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給顧司裴第一百九十一天。
醫生告訴我,我還能活一個月。
我的內心沒有什麼波瀾,隻是求醫生讓我死的舒服一點。
我這個人,最怕疼了。
為了讓自己死前不受痛苦,我答應了醫生去買一種很貴的藥。
畢竟我的老公是京城首富有的是錢。
而錢,也是顧司裴唯一肯給我的東西。
可就當我去公司找他時,他的秘書卻把我攔在門外。
指指辦公室門口的牌子說:
“顧總說了,您不能進。”
而那個牌子上寫的是:
【林知鳶和狗不能進入。】
狗是顧司裴最討厭的動物。
而我是顧司裴最討厭的人。
好像也沒有什麼問題。
我笑了笑,沒有再為難秘書。
畢竟,我馬上就要死了,估計,也不會再麻煩顧司裴了。
1
從顧氏集團出來後,我將手裏的病情通知單丟進了垃圾桶。
沒有要來錢,我怕是會死的更快。
這種東西自然也沒有留著的必要了。
我提步想走,和剛剛從外麵回來的顧司裴撞了個滿懷。
他的手掌還攬著小女友的細腰,看向我的眼神警惕:
“你怎麼來了?又要錢?”
他眼裏透露出一絲鄙夷。
畢竟在這一百九十一天裏,隻有在他毫不吝嗇給我錢的時候,
我才能感覺到,或許他還是在乎我們從前的情誼。
可原本說過很多次要錢的話,到了這一刻,卻怎麼都說不出口了。
或許我這個人,沒皮沒臉久了。
臨死前,就想有尊嚴的活一把。
我釋然的笑了笑,昂起頭來對他說:
“沒什麼,路過看看你。”
“你身邊有人照顧,我就走了。”
顧司裴的小女友詩詩,似乎意識到我剛剛語氣中的嘲諷。
立刻對顧司裴不依不饒道:
“顧總,姐姐身上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好難聞啊。”
“你不會是剛幫顧總刷完馬桶,下來的吧。”
她吵嚷的聲音大,周圍圍觀的人也多了起來。
顧司裴的臉色難看,指著我說:
“趕緊回家去!別在這裏丟人現眼!”
他的話音落下,我立刻乖乖的消失在了顧氏集團的大門前。
隻是跑得太快了,忘記了我是個快死的人。
一停下來,心口止不住的疼痛,讓我嘔出一口鮮血。
我透過街邊的玻璃窗看著自己,
血汙弄臟了衣裙,讓我的容貌更加可怕。
如今的我,果真和“丟人現眼”四個相得益彰。
是真的,比不了顧司裴身邊那些年輕漂亮的姑娘。
我仰頭望著櫥窗裏緋紅的連衣裙。
忽然想起顧司裴第一次給我買的裙子,好像也是這個顏色。
那時候我還是個愛美的小姑娘。
而他也寵我疼我。
不惜將自己刷盤子攢下的所有錢,給我買了這樣一條裙子。
一條裙子要258塊。
而他在寒冬臘月用冷水洗上三百個盤子,才能賺八十塊。
他那個有時候有多愛我。
如今,大概就有多恨我。
不過恨我也好,至少不會為了我的死亡難過。
半年前,顧司裴找到我時,我已經因為病痛樣貌大變。
本來,是不想和他有什麼瓜葛的。
可他執意娶我,我也就順了他的意思。
就當做,是給我們曾經的愛情,彌補一個遺憾。
隻是沒想到,遺憾沒有彌補,卻平添了許多怨恨。
我勾了勾嘴角,拖著自己殘破的身體繼續往前走著。
手機鈴聲忽然響了,是主治醫師打來的:
“顧太太,好消息!我們查到,您先生的基金會接收到一個和您匹配的腎源。”
“如果您可以拿到這個腎源,我們就可以立刻幫您安排手術。”
我的身體之所以越來越差,就是因為一直沒有接收到匹配的腎源。
而現在,活命的機會就擺在我麵前。
我當然,也想繼續活下去!
我立刻跑回顧司裴那裏。
他的秘書依舊阻攔著我,可我知道他在裏麵,所以不管不顧衝了進去。
興高采烈的對顧司裴喊道:
“司裴,我聽說你的基金會接收到了一個腎源!”
“我的病......”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顧司裴的眼底全是我打擾了他和小女友好事的惱意:
“你問腎源做什麼?”
“該不會是你的腎出了什麼問題,也需要移植吧?”
他一語說出重點,我忙不迭點了點頭。
可他卻突然笑了。
那種笑聲裏帶著不屑和令人頭皮發麻的嫌惡。
他像看一個笑話一樣看著我說:
“林知鳶,你真夠可笑的!居然編出這種謊話來騙我!”
