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顧啟銘的白月光披著鬆垮垮的浴袍,從衛生間往臥室的方向走去。
見到我,她嬌媚的眼一下子紅了:
“小禾姐姐,你不要誤會。”
“我怕啟銘哥哥喝醉,一個人出事才來照顧他,不是你想的那樣呢.......”
我還沒說話,神智清醒的顧啟銘就從臥室衝出來,緊張地護在何巧月身前:
“怎麼?綁匪這一招沒騙到我,又回家發瘋了?”
我心頭猛地一滯,說不出話來。
為了救他,我被綁匪折磨10天。
顧啟銘卻以為我在胡鬧,吸引他的注意力。
我苦笑一聲,繞開他們去衛生間,清洗滿身的傷口。
隱約聽見顧啟銘說:
“奇怪,這個瘋婆子這次為什麼沒有鬧?”
1.
忍痛清洗完身子,去客廳翻找止痛藥時,何巧月已經走了。
顧啟銘坐在沙發上,晃了晃手中的項鏈,含笑看著我:
“這次挺乖的,沒有讓月月難堪,獎勵你的。”
說完,他施舍一樣扔給我。
過去7年,總是這樣。
每次惹我生氣,他都會在晾我幾天後,隨便拿出什麼禮物,作為示好的信號。
我則感動得直哭,以為他還在乎我,賤兮兮地把項鏈當成寶貝供起來。
但這次,我隻是任由項鏈落地,都沒有看一眼。
“景小禾!你還要鬧到什麼時候?”
我的無動於衷,讓顧啟銘很快失去耐心:“月月不是跟你解釋過了嗎?我們去應酬,她擔心我喝多了出事,才——”
“好了。”
我很累了,不想跟他吵,便隨手把項鏈撿了起來。
“乖,這才對嘛。”
顧啟銘鬆了口氣,親自將項鏈給我戴上:“你一把年紀,不要總是學人家小女孩,搞爭風吃醋這一套。”
我怔了怔,低頭看著地板上,自己模糊的倒影。
我的確不年輕了,皮膚也差。
時常因為顧啟銘不回家,哭著熬通宵,皺眉也爬上了眉角。
是不及他的白月光鮮豔漂亮。
“我不是嫌棄你.......”
察覺到我情緒不對,顧啟銘正要解釋,一條信息突然點亮他的手機屏。
上麵顯出顧巧月咬著手指,姿態嫵媚的近距離自拍。
他連忙慌亂地關掉:“你別誤會啊!我是跟人打賭輸掉了,才被迫用月月的照片當屏保,我馬上就換回來。”
“不用,她挺漂亮的,多看看心情也好。”
我無所謂地說道。
正在撥弄手機的顧啟銘愣住,滿眼詫異:“你不生氣?”
我不解地眨眨眼:“為什麼要生氣?”
以往愛他,才作踐自己。
往後我隻想好好愛自己。
可顧啟銘以為我還在生悶氣,抱著我哄:“你都鬧10天了,還不累嗎?好好的啊,別搞冷戰這一套了........”
我的傷口被觸疼,不等他說完,便應激地將他推開。
咬牙蹲在地上,才緩解一點。
“藥.......給我止痛藥。”
見我疼得流汗,顧啟銘緊張起來:“你怎麼回事?生病了?”
他翻了好大會兒,也沒有找到止痛藥。
可我記得,家裏分明備了一盒。
我曾經為顧啟銘,喝傷了胃,每次熬夜都會疼的死去活來。
“再找找,一定有的.......”
“我想起來了!過兩天月月的‘親戚’就來了,我怕她疼,所以把藥——”
說到一半,顧啟銘突然訕訕地別開頭:“抱歉啊小禾,我這就出去給你買藥!”
突然間的心滯,壓住了身體的痛。
顧啟銘記得白月光的月事。
卻不記得,今天是我的生日。
我咬著牙,苦笑一聲:
“不用了,直接帶我去醫院吧。”
綁匪折磨我的傷,比我想象得還要重。
“我喝酒了,不能開車,打車又太麻煩了。”
顧啟銘隨口拒絕道:“你再忍忍哈,我很快就回來。”
他已經換好了鞋子,出門時,顧巧月的電話打了過來。
“啟銘哥哥,我好好怕,樓下有兩個喝醉酒的男人在耍酒瘋嗚嗚嗚~”
掛完電話,他的臉上浮現出濃濃的擔憂神色,完全蓋住了方才的緊張。
同時加快了出門的速度:
“我不能開車,近處的藥店有可能不開門,所以回來得大概會晚一點。”
說完,他匆匆地摔門而出。
我隻能咬著牙,一點點爬出房子,到路邊打車去醫院。
許多處傷口撕裂,在地上流出殷紅的血。
暈出一朵頹敗的花。
2.
