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醫院高燒三天三夜吐了好幾回,虞念知整個人水腫得看不出原來的樣子。
一閉眼就會做噩夢,夢見曾經最疼愛她的父母拿著鞭子不斷抽打她,她哭著喊著蜷縮在地上求饒,說爸爸媽媽我知道錯了別再打我了,可鞭子仍然沒有停下來,江綿綿站在一旁露出得意的笑容,幸災樂禍地看著她的醜態。
青年的厲時臣走到她麵前,卻不再是朝她伸手,握著江綿綿的手一步一步遠去,父母也停下動作離開,隻留下她一人躺在血淋淋的地上喘著粗氣,眼睜睜看著鮮血一點一點流失。
窒息感像烏雲一樣籠罩著她,猛然一睜眼,虞念知坐起身來大口大口地喘氣。
淚滴順著臉頰掉落,她下意識伸手撫摸自己的臉,才發現自己早淚流滿麵。
潔白的病房裏空無一人,外麵下著大雨,雷聲轟隆,床頭櫃上隻有那疊厲風川送給她的錢,在印象裏,厲時臣來看過她一眼,問她知錯沒有,肯不肯和江綿綿道歉。
但是虞念知高燒不斷,無意識地緊緊握住他的手,嘴裏念叨:
“哥哥,好疼......”
眼前她脆弱的模樣和記憶裏哭泣的小女孩的形象漸漸重疊,厲時臣的憤怒也緩和了幾分,心裏湧出心疼的情緒,特地請了一下午的假留在病房照顧虞念知,等她退燒了才離開。
虞念知蒼白著臉拔掉插在手背上的管子,抽出幾張現金走到樓下繳費,隨後借了醫院的電話給厲風川報了平安,告訴他自己已經出院了,不想再麻煩他。
走了兩步發現左腿抽搐般的疼痛,虞念知拉高褲子,發現腳踝處的膏貼。
“你是206室那床的病人吧?怎麼現在就下床走動了,你的腳踝處傷得很深,必須要定期來醫院上藥才能恢複,不然會落下病根的,這樣吧我先給你開一點用著,過幾天才來複查。”
虞念知一愣,當時過敏發作時她渾身難受,知道自己的腳踝劃傷,卻不知道這麼嚴重。
接過藥,看著醫院牆上不斷擺動的簡潔鐘表,她沙啞著聲音開口問:
“護士小姐,今天是幾號?”
“9月13號。”
原來她已經在醫院躺了三天了,還有一個星期,她就可以徹底離開這裏。
或許那個時候父母和厲時臣才滿意吧,隻有自己徹底消失,他們才會幸福。
剛回到家,父母冷著一張臉坐在客廳裏,是在特地等她。
厲時臣抿唇沒有開口,眼底的情緒複雜。
“還知道回來?綿綿出事的時候你在哪,在生日宴鬧出這麼大一件事情你滿意了吧,虞念知,你就是存心想不讓虞家安寧。”
虞父見她一臉虛弱的樣子,打心底認為她在故意裝可憐,氣不打一處來,起身給她一腳讓她跪下。
正好踹中虞念知受傷的腳踝,她悶哼一聲敵不住錐心地疼痛,膝蓋一軟直挺挺地跪下來。
“今天必須要讓你長點教訓,否則以後要翻天了!”
虞父厲聲開口,朝仆人揮揮手,拿出許久未用的戒尺。
小時候江綿綿不小心打碎昂貴的古董花瓶並嫁禍到她身上,父親不由分說讓她跪下伸出手掌挨打。
她哭著說不是她幹的,是江綿綿做的,卻被打的更凶,兩個手掌血肉模糊,整整修養了一個星期才恢複過來。
後來虞念知學乖了,每次江綿綿嫁禍給她的時候她都不會再去辯解,因為父母隻聽得見江綿綿的話,她說什麼都是錯的。
如今看著手掌上細微的疤痕,往日的恐懼再次浮上心頭,虞念知顫抖著身體,用懇求的眼神看向坐在一旁的厲時臣,希望他能開口為她說上一句好話。
男人眼裏閃過一絲不忍,剛想開口勸住虞父,但想到在醫院躺了幾天的江綿綿,最終到嘴邊的話又咽下,偏過頭不再看她。
“你看時臣做什麼?是你做錯了事就該自己承擔責任,以前是我們太嬌慣你了才讓你養成嫉
妒的惡習,今天必須要讓你好好反省!”
啪的一聲,戒尺打在手掌心上傳來刺痛的感覺,虞念知雙眼空洞地看向前方眼淚止不住流下,最後一絲希冀也隨著厲時臣的漠視而消散。
明明清楚厲時臣不愛她,也不會幫她,但是真正感受到他的拒絕時,麻木的心臟還是止不住抽疼,五臟六腑都絞在一起。
“知道錯了沒有!”
又是一下,虞念知臉色煞白,壓抑在心底的情緒最終衝破堤壩噴湧出來。
“我到底哪裏做錯了?我也受了傷,為什麼你們隻看到江綿綿,卻對我不聞不問,爸媽,難道我不是你們的親女兒嗎!”
“閉嘴,我沒有你這樣惡毒的女兒!”
虞父氣得渾身顫抖,抬手一巴掌重重扇在虞念知臉上,本就無力的身體瞬間倒下,趴在地上動彈不得。
“給我把她丟回房間好好反省,沒有我的允許不許出來!”
厲時臣有些心疼地看著她,聲音卻還是平靜:
“念知,這件事情是你有錯在先,你去跟綿綿好好道個歉,我會好好勸勸伯父伯母的。”
“你什麼都有了,為什麼還要和綿綿爭?”
但是心已經碎掉的虞念知耳朵轟鳴,什麼都聽不進去,隻有眼淚不斷落下。
虞念知被丟回自己的房間,寒冷從破洞的窗戶吹進來,全世界的孤獨和寂寞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她蜷縮在床上,跟受傷的小獸一般舔舐傷口。
整整兩天都沒有人送飯過來,她餓的頭暈眼花,沒有用上消炎藥的傷口開始化膿,開始不斷低燒。
看著窗外的大樹落下最後一片葉子,虞念知再也忍不住內心的悲痛開始啜泣起來,哭聲越來越撕心裂肺,好像將積攢了二十多年的悲痛和難過都哭出來。
她輕輕撫摸著滲出鮮血的腳踝,知道自己這輩子要落下殘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