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精力不濟,很快便乏了,許歲寧扶著老人上樓,盯著她吃過藥睡下,才回到房間。
程家人並不關心她去向,畢竟她在他們眼中和小貓小狗沒區別。
程老爺子去得早,老太太膝下雖然有兒女,各自大了之後卻都忙,無暇守在旁邊給老人解悶。
她爸爸是程家司機,見老夫人喜歡孩子,便將三歲的她送到程家做養女,好陪伴老夫人。
許歲寧從小就是按照老夫人的要求長大的。
要溫順聽話,要學淑女該學的東西,跳舞彈琴,畫畫插花,存在的意義就是讓老太太喜歡而已。
換了身舒適得體的衣服,她推門下樓,卻在拐角處撞上一道修長身影。
男人手上掐著煙,修長大手骨節泛粉。
她沒留神,恰好撞到他懷中。
襯衣下結實的胸膛熾熱堅硬,柑橘、柏樹、皮革和馬鬱蘭交織出辛辣狂野的氣息,帶著野性的欲望侵入她鼻腔。
是程佑霆。
他垂眸看著她,英挺的臉疏離清貴,分明是和他身上的味道大相徑庭的冷淡,又有種怪異的相得益彰。
許歲寧腦中無端閃過他昨夜將他圈在懷裏的畫麵。
全無平日的克製,身上也是這樣侵略意味十足的味道。
她慌張後退,險些摔下樓梯。
一隻大手環在她腰際,將她身體扶正,掌心溫度滾燙。
程佑霆隨手掐了煙,盯著她輕啟薄唇:“身上還在疼?”
許歲寧被他掌心的溫度的溫度燙得腰肢一顫,意識到他在說什麼,脖頸都浮起一抹鮮紅。
她別開目光轉移話題:“是有點,剛剛崴了腳。”
程佑霆的目光落在她腳踝上,並沒有崴腳的痕跡。
許歲寧更覺得不自在,越發想逃:“我先下樓了。”
程佑霆卻沒有移步的意思,反而加重手上力道。
“家裏有藥膏,怎麼不塗?”
他嗓音平靜,卻帶著些低啞的情欲。
許歲寧呼吸一滯,小腿不自覺發軟。
程佑霆不該假裝無事發生麼?為什麼會幾次三番刻意提醒?
她承認自己對他動過心,父親也幾次慫恿她接近他,好成為名正言順的程家人,可她知道自己不配。
現在程佑霆都快結婚了,她也斷了念想,一場荒唐過了就過了,就當意外不好麼?
她努力保持鎮定:“不礙事,我回學校再塗藥吧。”
想到他可能是在試探自己的態度,她主動道:“最近學業很忙,我可能會回家比較少,祝霆哥跟梁小姐訂婚快樂。”
如果他是怕她以後以退為進,那她也表明想法,以後不會糾纏不清。
程佑霆挑了挑眉,眼底喜怒難辨:“行。”
這就算對她放心了。
許歲寧輕聲開口:“那我先走了霆哥。”
程佑霆卻道:“既然回家不方便,就在學校附近置一套合適的房子吧,我讓人幫你選一選。”
許歲寧下意識拒絕:“不用的霆哥,太麻煩您了。”
程佑霆眯了眯眼:“那就住到棲霞苑去,離你學校也不遠,我晚點讓人給你過戶。”
許歲寧無意識掐緊掌心。
棲霞苑是以前有位王爺蓋的莊園,民國時期改了幾套獨棟別墅,正兒八經的掛著文物標誌的住宅,砸錢都買不來。
住在裏頭的人非富即貴,
她這種身份,哪裏敢要那套房?
許歲寧自覺揣摩出了他的心思,老太太剛剛說花錢了斷,程佑霆大概是想許以重利讓她閉緊嘴了。
可她不想要。
若是露水情緣,她還覺得心裏舒坦點,但要是收了補償,她就覺得自己跟賣肉的*女也沒區別了。
“我住宿舍就好了,謝謝霆哥。”
許歲寧低著頭:“程家養我這麼多年,我不會再給家裏添麻煩。”
言外之意,她會當昨天的事情沒發生過。
程佑霆緊繃著唇,一語不發。
許歲寧拿不準他的意思,也不敢開口。
氣氛正尷尬,走廊盡頭卻傳來一道溫柔聲音:“阿霆,你怎麼在這裏?”
許歲寧身體一僵,本能退開,就看見一個穿著白色禮服的女孩笑宴宴走來。
那是程佑霆那位未婚妻。
她姿態端莊,頭發絲都精致得很,像是矜貴的公主。
看見許歲寧,她不經意皺了皺眉。
“抽根煙透氣。”
程佑霆將已經熄滅的煙蒂丟盡垃圾桶,嗓音淡漠:“走吧。”
梁皎打量著兩人,若有所思:“這位小姐是老太太身邊那位養女吧?”
許歲寧勉力擠出個禮貌的笑:“是,梁小姐好。”
梁皎笑了笑:“我聽說你的父親是程家的司機,將你送過來,是想著給老太太解悶,倒也是對程家一片忠心。”
這話聽著像誇獎,許歲寧卻感覺臉上挨了重重一耳光。
程家養女的名頭是很風光,可她確實隻是解悶的玩意,哪怕養在程家,也改不了她是“下人”的孩子的事實。
能在程家衣食無憂長大,已經是榮幸了,難道還能有更多的妄念?
“是的......”
她的手有些顫抖,低頭啞聲開口:“我上去看看奶奶,梁小姐和霆哥玩得開心。”
程佑霆看著她倉促上樓,眼底閃過一絲冷鬱的光。
“她是程家的人,不管生父是誰,都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他淡淡掃了梁皎一眼:“程家的事情,我不喜歡別人多嘴議論。”
梁皎麵色一僵,笑著附和,眼中卻閃過冷光。
......
原本晚上還有一場家宴,但許歲寧推說有課,中午宴會結束便要回學校。
她換了身稍微厚實點的大衣出去叫車,卻還是不可避免被凍得發抖。
程家老宅在京郊景山,住在這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再要麼也是自駕遊的,出租車根本不會來。
等了小半個鐘頭,都沒有司機接單。
許歲寧捂著嘴咳了兩聲,猶豫要不要回去讓司機送,又怕程家人覺得她多事。
就在這時,勞斯萊斯船尾緩緩停在她麵前。
程佑霆搖下車窗,嗓音平淡:“上車。”
許歲寧怔了怔,客氣道:“不麻煩霆哥,我車快到了。”
程佑霆扯了扯唇:“還學會撒謊了?這裏能叫到車?”
許歲寧更加窘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