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勸她:「小劉總,你這樣做要出事的。大家對公司會非常怨氣的。」
兩塊錢一張的彩票,一個人發兩張,中獎率不到十萬分之一。
你以為員工都是傻子嗎?這不是純純惡心人嗎?
然而劉爽隻是擺擺手,叫我趕緊按她說的做。
我轉身出門,越想越覺得這樣不行。正準備打電話給劉總彙報一下,身後就傳來了劉爽興奮的笑聲。
「喂姑媽,放心吧,我在公司一切都挺順利的。我還想了一個特別有意思的年會方案,又省錢又有趣。您安心養病,等您回來一定能讓您看到一個耳目一新的公司!」
得了。
我這電話也沒必要打了。
既然他們自己要作死,我還是想想能拿多少賠償,等明年期權兌現以後,再等著他們把我開了算了!
果不其然,年會當天如我所料,整個會場都炸了。
大家捏著紅信封裏廢紙一樣的兩張彩票,一個個臉色耷拉得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樣。
「這就是咱們的年終獎?」
「我看要不公司幹脆幫我們把獎也刮開了算了。萬一真給咱們員工中了,公司得多吃虧啊?」
「公司要是撐不下去了,是不是該提早跟大家說說?劉總不會是已經欠債跑路了吧?」
一時間,陰陽怪氣此起彼伏。我看了看劉爽,正打算瞧她該怎麼收場的時候,隻見她突然神色一轉,連連擊掌叫安靜。
「大家先別失望,都看看自己信封後麵,是不是都有寫著阿拉伯數字?」
聞言我也愣了一下,因為彩票是我買的沒錯,但信封確實是她準備好拿給我的。
沒等我開口質詢,劉爽得意地轉過頭來,看著我:「吳姐,我就跟你說這樣不行嘛。劉總臨走前交代了,要讓辛苦一年的大家一定要過個好年。你不能因為其他地方安排得不周到,導致預算不夠,就這樣糊弄大家吧?現在年夜飯都已經沒錢辦了,獎品還這樣搞?多寒大家但心?」
我:!!!
她在說什東西!
每個字都聽得懂,怎麼合在一起就這麼不像人話呢!
劉爽不再理我,徑自躋身到人群中央,一副通情達理的模樣開演起來:「大家別慌,還好我留了後招。」
「來,大家等下按照數字順序上來抽獎,這次的獎品可能沒有之前的豐厚,但卻是我自己掏的腰包,請大家別嫌棄。」
「回頭晚上的年夜飯也是絕對不能省的。我請大家去吃飯,去我爸開的餐館吃農家菜。菜品可能沒那麼高大上,主要圖個熱鬧!」
劉爽安排的獎品,一等獎是一個電吹風,末等獎是一袋洗衣粉。
夾七夾八,還沒有之前預算的十分之一,卻給員工們圖了個樂嗬。
而她爸爸的那個什麼餐館,怎麼說呢,也就比沙縣小吃高級那麼一點吧。
我終於明白,誰說這劉爽剛畢業的什麼都不懂,原來小醜竟是我自己!
第二天上班,劉爽直接給我叫到辦公室,推給我一張年終評級表。
評分:D-。
「吳姐,我也是盡力了,你看我給你打的分,都是A,可惜大家對你的工作實在不滿意。這樣,你寫個辭職書,不算被開除。之後找工作做背調的時候,我們也不會給你負麵評價的。」
我冷笑著推回評級表:「劉爽,彩票是你讓我買的,坑是你挖的。得罪人以後再叫全員匿名給我打分評級,你這招借刀殺人玩得是6啊?」
劉爽眯著眼:「吳姐,說什麼呢?彩票怎麼會是我叫你買的呢?那不是你自己掏腰包買的一百張,兩百塊?報銷了嗎?」
「你——」
「怎麼?準備填報銷單啊?你猜我能給你簽字嗎?我壓根不能同意你用這個給大家發獎金嘛。這錢呐,就算你自己給大家發的福利了。行了吳姐,把你口袋裏錄音的手機關了吧。你自己工作能力不行,預算沒統籌好,還想讓我背鍋?」
我真是恨得牙癢癢的,現在錄音已經來不及了,當初第一次被她要求買彩票的時候,我就應該錄音的。
見事已至此,我隻能認栽。
但是這個處理結果和評級分數,我是不能接受的。
「按照勞動法,評級的標準應該提前與員工說明,即使是認定工作有失誤,不能勝任,也需要先經過培訓或調崗三個月。再不能勝任,才會走離職流程。」
我說,我不接受離職。
開什麼玩笑,再有三個月,我三十多萬的期權就兌現了。
現在讓我辭職走人?除非你們把差價補給我。
「否則我親自打電話給劉總。要開除我這個老員工,你劉爽還沒這個授權資格吧?」
說實話她也就是掛名一個人事而已,要不是因為大家都默認她就是劉總的侄女,哪裏會給她這麼大的麵子?
