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她聲音很大,沒過一會門外就圍了好幾個人。
「你有什麼事能不能站起來好好說啊?
我壓著火氣耐心勸她,大過年的跑我家來哭,這事怎麼傳我都落不到什麼好名頭。
哪知道她一聽,哭得更加委屈:
「我男人在外麵打工一年,一分錢沒有帶回來,這次過年還是去我娘家借的錢來,孩子已經好久沒有買新衣服了,他還要拿著這個錢買酒來找你喝!」
她這麼一說我有點印象了,就是坐我旁邊那個黃牙,昨天走的時候說今天會提著好酒來找我。
男人喝醉酒說的話本來就信不得,何況我確實以為他是說的客套話,隻是抿嘴微笑送客,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
「你老公做的事你去找他啊,你來找我幹什麼?又不是我讓他去買的!」
她確實可憐,但管不住男人就來怪無辜的女人,哪裏有這樣的道理?
「瑤瑤,你這話說得可不對,伯母聽著不舒坦!」
「你昨天不陪別人喝酒,能被人惦記上嗎?怪你自己行為不端,才讓別人誤會的!昨天的事我可聽說了,你一個女的,陪桌上那麼多男的喝酒,把外頭的事帶回家裏來做,也不怪別人來發難你!」
她叉著腰,伸手指我,口水四處飛濺,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儼然站在了我的對立麵,看得我發愣。
我在城裏拚死拚活賺錢,還要順手幫他們賣滯銷的農產品,轉頭一回來就看不上我了,還說我在城裏陪酒。
牛小軍和他老婆被這邊的火力吸引住視線,連架都不吵了,在角落和外麵的人一起看好戲,嘴上還是在顛倒黑白:
「芬兒這些年過得不容易,她家那口子真是個挨千刀的。」
「我早就說了,穿得光鮮亮麗回村的都不是什麼好人,這兩天都躲著點吧!
女人被伯母和眾人的力挺搞得底氣十足,一大串火氣又冒起來,一句話不等我說,起身就想繼續打我,這次我做好了準備,一下把她拽得好遠,直接破罐子破摔。
「今天誰敢再說再動一下,我就打電話報警,我就看誰有這個膽子!」
「說我在城裏陪酒,沒有我你們大多數人一年到頭吃的穿的都成問題,你們有什麼資格跑我家來撒潑打滾?」
4.
前幾年村裏種的農作物賣不出,他們連吃口飯都成了問題,村長急得覺都睡不好,拚命聯係他在城裏的兒子。
他兒子任東在我朋友公司手下當主播,一直不溫不火。我比任東大幾歲,離開村子早,一直知道有這麼一個人在城裏,但始終沒有見過麵。
後麵是他陪我朋友參加了一個飯局,我們才聯係上了。
也就是那天,他給我說了村子裏的麻煩,我因此拜托朋友,我提供銷售渠道,讓他把任東打造成助農主播,誰知道趕上風口,銷售額成倍成倍地翻,效果相當不錯。
我沒過問過這其中具體的對接,但村民把他看作神一樣的存在,爺爺也老是在電話裏給我提起他。
我覺得個人過個人的日子,我有自己的事情忙,從來沒邀過這個功,所以到該說的時候,沒有一個人相信我。
「真是笑人,嚴叔,你家真會教孩子。我記得她爹媽走的時候,也是讓你好好管她的吧?現在勾搭男人還誇這種海口,咱們村裏誰不認任小哥對咱們的幫助,破壞我家夫妻關係就算了,搶任小哥的功勞,我第一個不同意!」
「對呀,咱們村這幾年一直靠任小哥,我姑且不說你在外麵幹什麼勾當,單憑你回家做的這些事,你就算給我們再大的幫助,我也是不認的!」
牛小軍他老婆和坐在地上的女人一唱一和,轉眼就忘記了昨天來我家門口領東西時地討好樣。
「要報警你就報,我也讓警察來評評理,你不承認你陪酒,但你昨天陪一堆男人喝酒是事實,況且你不主動的話,哪裏會有那麼多男地想著來找你?你覺得你自己就一點問題都沒有嗎?!」
她一說,兩行清淚又掛起來,太會詭辯,搞得我一時半會竟然想不出來反擊她的話。
任東是個懂得感恩的人,我沒有懷疑過他,自然拿不出什麼有利的證據出來,她說得也對,昨晚是我考慮欠佳,明明飯局就應該在幾個嬸子提前離開的時候結束,是我自作主張陪他們喝酒,搞得現在我百口莫辯。
就算我拿了工牌出來看,他們也隻會覺得我是為了平息事情造假,在不講道理的人麵前,解釋根本沒有意義,因為他們從來隻會看自己想看的東西。
「那你們想怎麼辦?我逼你們老公來了嗎?我讓他們買酒了嗎?出問題你們應該先去問自己的老公,而不是把所有的怨氣發在我的身上,大過年的,我不認這些賬!」
工作這麼些年,我習慣了遇到事情講道理,完全忘記了對待不同的人就該用不同的方式。
我話音剛落,人群就一陣騷動,紛紛數落起,我的不對。
那兩個女的受到挑釁,索性成排坐在我家門口不走:
「行啊,你既然這麼有理,那我們就不走了,反正我們男人的錢拿不回家,我們就跟著你吃!」
5.
