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纏爛打小叔多年,我終於鼓起勇氣在生日當日對他告白。
他卻麵色慍怒:「霍笙,別忘了你姓什麼。」
明明三年前,是他在酒局上圈我入懷,湊近耳邊說:
「等你長大,我們就訂婚好不好。」
酒醉的那場話,我當了真,他卻忘了。
他公開和分散多年的白月光訂婚那天,我提著行李箱出現在現場。
有人玩味在我們之間掃視,問我作何感想。
我頭一次一反常態:
「祝願小叔得償所願,此後我將遠赴國外進修。」
他氣的當場捏碎了杯子,眼神第一次暗了下來。
後來他取消訂婚,在異國街頭當街攔住我,第一次低頭示弱:
「是我錯了,求你跟我回家好不好。」
1
「謝謝許老師,我還是不打算去國外進修了,這個機會應該讓給最有需要的人。」
回完許老師的短信後,我深呼了一口氣,心裏重重的擔子終於卸下。
今年江大有一批國外交換生計劃,許老師一直力薦我遠赴國外進修舞蹈。
可我最近的身體素質,已經不足以支撐實現成為舞蹈家的夢想了。
麵前吹過一陣寒風,我止不住地咳嗽。
拿下紙巾時,上麵浸滿了鮮血。
走進電梯前,我攥緊紙張,扔進了垃圾桶裏。
今天是我十九歲的生日,不能讓小叔看到這些。
三年前他在酒局上曾握緊我的手,說等我長大。
這一天,我已經等了太久太久。
手機一陣震動,是小叔打來的電話。
「笙笙,你到家了嗎?」
霍琰是我的小叔,名義上的那種。
我不自覺地勾起唇角,聲音也帶了幾分輕快:「還沒呢,我正在開門。」
他的聲音少見帶了幾分疲憊。
「生日快樂,今晚有事,十二點前我會回來。」
我心下了然,低頭打開了門。
燈一打開,粉色花束和藍色氣球鋪滿了整間屋子。
桌上有一質地上佳的藍絲絨盒子,裏麵正是我上個月纏著他買的那枚藍色瑪瑙項鏈。
意料之中的布置,我心情大好,連帶著膽子也大了起來:
「小叔,我......想告訴你一件事。」
「這件事,我已經埋在心裏很久了。」
還沒等我說出這個秘密,嘟的一聲,那邊掛斷了電話。
我垂下眼眸,快速調整好心情。
仍舊滿懷期待地將項鏈放入盒子裏,等著他回來親自給我帶上。
指針指向十二點時,霍琰沒來。
這是他第一次,完完整整地錯過了我的生日。
我有一瞬間恍惚,他一定是太累了,所以沒有趕回來。
仔細算來,這是我與霍琰一起生活的第十年了。
父母雙亡時,圈內都傳我爸媽惹了不該惹的人,才落個雙雙死無全屍的下場。
曾經人人捧著的雲家千金,一朝跌落至泥間。
爸爸一生傾注的心血,就這樣被曾經的叔叔舅伯,把酒言歡的好友吞噬殆盡。
我紅著眼,跪著敲了一家又一家的門,求人幫幫我。
可一個失去父母庇護的孤女,留下的隻有債台高築。
整個江州無人敢收留我。
葬禮那天,隻有霍琰一人黑衣前來跪拜吊唁。
在此之前,我是從未見過他,聽說他親人早已故去,是黑道上的亡命之徒。
他朝我伸出了手,睫毛低垂。
「如果你願意的話,以後可以跟著我。」
這一養,便是十年。
2
咳嗽再度襲來,我就著溫水吞了一口藥丸,借著藥物發作漸漸睡了過去。
天色將將醒時,我被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吵醒。
「笙笙,好久不見。」
麵前的女人穿著小叔的睡衣,端著一疊盤子正在餐桌上忙著布菜。
她雪白的肩膀裸露出來,上麵緋紅一片。
我不由得晃神,下意識攥緊衣袖。
是黎少安,多年前小叔放在心尖上的人。
七年前,在小叔最危難之際她不告而別,如今怎麼突然回來了。
視線一移,我呼吸一滯,看到了她脖子上的項鏈。
那正是昨天小叔送我的生日禮物。
我指著她麵前的項鏈詫異開口:
「這東西是我的。」
對上我疑惑的眼神,黎少安嘲弄的看了我一眼。
沒有絲毫驚訝,反而將項鏈重重一扯。
「啊!」
劇烈的慘叫聲襲來,她往我這邊撲了過來,輕聲在我耳邊笑:
「笙笙,這麼多年你還是沒長進啊。」
沒等我來得及反應,她重重跌倒在地上。
那枚項鏈,被遠遠甩開。
「笙笙,我不是故意要戴你的項鏈的。」
我眯起眼,走過去將項鏈撿起,拍了拍上麵的塵土。
驀然想起七年前,我就踩了她不少坑,沒少和小叔吵架。
