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結婚時,我發現了顧琛和他兄弟的聊天記錄。
【她都殘疾了,還賴著要跟我結婚,真是惡心。】
【聽說清雅回國了,要不是她攜恩圖報,我早就和清雅結婚,說不定孩子都能打醬油了。】
聊天記錄就在昨天,他剛跟我求完婚後。
五年前,我為救他斷了一條腿,再也無法實現當芭蕾舞演員的夢想。
那之後,他情真意切地拉住我的手:“當我女朋友吧,我會保護你一輩子。”
我同意時,他鬆了一口氣。
明明是他主動跟我表白,現在卻說是我糾纏他?
我生理性反胃。
立馬跟他提出分手,刪除拉黑一條龍。
沒想到,他來到我老家找我。
看到我和身旁男人接吻時,他的眼睛瞬間充血。
“婉婉,
“你舍得丟下我嘛?”
1.
夏夜的風吹來一絲涼意。
顧琛進屋後就一直沉默不語。
我坐立不安地待在一旁。
顧媽媽拉住我的手,讓我別緊張。
她歎了口氣,將婚禮場地的冊子遞給顧琛:“這都第三次了,你連看都不看一眼,到底想怎麼樣?”
顧琛漫不經心地翻著手機,頭也不抬:“隨便。”
“什麼叫隨便?”顧媽媽把冊子拍在桌上,“這可是你們的婚禮!婉婉坐在輪椅上都比你上心!”
我趕緊安撫:“阿姨,不著急的。”
“怎麼能不急?”她握住我的手,心疼地說,“你為了救這個不孝子,連跳舞的夢想都沒法實現。他要是敢不負責,我第一個不答應!”
顧琛煩躁地嘖了一聲,空氣裏彌漫著尷尬的氣氛。
“你們看著辦吧。”他站起身,“我都可以。”
說完就往樓上走,連個眼神都沒給我。
我扶著輪椅想追上去,卻被台階擋住。
樓上傳來衣櫃開合的聲響。
我隻能在樓下等待,心裏堵得慌。
過了會兒,他換了身休閑裝下來。
“怎麼了?”他蹲在我輪椅旁。
“你是不是不願意結婚?”
“沒有的事。”他別過臉,整理著衣袖,“別多想。”
可我分明看出他在說謊。
他根本就不想要這場婚禮。
我想說要不我們再等等,可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口。
“那我先回房間了。”我轉動輪椅想離開。
他按住輪椅扶手:“這麼早就睡?”
抬起我的下巴:“不開心了?”
2.
“你想多了。”
“你還想要我怎麼做?”顧琛揉了揉太陽穴,語氣冰冷,“適可而止。”
五年的感情裏,他從未用這樣的語氣對我說過話。
此刻,或許是被結婚的壓力壓垮,他終於撕開了溫柔的麵具。
我呆坐在輪椅上,感覺自己像個可笑的小醜。
他轉身離開,連看都沒看我一眼。
空氣中隻剩下他慣用的古龍水味道,提醒著這一切都是真實發生的。
這件事後,我們誰也沒有再提那天的不愉快。
也沒有人再提準備婚禮的事。
隻是他變得愈發冷淡,連挑選婚戒都敷衍了事。
每次發消息給他,總要等上四五個小時,才能收到一句簡短的回複。
端午節那天,他依然沒有回家。
大家都笑著打圓場,但誰都明白,這是顧琛在跟顧母較勁。
我強迫自己忽視內心的不安,假裝一切如常。
直到某個深夜,我從夢中醒來,發現他正盯著手機發呆。
“這麼晚還不睡?”
我想靠近看看,他迅速鎖上了屏幕。
“睡吧。”
但那一瞬間,我還是看到了他和兄弟的聊天界麵。
【林清雅說她後悔了,想複合。】
我轉過身,心如刀絞。
記憶突然閃回到五年前,他發小輕蔑的眼神:“就算他跟你在一起又怎樣?你這個殘廢永遠比不上林清雅。”
那時的我天真地以為,隻要足夠努力,顧琛終會真心愛上我。
而現實無情地給了我當頭一棒。
心臟像被人狠狠攥住。
原來,他從未忘記林清雅。
這些年來苦苦支撐的堅強在這一刻土崩瓦解。
婚禮的事,我決定放棄了。
我想和顧琛分手。
3.
做出這個決定後,我開始考慮如何開口。
顧伯母待我如親生女兒。
正因為如此,我更不知該如何開口,才能將傷害降到最低。
原定的婚戒挑選,我以要去看望閨蜜為由推遲了。
自從那場意外後,我就再也無法工作。
顧琛一直很愧疚,我閨蜜當時狠狠罵了他。
所以當我說要去看望閨蜜,他也沒有多問。
甚至鬆了一口氣。
隻有顧伯母,看出我心裏難過,把顧琛罵了個狗血淋頭。
我回到家時,她剛放下電話,眼眶還是紅的。
她拿起包,推著我的輪椅就要出門。
“沒事的,婉婉,伯母陪你去找他,讓他給你個說法。
“什麼事情比陪未婚妻挑選婚戒還重要!
“這孩子真是昏了頭了!”
聽到這些話,我終於明白了一切,原來林清雅真的回來了。
難怪這段時間他心不在焉,難怪聽說我沒空挑選婚戒,他會暗自慶幸。
難怪,難怪。
人到絕望時,反而會很平靜。
顧伯母被我嚇到了,緊緊抱住我:“孩子,別擔心,有我給你撐腰。”
“伯母。”我輕輕握住她的手,“讓我自己處理吧。”
“我能解決的。”
回到房間後,我茫然地發了會兒呆,想拿手機時一個不穩,包裏的東西散落一地。
我艱難地操控輪椅,撿起手機後靠在床邊給他打電話。
響了幾聲才接通。
那邊聲音嘈雜,聽不太清楚。
“什麼事?”