“不是說了,今晚我回家吃飯?”
顧啟銘坐在沙發上,滿口斥責的語氣:“你越來越過分了,生氣歸生氣,連飯都不做了?”
我不知道怎麼回他。
過去7年,我無數次精心做一桌餐,等他回來。
涼了又熱,反複到天明,最後扔進垃圾桶。
而現在,我隻是回家晚了些,他就不耐煩了。
“我剛出院,很累了。”
我平靜地敷衍道:“你想吃什麼,點外賣吧。”
“出院?出什麼院?景小禾,你還要拿幼稚的綁匪把戲說事嗎?”
顧啟銘冷笑一聲:“你非要把我的耐心磨得一點不剩,才滿意是不是?”
昨晚顧啟銘喝了酒,不肯送我去醫院。
可為了白月光,他一路酒駕加超速,被交警攔了下來。
電話打到我這裏,我正在醫院治療傷口,就對顧啟銘如實說:
“綁匪折磨我的傷很重,我走不開,你讓何巧月幫你吧。”
顧啟銘當場就惱了:“還提綁匪?景小禾你沒完了是吧?”
回到現在。
我懶得跟他吵,也不想再為他浪費一絲毫的情緒。
繞開他去了書房,收拾自己的筆記本電腦和工作資料。
隻想快些搬出去,等警察處理完綁匪的事,就跟他離婚。
“這次是我不對,行了吧?”
顧啟銘來到書房主動示好,將一盒高檔化妝品遞給我:“喏,你不是總嫌自己年紀大了不好看?送你的。”
他滿眼恩賜的意味:“收下來就乖一點,別冷戰了。”
看著包裝盒上熟悉的logo,我忍不住氣笑了。
“顧啟銘,你真當我什麼都不知道?”
何巧月曬過同品牌的一個禮物,是一個昂貴的6位數的寶石戒指,這套化妝品隻是戒指的贈品。
我恍然明白,她配圖文案中那句“愛已經很多了,要分出去一點”是什麼意思。
我才是感情上的小三。
得到的愛,都是何巧月漏出來的。
顧啟銘也想到了那枚戒指,眼中愧疚一閃而過:“可化妝品很適合你啊,去皺又抗衰,物盡其用不好嗎?”
說完他才意識到有些過分,抓著我的手哄:“好了好了,明天我給你買一個更貴更漂亮的首飾,這總行了吧?”
我嫌惡地抽出手,禮貌又疏離道:
“不用了,我不需要。”
說完,我將沒用的工作資料,和化妝品一起扔進了垃圾桶。
打開筆記本,處理這些天耽誤的工作。
可顧啟銘不知道抽了什麼瘋,一把扯著我的手臂將我拽起來:
“你搞這些有什麼用?我的錢不夠養你嗎?非要去裝修公司幹銷售的工作,非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我的老婆在給別人打工嗎?”
不等我應聲,他又將化妝品拿了出來,塞到我懷裏:“給我拿著用!你不嫌棄自己是黃臉婆,我還嫌棄呢!這一套東西的價格,夠買你10個梳妝台了!”
我的確沒有一個好工作。
隻憑長相,也配不上他這個大總裁了。
所以每次吵架,他都會用這些侮辱的話,將我貶得一無是處。
讓我賤兮兮地覺得自己配不上他,哭著與他和好,求他不要嫌棄我。
“夠了顧啟銘!”
“第一,我不是銷售,是設計師——”
我閉上眼,醞釀片刻才開口道:“第二,我就這樣,如果你看不慣,就離婚吧。”
我的事情很多,本不想現在提離婚。
可我真的受不了,一秒也等不下去了。
“離婚?”
顧啟銘愣了愣,突然笑了。
“綁匪這一招沒有騙到我,現在又以退為進,玩離婚?”
“這有什麼意思呢?過幾天,你還不是哭天抹淚,巴巴過來找我求複合?”
我理解他為什麼這樣說。
有一次我倆吵得很凶,我發誓離家出走,再也不會回來。
然後我就在樓道裏麵坐了3天3夜。
顧啟銘知道我在那兒,走兩步就能看到,可他偏偏不來找我。
最後還是我怕失去他,主動回家,哭著向他道歉。
“放心吧顧啟銘,這一次,我絕對不會再回來找你了——”
我準備繼續談離婚的事,常遠的電話打了過來:
“小禾,你現在狀態怎麼樣?警察說,逃掉的綁匪都抓到了.......”
3.