兩個人在門口把路擋得嚴嚴實實,牛小軍見他媳婦不走,竟然也跟著站在那裏,甚至在我氣衝衝進門的時候不嫌事大地問:
「我們家我可以做主的,你考慮考慮?」
伯母追在我的身後譴責:
「你讓他們在這裏,傳出去我們以後怎麼做人?」
「能怎麼做,清者自清,我說什麼她們都不相信,我能有什麼辦法?」
我氣得滿臉通紅,爺爺站在那裏,跟著皺起眉頭,伯母一直強勢,他想管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看我們爭得麵紅耳赤,才出來勸導:
「自家人別傷了和氣,有什麼事好商量,瑤瑤也不是這種人......」
他這句話一下把伯母氣到,門口哭嚎聲一直沒停過,她直接單手叉腰指著我罵:
「她不是這種人那誰是?她不回來這幾年家裏什麼時候出過這樣的事?這村子裏那麼多回來的姑娘,為什麼那些男的隻來找她不找別人?」
「她是有本事了,反正隻要有錢,什麼法子來都無所謂!得罪人也不怕,第二天拍拍屁股走人,剩我們兩個長期在這裏生活,她走得爽快,以後誰給我們好臉色看?」
爺爺被她幾句話說得頭都不敢抬,他可能也覺得伯母說得有道理。
我一下覺得十分有心無力,隻能再次嘗試為自己辯駁:
「我發誓自己是真的沒有做過那些,我隻想好好回來過一個年,外人怎麼鬧無所謂,你能不能不要胡攪蠻纏了?」
「我胡攪蠻纏?!」
伯母瞪大雙眼,臉色臭得像要吃了我一樣。
「你發誓有什麼屁用?人家都找到家裏麵來了!反正我今天就把話放這裏,我是要皮要臉。爸,你要是覺得你孫女沒錯,你就跟著她走,你要是走不成,大不了不認她這個人,讓她收拾行李趕緊離開,以後我也能給你養老送終!」
她完全是在逼迫爺爺做選擇,之前我無數次叫過爺爺來城裏,但他都用落葉歸根為由拒絕我,他和奶奶感情很好,他根本不願意離開這個充滿回憶的地方。
我在爺爺的沉默中心寒到了極點,我完全不明白,明明一件小事,怎麼可以上升到現在這種地步,過年都圖開心,但偏有人喜歡找不痛快。
想說的話還在醞釀,伯母又先我一步開口:
「反正她爸媽走的時候,說留下的錢都由你來支配。爸,咱們又沒有什麼後顧之憂,你不看在我的麵子上,也要為嚴家的名聲想想吧?你孫女在外地都快生了,以後她抱著孩子回來,就是為了聽這些風言風語的嗎?」
我爸媽走的時候我還小,所以把錢全部留給了我爺爺,用作我讀書還有以後嫁人。
但當時沒有白紙黑字寫清楚,隻知道都給了爺爺,具體這筆錢會拿來幹嘛,說實話真的全憑良心。
我看見伯母急得發紅的雙眼,還有額頭上流下來的汗珠,這才終於明白,哪裏來的風言風語,她其實就是在這裏等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