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依橙側頭望向窗外,七天的時間還剩下不到三天,七魄已經沒有了五魄,不知自己能否堅持得下去。
“小橙子,你最近感覺很疲憊,要不要請假在家多休息幾天。”
阮明裴開著車,餘光瞟向一直無神看著窗外的程依橙,她越來越憔悴瘦弱,好像隨時都會消失一般。
“沒,睡一覺就好了。”
程依橙閉眼,不願再交流。
車內隻剩下輕柔的音樂緩解氣氛。
程依橙悄悄睜開眼,觀察阮明裴臉上的表情,就在快到公司時,她猶豫許久,還是開口問道,“明裴,我想問你一件事,你可以如實回答我嗎?”
“嗯。”
“你現在還喜歡我嗎?”
其實,答案顯而易見。
程依橙低頭遮掩表情,無聲發笑,唾棄自己的天真,何必自取其辱。
她攤開手掌,固執數起手中的掌紋。老一輩說,紋路越亂的人,人生越是過得坎坷。
曾經她也不信,可到如今,命運的巴掌打得她振聾發聵。
她連自己的命都無法做主,更何況其他...
程依橙根本沒打算聽阮明裴回答,自顧自接著說,“如果我說,你不喜歡我,我三天後就會死,靈魂也會被打入地獄,日夜受折磨,你信不信?”
程依橙聲音並不大,卻每一個字都擊打敲在阮明裴身上。
阮明裴沉下臉色,語氣不悅,“程依橙,你現在到底怎麼了?從依一過生那天起,你就開始疑神疑鬼,一天天神神叨叨,什麼死的活的,如果真是這樣,那我也陪你受折磨,可以了嗎?”
程依橙知道,阮明裴不信,對於他充滿輕視不屑的承諾,她喉頭發緊,嘴唇上下開合幾次,依然沒有說出一個完整的音節。
一道嬌憨的聲音從車內藍牙傳來。
“阮哥,你在哪裏,怎麼就一會兒人就不見了。”
阮明裴看了眼程依橙,“有事出門一趟,怎麼了?”
“阮哥,你快回來。我想帶小狗去趟寵物醫院,它有點拉肚子。”
再一個拐彎就到程依橙公司了。
阮明裴駛入路邊停下,“小橙子,你下車走幾步吧。小狗拉肚子很危險的。”
程依橙看了眼阮明裴,了然微笑,默默開門下車。
她前腳剛下車,車就迫不及待的飛馳出去,幾秒後,就消失在大街上。
努力壓下心中的苦澀,要是一開始消散的是愛魄就好了,她不再喜歡阮明裴的話,心也就不會這麼難受。
程依橙打車趕往殯儀館,在去認領的路上,腿腳打顫,她沒想到會有一天是以這樣的形式來認領自己的遺體。
白布下才是真正的自己。
由於數日泡水緣故,她瞧著躺在冰冷台前的那俱軀體已經整個浮腫不堪,散發難聞的臭味。
等她反應過來時,自己已淚流滿麵,身體發軟無力跪在地上。
平日最愛幹淨的自己,卻以這麼難堪的模樣離開人世。
“小橙子,你怎麼在這裏?你不是去公司了嗎?”
阮明裴看到程依橙的聲影,先是一愣,隨後脫口而出問道。
程依橙抬頭,視線剛好對上阮明裴眼神中的質疑,接二連三發生的事情迫使她大腦運轉變慢,一時語塞,“我...”
隨著阮明裴走近,她才胡亂找了個理由,“我來送朋友。”
說完,極力藏好眼中的慌亂,程依橙主動迎上前挽起阮明裴的手往門口帶,“我剛剛接到電話說朋友去世的消息,她爸媽不管她,所以我作為朋友來認領她的屍體,處理後續。”
阮明裴直覺告訴他,這個人和程依橙關係匪淺,他從未見過她這樣脆弱的模樣。
他心底竟升起一絲異樣,掙脫開束縛,一步一步來到停屍間,腐臭味鋪天蓋地,阮明裴也沒有皺眉嫌棄。
“既然是你朋友,於情於理,我也應該送送她。”
阮明裴說完,就想揭過白布,確認眼前躺著的人到底是誰。
程依橙心早就提在嗓子眼,她做不到眼睜睜看阮明裴就這樣掀開蒙布,把她和他,生與死展現到眼前。
就在阮明裴手指已經觸碰到布料時,程依橙大聲囔道,“依一剛剛找不到你,給我打電話說她發高燒了,很不舒服。”
在她意料之中,阮明裴果然緊張起來,責怪道,“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
程依橙默默看著遠去的背影,午後陽光正盛,晃眼之際,她已記不大清那個十幾歲的少年身影。
之後的認領手續不複雜,因為腐敗嚴重,工作人員一路開綠燈到火化室。程依橙坐在等待室,周圍有不少人,三兩圍在一起小聲哭泣。
唯有她,孤零零神情哀悼自己的死去。
待一切塵埃落定,她站在自己墓碑前,一遍一遍拿手臨摹上麵的字體,站累了便就地坐下。
“我交了五十年管理費,應該夠了,等他們發現你死了,應該會來看你的吧。”
“畢竟你也是他們的女兒、妹妹和姐姐...”
“我還有三天的時間,快了,我馬上也會來陪你了。程依橙,你不是孤單一個人。”
她倚靠在墓碑前,一個個負麵想法撞擊著她的大腦,手機鈴聲突兀地回蕩在整個陵園。
“程依橙,趕緊來醫院,奶奶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