“你在哪?”
對麵沉默片刻,突然冷笑:“怎麼,要來找我麻煩?”
他走到僻靜處:“蘇婉,有必要做到這種地步嗎?
“讓我媽來訓我還不夠,現在你打算怎樣?
“我說過會娶你,這還不夠嗎?”
“你在哪裏?”我又問了一遍。
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才能勉強維持平靜。
“海棠西餐廳,你要來就來吧。”他報了地址,頓了下,像是想起什麼,又說,“等等,你先把我書房電腦裏的企劃案發我郵箱。”
電話掛斷,我仰頭看著天花板,拚命忍住眼淚。
顧琛的書房我很少進,因為他不喜歡別人碰他的東西。
房間裝修是冷色調,如同他給人的感覺,克製疏離。
電腦就放在桌上,我打開後,看到微信沒有退。
人在某些時刻真的會有預感。
就像考試時總能預感到會被點名回答問題。
現在也是。
我知道不該看,可就是控製不住自己的手。
點開他和兄弟的聊天記錄的瞬間,我屏住了呼吸。
【她都殘疾了,還賴著要跟我結婚,真是惡心。】
【聽說清雅回國了,要不是她攜恩圖報,我早就和清雅結婚,說不定孩子都能打醬油了。】
4.
記得那是個涼爽的秋日,我拖著行李箱來到顧家。
我父母和顧伯母是戰友。
那年,我被芭蕾舞藝校錄取,為了方便上課,他們讓我暫時住到顧家。
剛到顧家,開門的就是顧琛。
他穿著一件淺灰色襯衫,發型一絲不苟,主動接過我的行李,轉身對我說:“你好,我是這家的兒子顧琛。”
“我叫蘇婉。”
他微微一笑,把行李放進房間:“房間都收拾好了,有什麼需要就告訴我,我讓我媽安排。”
那時的他,溫和有禮。
我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心裏像被蜜糖浸潤。
那時,我還沒有殘疾。
【以前覺得她挺好的,跳舞的樣子真的很美,我也動過心。可現在看她坐輪椅的樣子就煩,希望她能主動提分手。】
【真煩她坐著輪椅在我麵前晃悠。】
【她還說這輩子隻喜歡我,服了,以為自己是童話故事女主角嗎?她到底什麼時候才能跟我分手。】
我盯著手機屏幕,喉嚨像被堵住了一樣。
剛來江城時,我很孤單。
學校的人都有自己的小團體,幾乎沒人和我說話。
大部分時間我都是一個人。
每天放學他都會來接我,替我擋住路人異樣的目光,在我被人欺負時第一個站出來。
喜歡上顧琛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即使現在知道他不愛我,即使決定要離開,我也從未後悔年少時愛過他。
那時候沒什麼錢,我想了很久該送什麼生日禮物。
最後決定跳一支獨舞,是我練了整整一個月的《天鵝之死》。
跳給他看時,聚會上所有人都露出驚豔的表情。
我有些害羞,想收回視頻。
顧琛已經認真看完,眼裏閃著光。
“真的很美,我從沒見過這麼好看的舞蹈。”
我知道自己跳得確實不錯,看到他眼中的讚歎,心裏更是甜滋滋的。
即使聽到沈墨在背後說我跳得不好,我也不在意。
5.
我從不在意別人的眼光,媽媽說,情緒要留給珍惜你的人。
顧琛是真心喜歡我的舞蹈。
我就很開心。
那時的他,眼神裏藏著心動,隻是我們都不曾說破。
但沈墨總是挑剔我的舞姿。
我不明白他為什麼這樣。
可我不在乎,我隻在乎顧琛的想法。
我懷著少女的心事,和千萬女孩一樣平凡地暗戀。
表白那天,我緊張得聲音發抖。
他眼裏有猶豫,似乎在權衡什麼。
“對不起,我現在心裏還有別人。”
當時的他,大概還在想著那個白月光吧。
我感覺胃裏一陣翻湧,想吐又吐不出。
生理性的不適讓眼淚不受控製地流下來。
我死死盯著手機,逼自己繼續看下去。
【希望她能主動提分手,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我忍不住笑出聲。
第一次發現自己的感情如此可笑,如此廉價,如此不值一提。
可是他完全可以直接告訴我啊。
明明有那麼多機會,隻要他說出來,我就會退開。
為什麼一邊做著體貼的事,一邊又發出這樣的話。
聊天記錄就在昨天,跟我求完婚後。
我想起五年前,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他約我去郊遊。
回程的路上,一輛失控的貨車衝向我們。
我本能地推開他,自己卻被撞斷了雙腿。
從此再也無法跳舞。
也是那之後,他向我表白了。
和白月光林清雅徹底斷了聯係。
表白那天,他突然握住我的手,輕聲說:“我想照顧你一輩子。”
我緊張得不敢抬頭。
他捧起我的臉,吻了下來。
那是我的初吻。
可我忘了,那時他說的是照顧我,而不是愛我。
在一起的第一天,顧琛就帶我見了顧伯母。
“我們在一起了。”
那時的他,仿佛卸下了什麼重擔。
如今想來,我以為的真心,不過是他的一場補償。
6.
我找到私人會所時,顧琛正和沈墨在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