我走到她麵前,語氣冷冷:
「七年了,你怎麼還是這樣喜歡汙蔑人,這裏又沒有別人,你演給誰看?」
下一秒,我被人一把推開。
霍琰繞過我,將哭得梨花帶雨的黎少安扶了起來。
「笙笙,你怎麼這麼沒有禮貌?」
我怔愣住:「明明是她自己…」
沒說完的話被黎少安搶先蓋過,她倔強仰起頭,眼尾通紅一片,看起來整個人都要碎掉了。
「我知道,你在怪我七年前對你小叔不告而別,在他最需要我支持的時候我拋下了他。」
「可是當年,我是有苦衷的。」
她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倒在霍琰的懷中活像我要將她生吞活剝,眼底帶著一絲得逞。
我站在原地,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
自從和霍琰生活後,我哪裏受過這樣的氣,不由得譏諷出口:
「黎小姐,你演戲也得分場合,以為這樣就能像電視裏一樣栽贓陷害我嗎?」
空氣安靜的可怕,隻有黎少安抽噎的哭聲。
霍琰淡淡抬眼,眼神犀利地掃了黎少安一眼。
他的神色陰晴不定。
我站在原處,看著兩人的眼神交彙,驀然捏緊了手中的項鏈。
3
黎少安抹了抹眼角的淚珠,在我和霍琰兩人之間來回掃視。
她的語氣委屈至極,話鋒一轉繞開了與我的正麵交鋒。
「早知道你和笙笙在一起了,也許我就不該回來打擾你。」
被人戳中心事,我麵上強裝鎮定。
反正這麼多年,我喜歡小叔也不是什麼秘密。
霍琰一聽,微微挑眉,眸光微冷:
「你胡說什麼。」
黎少安大顆大顆的眼淚無聲掉落,不發一言便要脫下圍裙離開,被小叔一把拉住。
一遝照片從圍裙口袋裏傾瀉而出。
看清上麵的內容後,我呆愣在原地。
上麵是我曾偷偷拍下的小叔,那些照片背後傾訴了我對他隱藏在心中的愛慕。
可這些明明被我放在屋子的書架上,無人知曉。
一股被人發現秘密的羞恥感湧上心頭,我下意識看向霍琰。
他望著地上的那遝照片,眉目深深擰起。
片刻後,他撿起其中的一張,扔進了旁邊的壁爐裏。
「這些不過是小孩子的把戲,不算數。」
我急了,扯住他的衣袖:
「這怎麼能算把戲,我已經十九歲了,我不是小孩子了。」
「小叔,你還記不記得......三年前榮平酒店那場酒局,是我去接的你,那時你說......說要等我長大就......」
「不可能。」
霍琰冷著臉打斷了我的話,眸光變得幽深:
「霍笙,是我太縱容你了。」
「我一直把你當小孩子看待,你不該起這樣的心思。」
我閉了閉眼,臉色慘白一片,已預料到最壞的結局。
當年不過是他酒醉隨口說的一句話,是我當了真。
霍琰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口吻不容反駁:
「城郊那裏我買了套房子,房產上寫的是你的名字,你收拾好明天搬出去。」
我聽見自己失落地輕輕應了一聲。
他大概是生氣了。
我一直以為自己對霍琰是特別的,他大概是喜歡我的。
廚房的窗戶沒有關,風將地上的照片吹的到處都是。
我吸了吸鼻子,蹲在地上一張張將照片撿起。
鼻腔進了冷風,隻感有刀片狠狠刮著喉嚨邊,我無法抑製住的劇烈咳嗽起來,預感到喉間一抹腥甜湧了上來。
我慌忙搜了搜口袋,背過去胡亂擦著臉上的淚痕。
霍琰冷眼瞧了我一眼,繞開走了出去。
「生病了就去醫院看看,霍家不會連這點錢都沒有。」
黎少安緊緊跟了出去。
我站起身,叫住霍琰,不死心的開口:
「小叔,你上次說我要陪我去醫院,明天我想去看看。」
霍琰的腳步停了下來。
我緊緊盯著他的背影,執拗的再一次開口:
「明天我會等你來。」
4
近來天氣蕭瑟,江州下了很大的雨。
我一個人在醫院等了很久,等著這場大雨淅淅瀝瀝變小,心也漸漸沉了下去。
最後,隻有王助理一個人來了。
「霍總說他今天要陪黎小姐逛街,這張卡,您隨便刷。」
我攏了攏身上的衣服,不死心的再次問:
「他有沒有交代別的什麼。」
王助理低下頭,猶猶豫豫不肯開口。
我催促他:「快說。」
「霍總說,希望您永遠記住自己的位置。」
「一個月後,他會和黎小姐訂婚。」
訂婚麼?
