自己的人,在離開後,不想讓他擔心。
貼上郵票投入信箱裏,等她離開的那一天,厲風川就會收到。
做好一切之後,虞念知在房間裏待了兩天,父母和江綿綿則開開心心準備婚禮,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婚禮是為江綿綿準備的,竟然比準新娘還要開心。
婚禮的地方在新開的五星級長城飯店,這對當時的人而言屬於極其奢華的行為,也足以看出厲家的重視。
幾乎掏空虞家家底的事情,父母當然不會白做,在婚禮開始前一個小時,他們找到虞念知。
“今天的婚禮,我們打算讓綿綿代替你,這是你對她的補償,厲家也同意了。”
虞念知扯著慘白的臉,一字一句道: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