“你的腎要是真出了毛病?那還真是活該了!”
我知道他是因為當年的事情怨我,可那是因為......
我開口想要解釋,旁邊的詩詩卻見狀添油加醋起來:
“顧總,您曾經也被人捐過腎臟,所以才創建了基金會,咱們就幫幫她唄?”
她的話提醒了顧司裴,提醒了我曾經在他最需要的時候,為了錢財離他而去。
顧司裴攬過身側女人的肩頭,貼著她的臉頰說:
“詩詩,記住了。善人的腎臟才不能給她這種無情的人!她,壓根不配!”
他冷冷的看著我,像來自地獄的修羅。
我看著顧司裴眼底的厭惡,垂下頭來,覺得胸膛一陣刺痛。
顧司裴到現在都不知道。
那顆腎臟,是我捐給他的。
2
轟隆一聲,天邊一道雷擊。
似乎是衝著我這個負心人來的。
我的唇角勾起,居然有些釋懷了。
哪怕我已經將自己患病的真相告知。
顧司裴還是不會信我。
那我也就沒有任何留在這裏的必要了。
“那這樣,我就不打擾顧總了,你們繼續,我先走了。”
我輕描淡寫著說完,轉身就走。
顧司裴卻突然叫住我:“等下。”
“我讓你走了嗎!”
他一把推開身邊的女人,大步流星走向我。
將我的肩頭一把扣住,手上的力道之大幾乎要將我的骨頭捏碎。
他把我拎到門口,指著那個我和狗不能入內的指示牌,問我:
“上麵寫的什麼,認識嗎!”
我的牙關咬緊,點了點頭。
猛地一個踉蹌,顧司裴鬆開我,對著門口總裁辦的所有人吼道:
“以後!誰再把這個人放進我的辦公室!就給我滾出公司!”
一時間,我被人連拖帶拽像個垃圾一樣丟出了顧氏集團。
其實他們不必這麼麻煩。
我本來也是想走的。
但大概,羞辱我一番,能讓顧司裴感到痛快吧。
隻是回到家後,經過這麼一番折騰。
身體的疼痛開始讓我不受控製的顫抖起來。
我蜷縮在床上想去找一片止痛藥吃。
可是原本放在床頭櫃的止痛藥卻不見了。
我的大腦已經無法思考藥被我放在哪裏。
隻好拿起電話去問顧司裴。
然而電話還沒有接通,我就看到了我想找的止痛藥在哪。
就在剛剛那個叫做詩詩的女人身上。
她發了一條朋友圈。
圖片裏是我原本放在床頭的止痛藥。
而她的配文寫的是:
【每次生理期都有親親老公準備的藥藥,真貼心。】
我看著屏幕上的內容,在我的眼前越來越模糊。
顧司裴電話裏的聲音響起:
“喂,什麼事?”
“喂?林知鳶,你怎麼不說話?”
可電話被接通,我卻一句話都說不出口了。
隻能在心中默念著:
“顧司裴,我好疼啊,你能不能回來幫幫我?”
雖然我知道,他不會回來幫我。
可就在意識徹底消失前。
我恍惚間聽到了顧司裴的聲音。
“快,都去找找它在哪!”
聲音越來越清晰,真的是顧司裴!
他回來了?他回來救我了?
瀕臨昏厥前最後一絲理智,叫我打碎了手邊的杯子。
希望能喚起樓下之人的注意。
閉上眼睛前,我真的看到了顧司裴出現在了我的眼前。
我努力擠出一個笑容來,看著他走上前,
用力扣住了我的肩膀。
隻是他的聲音沒有想象中的關切,更沒有一絲溫柔。
隻有粗糲的責備聲,傳入我的耳朵:
“林知鳶!你又在裝什麼!”
“趕緊起來!詩詩的耳環丟了!是不是你拿走了!”
他一遍遍的指責和謾罵聲,淹沒了我的感官。
我再也聽不到,也看不到了。
隻覺得自己身處在一片混沌中,怎麼都出不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
我再次睜開眼睛,看到自己不在床上。
而是在冰冷的地板上。
四周一片狼藉。
我輕輕挪動著手指,剛好碰到了剛剛摔落在地上的碎瓷。
鋒利瓷片割破血肉的疼,讓我的意識清醒回來,
聽到不遠處有一個人喊道:
“顧總,找到了!”
“詩詩小姐丟掉的耳環找到了!”
緊接著顧司裴愉悅的聲音入耳,
“行!太好了!趕緊把耳環帶回去交給詩詩。”
我大概有好久,沒有聽到他這麼高興過了。
他說完,一旁的手下猶豫了下問:
“那夫人呢?您不去看看嗎?”