我麵無表情接過那張卡,這才意識到自己和他的關係早已不複從前。
他急切地開始新生活,而我的感情是一段見不得光的存在。
便無時無刻地提醒著我,要記住自己的身份。
這一刻,我突然覺得,我為了多年前他酒醉的一句話。
執著這麼久,真是沒意思透了。
好在,結果出來後沒有癌症,卻需要做個手術,醫生建議我北上轉院治療。
猶豫再三,我決定親自找霍琰說個清楚。
到公司的時候,已天色尚晚。
霍琰的辦公室還亮著燈,我剛準備抬腳走過去,黑暗中走出一個女人。
定睛一看,那人是黎少安。
她鬼鬼祟祟的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將手中的文件拍了幾張照,而後藏在身後。
手機屏幕亮起燈光,她連忙找了個僻靜角落打電話。
此刻正是下班時間,辦公室裏早已空無一人。
我跟著她走到了樓梯間,聽著她語調輕快的彙報:
「放心吧,我已經拿到手了,這份資料足夠擊垮霍氏。」
「那當然了,他那麼愛我,拿到他保險櫃的鑰匙還不是輕而易舉。」
我慌張地攥緊了手機,連忙按下錄音鍵。
後麵的聲音漸漸變弱。
黎少安猛然轉頭,細碎的高跟鞋聲音逐漸靠近,黑暗中能察覺到她正在朝我這邊走來。
我猛然起身,盡量平穩住心緒慢慢向外撤退,走出樓梯間時還驚魂未定。
黎少安,不簡單。
我必須趕緊把這件事告訴小叔。
後退時,撞上一個寬厚的懷抱。
「你來找我?」
小叔不知何時在我背後,刻意後退了幾步和我保持距離。
我慌得幾乎要哭出來,拿出手機播放錄音。
「小叔,我看見黎少安她在你辦公室搜東西,她還和別人打電話說要擊垮霍氏......」
霍琰臉色一怔,在我不解的目光中將手機搶了過去。
他麵色如墨,毫不猶豫地按下了刪除鍵:
「既然我選擇要娶她,她以後就是你名義上的大嫂,這樣的事情我不想再看見第二次。」
「你什麼時候變成這樣?拿這種不入流的手段給我看?」
我眼中是難以置信,突然發現這是第一次認識他。
從前我隻覺得小叔疏離,不管不顧地跟在他身後死纏爛打,外界都傳聞他殺伐果斷,對其仇家從不心軟。
這樣的人,也會麵對感情而失去判斷嗎?
我盡量克製住快要掉下的淚珠,仰起頭直直盯著他的雙眼。
「在小叔的心裏,我就是這樣的人麼。」
他別過頭背對著我,點燃了一支煙。
我又深吸一口氣,擦了擦眼角的淚,徹底死心。
「我來這裏就是為了說清楚,以前是我不懂事,起了不該有的心思。」
「從今往後,我祝願你和黎少安,白頭偕老。」
我如他所願,一夜之間搬空了自己的東西。
在小屋裏等了半個月,確定好了月底出國做手術的時間。
收拾行李的空隙,門被敲響。
「有你的快遞。」
我接過快遞回屋拆下,是一封燙金鎏金訂婚請帖,訂婚人的名字是黎少安和霍琰。
請帖打開,裏側印著兩人的照片。
黎少安挽著霍琰的手,笑容明媚。
我恍惚想起,今天是他和黎少安訂婚的日子。
將一切行李收拾好後,我去了訂婚現場。
還未走進大廳,便聽到裏麵一陣高過一陣的慶祝聲。
「恭喜啊!」
「真是郎才女貌!」
「親一個!親一個!」
走進門的那一刻,氣氛陡然安靜,所有人的目光都彙聚在我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