「你不走是吧?那行,調崗吧。你也看到了,這次你的行為已經觸犯眾怒,你覺得你還能繼續當你的行政主管嗎?」
劉爽直接給我推過來一張調崗單——
保潔?!
「是啊,咱們公司的保潔阿姨都是勞務公司外包的,每個月還要給人家第三方幾千塊的手續費。」
劉爽得意地拿出一套保潔服,推給我:「現在阿姨們都過年回家了,最後這一周,辛苦吳姐你替個崗。你是行政一塊磚,哪裏需要哪裏搬。這不是你們部門手冊上的標語嗎?」
我咬咬牙,行,保潔就保潔,隻要工資待遇不變,三個月我還熬不下來?
第一天保潔幹下來,我幾乎累得要全身散架了。
劉爽個不是人的東西,要我在過年前把所有收貨的包裝物全都按大小中號整理好。
然後分類賣給廢品收購站,還要發票衝抵記賬!
我回家後委屈得忍不住跟老公吐槽,結果越說越傷心。
老公拍撫我,說實在不行就不幹了,老公養你。
我搖頭,我說就算我真的去當保潔,也要有一份自己穩定的工作和收入。
新時代的女性,不能靠男人。
說到這裏,我的心更難受了。
因為這個道理,還是劉總教給我的。
當年我大學畢業就進了劉總的初創公司。
她比我大十二歲,剛剛離開了家暴出軌的前夫,一個人帶著兒子出來,成立了自己的服裝品牌。
我們這批老員工陪著她一起打拚,忙起來的時候甚至都直接在公司裏打地鋪。
她兒子病了,我陪著去醫院。同行過來鬧事,我幫她報警,陪著她出庭。
她兒子後來白血病走了,她幾乎崩潰到活不下去。
是我帶著一批老員工日日夜夜守著她,鼓勵她,一點點幫她走出陰影,重獲新生的。
劉總對我來說,其實一直不僅僅是老板這麼單純的。
她亦師亦姐,如親如友。
我也是被她身上這股獨立女性的強大精神所感染,才一心一意追隨至今。
可現在,她是資本,我是被背刺方......
算了,我起身去洗澡。路過茶幾時,看到我的女兒正拿著一摞紅紅綠綠的卡片在玩。
彩票?
哦,原來她翻了下我的包,找出了我今天在垃圾堆裏撿回來的十幾張彩票。
昨天年會,有幾個員工當場憤怒,連彩票都沒刮就扔進了垃圾桶。
我今天收拾垃圾的時候撿回來十幾張,還想著路過問問人家能不能退了。
結果一肚子鬱悶,邊走邊氣,忘了去彩票店了。
此時此刻,我女兒已經用尖尖的鑰匙刮開了一些數字,然後指著報紙上的一串廣告說——
「媽媽你看這個數字,怎麼好像是一樣的!」
......
就這樣,我中獎了。
一張廢棄的彩票被我帶了回來,中了一等獎一千八百萬。
我和老公相對坐在客廳,整整一個晚上沒合眼。
後來想通透了,可能這就是老天有福報,可憐倒黴人吧。
第二天我在老公的陪同下,來到福利彩票中心兌了獎。
扣除稅款,還剩不到一千五百萬。
我們兩個盤算了一下,除了現在的房子還了貸款之後,還能給女兒買套學區房。
剩下幾百萬做個固定理財,就算我不用再去上班,一個月也能收益萬八千,再加上學區房的房租收益——
妥妥的財務小自由了啊!
至於公司那點破事,三十二十萬的,我已經不在乎了。
人生在世,開心最重要,為了劉爽那種人氣出乳腺癌不值得。
於是我第二天就去公司提交了辭職報告,頭也不回地收拾東西走了。
但沒想到的是,我中獎的事還是走漏了風聲。
可能是因為那天領獎的時候雖然戴了麵罩,但我們兩個的車牌號沒遮住。
被彩票站的人拍照宣傳的時候,不小心拍了進去。
這天,警察上門了。
「你是吳奇微女士嗎?你涉嫌侵占公司財物,請跟我們走一趟,配合調查。」
劉爽把我給告了,她說我拿走的彩票,是公司的財產。
她要求我返還全部的中獎金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