他想也沒想就回絕道:“看什麼?她就是裝的。”
“一會兒裝自己腎有毛病,一會兒又裝昏迷,怕不是過兩天還要裝死。”
“無聊。”
年少的相知相愛,到了如今,隻剩下一聲“無聊”。
這一刻,我才發覺。
也許,我們之間,早就沒有愛了吧。
留下的不過是無盡的怨和恨罷了。
我用了自己全部的力氣坐起,掌心裏的血流了一地。
可我卻已經感受不到疼了。
我聽著樓下大門關上的聲音,艱難的站起來,
想去給自己包紮一下傷口。
身後突然響起一個聲音:
“怎麼這麼多血!你怎麼了?”
3
原本該離開的顧司裴不知道為什麼出現在了臥室。
他看著我佝僂的背影,突然加快腳步衝了過來,
舉起我受傷的手掌問:
“這怎麼弄的?”
“快!我帶你去醫院!”
他眼底的緊張和焦慮沒有半分虛假。
可我已經不需要了。
我甩開他,站到一旁說:
“不用了,我自己處理一下就行。”
可我的冷漠,看在顧司裴眼底,滿是我對他的嫌惡。
他瞬間怒火中燒,指著我的鼻尖就罵,
全然沒了剛剛片刻的溫柔。
“林知鳶!我就這麼讓你惡心對吧!”
“你連碰,都不願意讓我碰你一下!”
不知道為什麼,我的眼淚不自覺的流了下來。
可我卻是笑的,我說:
“對啊,我這種難看的人,怎麼配讓顧總碰呢?”
“顧總還是回去,多和詩詩小姐那樣的美人親近吧。”
我的話比剛剛更加刺激了顧司裴。
他猛地傾身過來,將我壓在牆上。
凶狠的幾乎要把我的脖子咬斷。
“我要碰誰!不是你說了算的!”
“林知鳶我告訴你!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永遠也別想離開我!”
我看著他眼底的猩紅和淚水。
可是,顧司裴,我真的要死了。
也真的會徹底離開你了。
滴答滴答,我的鼻子裏忽然流出幾滴鼻血。
落在了顧司裴白皙的臉頰上。
他忽然愣住,起身看著手上擦拭下來的血。
確信這不是我剛剛手掌割破流出來的血,而是出自我的臉上。
他忙給我拿了些紙巾堵住鼻子,問我:
“你怎麼了?怎麼又突然流鼻血?”
我塞著鼻子,聲音甕聲甕氣的:
“沒什麼,上火了吧。”
我說得敷衍,顧司裴顯然是不信的。
可下一秒,他的手機鈴聲就響了。
那是他小女友的專屬鈴聲。
“顧總,我家停電了,我好怕,你能來陪我嗎?”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手機。
還是說:“知道了,我馬上來。”
說完他看向我,沒好氣道:
“你又不是餓死鬼投胎,吃那麼多大魚大肉幹什麼?”
“我叫人來給你做點清淡的飯。這幾天好好在家休息吧。”
他大概是忘了。
以前窮的時候,大魚大肉可是我們最喜歡吃的東西啊。
眼淚的鹹腥再度滑入喉中,混帶著血腥。
我的鼻血好像怎麼都止不住了。
再醒來,我發現自己在醫院的病房裏。
睜眼看到的第一個人,居然是我的閨蜜。
她聽說我的事情後,火急火燎趕來。
看到我如今這幅樣子,
閨蜜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叫嚷著要去找顧司裴算賬。
我攔住她說:“算了,都過去了。反正我死了,這些事情,都會一筆勾銷。”
“你就沒有不甘心嗎?”
她問我,我想了想,確實沒有。
當初把腎給顧司裴,是我自願的。
我知道,當年的顧司裴如果知道我這樣做。
一定不會丟下我不管。
他一定會將那些錢賺回來,把我的腎還給我。
可這樣,他的身體還是會再次垮掉。
沒有意義的犧牲,就沒必要再做了。
我看著窗外的暖陽,想到我們曾經在孤兒院一起曬太陽的日子。
隻是,不管再怎麼遺憾,也都回不去了。
又何必,不甘呢?
我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來,揉了揉閨蜜的頭頂:
“我死後,你就把我的骨灰隨處灑到一個地方。”
“讓我自由自在的飄著,我不想,再被任何人,任何事束縛了。”
我說完,閨蜜抱住我哭得更加厲害:
“可是,阿鳶!我不想你死!”
“我不想你死啊!”
“你怎麼能為了顧司裴那種人!把自己的腎賠進去!還把自己的命賠進去啊!”
她的聲音嘶啞著。
站在門外的男人,突然推門闖入:
“你剛說什麼?什麼腎?什麼命?”
“阿鳶到底怎麼了?你說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