常遠是我和顧啟銘的大學同學,兼我的老板。
他知道我被綁架後,擔心我再受刺激,一直幫我盯著這件事。
我讓他半小時後來接我,去警局處理後續。
掛了電話,顧啟銘眼中的嘲諷更甚:
“你以為我是白癡?多找幾個演員,就能騙到我了?”
“又是綁匪又是離婚,景小禾,你知不知道這樣做非但不會讓我在乎你,反而會讓我厭惡你?”
我淡淡笑了笑:“求之不得。”
說完,我回臥室換衣服,一刻不停地出門。
許是我的決絕,讓顧啟銘意識到,這次我是認真的。
出門時,他放下架子過來留我。
我狠狠把門摔上,將顧啟銘和7年卑微的過去.......
隔絕出我的人生。
處理完工作的事,常遠請我吃了頓飯。
他給我倒了杯紅酒,遞在半空時突然滯住,後知後覺地垂眸道:
“抱歉啊小禾,我忘了你的胃不好,不能喝酒。”
“沒關係的,謝謝你,幫我做了這麼多。”
常遠端起酒杯,一口飲盡:“應該的......就是顧啟銘那邊,你為了他被綁架,他到現在連信都不信?”
常遠攥著拳,眼睛有些紅:“你對他分明那麼好,他最窮的時候,你都——”
“不說他了,掃興。”
我打斷常遠。
臉上是無所謂的樣子,可心中,還是忍不住隱隱抽疼。
那些綁匪本來是要綁架顧啟銘,為了救他,我不顧危險地衝過去拉扯。
被綁匪當場控製住,帶到了車上。
顧啟銘看見了,也聽見了我歇斯底裏的求救聲。
可他隻是鬆開何巧月的手,慌亂又生氣地背過身:
“景小禾,你真是越來越幼稚了!當街搞這一出,不覺得丟人麼?”
回憶閃過,我的視野逐漸模糊。
常遠小心地伸出手,要擦拭我的淚。
我察覺,驚慌躲開。
不小心扯翻桌布,紅酒灑了一身。
他訥訥地站在那兒:“抱歉,我隻是........”
“沒關係。”
我平靜地笑了笑,起身告別。
回家時已經過了午夜。
顧啟銘卻還沒睡,在沙發上等我:“你去幹什麼了,給你打電話,為什麼不接?”
我一邊換鞋,隨口敷衍:“沒聽見。”
下一刻,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這不是過去7年,幾乎每天都在重複的對話?
隻不過在家苦等的人,變成了顧啟銘。
他終於明白我過去的感受,語氣軟了下來:“別生氣了。我不是跟你解釋過了嗎?我冒險醉駕去找月月,是怕她出事。”
“你知道的,她住在城中村,治安很不好。”
我隨意道:“那就給她換個地方吧,離公司近一點,這樣你找她也方便。”
話音落下,我看見顧啟銘突然錯開目光,不敢看我。
看來他已經找過房子,是我多管閑事了。
我繞開他去衛生間洗漱,路過他身旁時,突然被拽住。
“你喝酒了?”
他從我身上聞到了酒味兒,應激般吼了出來:“你跟誰去喝酒了?男人女人?”
“跟你有什麼關係嗎?”
我不耐煩地甩開他。
一如他曾經無數次不耐煩地敷衍我。
可他卻一次都忍不了,失態地從冰箱裏拿出一聽啤酒:“喜歡喝是吧?來,我今天讓你喝個夠!”
他將我按倒在沙發上,往我嘴裏灌酒。
我拚命掙紮,他咬著牙笑起來:“怎麼?你能出去跟別人喝,不能跟我喝嗎?”
“顧啟銘,你瘋了嗎?”
我找準他的臉,狠狠扇了過去。
滿眼恐懼和陌生。
恐懼得讓我忍不住發抖,不知道自己愛了7年的人,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我為你喝酒傷了胃,你半點也想不起來了嗎?”
剛大學畢業時,是顧啟銘最窮的時候。
為了支持他創業,我拚了命地陪客戶。
好幾次喝得胃出血,此後落下病根,滴血不能沾。
可笑常遠還記得,他卻忘得一幹二淨。
“對不起,對不起....小禾,我不是故意忘的.......”
顧啟銘跑過來將我抱住:“你知道的,我一直忙著工作的事,不可能什麼都記得。你沒事吧?我現在就送你去醫院好不好?”
他的動作有些激烈,再次觸痛了我的傷口。
我咬著牙,還是被疼出了眼淚。
“小禾啊,都這個時候了,你真的沒必要裝了呀!”
顧啟銘紅著眼掀開我的袖子:“有沒有傷,我——”
下一刻。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逐漸瞪大眼睛,充滿了驚疑和惶恐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