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堂嘩然中,韓司銘安安靜靜地站在無人的角落裏。
周遭的喧嘩與吵鬧與他似乎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
他隻是安安靜靜站著,直到韓爺爺宣布晚宴正式開始。
一道道菜肴被擺上餐桌。
都是賀清河愛吃的菜色。
為首的韓爺爺還在慈愛地笑著,“清河多吃一點,我可是特意吩咐廚師,多做些你愛吃的東西!”
賀清河笑著吃下一口鬆鼠桂魚,而後挑釁般看向坐在最末尾的韓司銘。
韓司銘對魚肉過敏。
小時候吃了一口魚肉渾身起疹子,把韓爺爺嚇壞了。
韓司銘還記得,那時韓爺爺急得不行,回來後便吩咐家裏的餐桌上再也不許出現魚肉。
可自從賀清河來到韓家後,發生了什麼呢?
知道韓司銘魚肉過敏後,賀清河便“愛”上了魚肉。
於是,韓家的餐桌上,便再也沒少過各式各樣的魚肉菜肴。
這樣的事情發生過太多次,韓司銘已經無力再去爭辯。
一頓飯食之無味地吃完,飯菜和餐桌都撤了下去。
韓爺爺年紀大了,身體難免疲憊,便先回去休息。
還特意吩咐人將之前得到的玉佛拿過來,親手給賀清河戴在了脖頸上。
剩下的賓客們則在大廳中彼此閑聊著。
賀清河身邊湊了最多的人。
“你今天這一身衣服真好看!又是百貨大樓的最新款吧?叔叔阿姨可真是疼你!”
“韓老爺子對你可真好!心疼你身體弱,還特意給你找來了玉佛滋養身體!”
“剛剛孟芷菀一直在偷看你呢!說說,是不是好事將近了?”
賀清河站在人群中央,臉上是幾乎掩蓋不住的驕傲。
過了好一會兒,恭維的人群漸漸散開,賀清河才施施然走到韓司銘身邊。
“韓哥要不要看看爺爺給我找來的玉佛?”
“我這個人沒什麼學問,看不出玉的好壞,但是看這玉這麼綠瑩瑩的,透得像玻璃一樣,肯定很值錢吧?”
“爺爺為我可真是費心了,韓哥你說呢?”
賀清河故意將脖頸上的玉佛往韓司銘眼前湊。
說話的語氣更是挑釁到了極點。
韓司銘知道對方不懷好意,幹脆便不發一言,神情淡漠地看著他。
見韓司銘無動於衷,賀清河皺了皺眉。
他又開口炫耀嘲諷了兩句,幾乎是要把那尊玉佛貼到韓司銘的臉上。
韓司銘意識到不對,剛想阻止,賀清河已經“摔”倒在地。
“啪!”
伴隨著一聲清脆的響聲。
賀清河高聲大叫,“韓哥!你為什麼要推我!”
“爺爺送我的玉佛被你打碎了!”
韓司銘低頭看去,果然看見剛剛還掛在賀清河脖子上的玉佛,此刻已經摔在地上,碎成成了兩半。
賀清河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韓哥,你討厭我,推我打我都可以!”
“但你不能打碎爺爺給我的玉佛啊!這是爺爺心疼我身體不好,給我的護身用的禮物!”
這邊的騷動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賀清河的話,更是將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了韓司銘身上。
韓司銘目光在眾人身上一一掃光,坦然而堅定地迎上這些質疑的目光。
他平靜開口,“不是我推了你。”
“這裏這麼多人,我就算討厭你,也不會用這種低劣手段的。”
韓司銘泰然自若的態度讓在場眾人的懷疑都消解了不少。
想來也是。
再怎麼蠢的人,也不會在韓爺爺的壽宴上做出這種事情來。
韓父韓母、韓叔叔和孟芷菀此刻都走了過來。
韓叔叔率先開口,“清河,是不是人太多了,你不小心被碰摔了?”
賀清河連連搖頭,哭得更厲害了,“叔叔,你是不是不信我......”
韓叔叔輕輕吸了一口氣,“叔叔當然相信你,但......”
“爸,媽,我真的是被韓哥推倒的!”賀清河已經滿臉淚水地看向韓父韓母。
“我知道自己是個養子,被討厭也是應該的,但這是爺爺給我的禮物,我絕對不能讓韓哥弄壞了!”
“你們連我的話都不相信了嗎?”
見賀清河淚流滿麵的樣子,幾個人的心瞬間軟了。
孟芷菀更是蹲下身去,一臉憐惜不忍地道,“清河,你剛剛摔沒摔疼?”
“我扶你起來,好不好?”
賀清河抽噎著被孟芷菀扶起身,扭頭看向韓司銘。
“韓哥,我想讓你給我道歉!”
韓父也厲聲道。
“韓司銘!你這次真的太過分了!這可是你爺爺的壽宴!你竟然在這種地方欺負清河!”
“我看我平時真的是把你慣壞了!你給我跪下!給清河道歉!”
道歉?
還是跪下道歉?!
韓司銘近乎難以置信地看著韓父。
他才是韓父韓母親生的兒子!
而現在,他的親生父母,竟然為了一個養子,讓他在大庭廣眾之下,跪下道歉?!
韓司銘幾乎要被氣笑了。
“我說了!不是我推的!”他高聲道。
卻沒人相信他。
韓父舉起手裏的拐杖,當眾就要向韓司銘的身上砸去。
後腦尚未完全愈合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
韓司銘的心裏已經徹底被絕望和麻木吞噬。
他定定注視著暴怒的韓父,眼露失望的韓母,滿臉漠然的韓叔叔,和還在不斷安撫賀清河的孟芷菀。
竟然笑出了聲。
笑聲中,說不出是嘲諷更多,還是自嘲更多。
曾經把他捧在手心的父母,把他當成親兒子的叔叔,信誓旦旦說喜歡他的青梅......
到底是什麼時候變成了這副完全陌生的樣子?
韓司銘越笑,聲音越大。
直到笑出了淚來。
韓家人被韓司銘的笑聲打斷,一時有些不知所以。
“你笑什麼?!”韓父厲聲道。
“你欺負清河,我讓你給他道歉還錯了嗎?!”
韓司銘搖搖頭,“你們沒錯。”
“那你還......”韓父充斥著怒意的話還沒說完。
韓司銘已經自言自語地補充道,“是我錯了。”
是他錯了。
他不該對韓家人抱有一絲一毫的期待。
因為他們從來不會站在自己這邊!
從來不會!
韓司銘盯著地上碎成兩半的玉佛,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上輩子他也曾見過玻璃種的玉,和地上佛像給人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想到了什麼,他猛然抬起頭,死死盯著賀清河。
“這玉佛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