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婆婆問我回不回家過年。

我想了想醫生說懷孕前三個月要特別注意，就拒絕了。

婆婆喜滋滋的說：「行，那我叫大成的前妻回來過年了，這件事情大成也答應了。」

我隻覺得腦袋裏嗡的一聲。

掛斷電話，我去找林大成對質，「你知道你媽喊你前妻回家過年這件事嗎？」

他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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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大成，你們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嗎？」我的聲音抑製不住的顫抖，盯著坐在沙發上的男人。

「誰家過年會喊自己的兒子前妻回來過年？你要是沒結婚，那也就算了，但是你結婚了，還把她喊回來，是對我不滿還是怎麼樣？」

林大成眼神有點心虛，為他媽開脫辯解：

「我媽要是不考慮你的感受就不會打電話問你了，老人嘛，我前妻陪她的時間比較多，難免親了一點。」

我懷著孕不想爭吵，直接了當地問他：

「那你呢？你覺得這樣是對的嗎？今年你回家過年還是留在這裏陪我過年？」

我隻想要一個結果。

林大成低著頭沉思，臉上的表情很是糾結。

過了一會，他說：「我留在這......」

「叮鈴——」

林大成剛接通電話，他媽的大嗓門不用開著免提，我也聽的一清二楚：

「大成啊，你什麼時候回來啊？蘇小漁她過兩天就回來了，說是要幫媽大掃除，陪我去鎮上逛街，你也趕緊回來，不要讓人家等啊。

「雖然你們離婚了，但你們怎麼說也在一起生活過，媽也把蘇小漁當成自家閨女了，我們一家人好好熱鬧熱鬧，過個好年。」

「媽......我知道了。」林大成支支吾吾地回答。

「嘉寧，你看......」林大成邊看眼色，語氣邊軟了下來，「要不這樣吧，我回來陪我爸媽三天，我就回來陪你了好不好？」

「現在長大成家了，一年到頭也陪不了他們幾次，也就新年的時候有點時間了。」

林大成連找的借口都這麼蹩腳。

我冷眼看著他，差點沒笑出聲。

距離上一次見他爸媽，還是兩個月之前。

當時我剛測出來懷孕，去醫院檢查胎兒情況一切良好，為了給他爸媽一個驚喜，當天就開車回了他老家，足足待了半個月才回來。

就算不是懷孕，我們平時一年見麵的次數至少在十次以上。

我的心一點點冷卻：

「林大成，你默認了你媽的想法，覺得叫你前妻回來過年是一件正常的事是嗎？你媽也真是好笑，還把她當成自家閨女，合著你家就我一個人是外人唄？」

「你和她之前沒孩子都能一起過年，要是有孩子不得一年聯係個八百次啊？」

林大成語氣也不悅：

「我和她已經結束了，不是你想的那樣，你能不能別那麼大驚小怪，擱這裏上綱上線？」

「不就是過個年嗎？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和你在一起三百六十天，陪我爸媽幾天怎麼了？陳嘉寧，你現在變得真不懂事，一點都不會理解別人，換位思考！」

我饒是假裝的再冷靜，眼睛還是蒙上了一層水霧。

這種事情任誰看，都覺得不合適，不妥吧？

「嗬，不就是過個年，新年是一家團圓的日子，是一年最重要的節日，你和她之間沒有孩子，也沒有法律上承認的夫妻關係，所以，你們之間不該有任何聯係，這樣才對，你懂嗎？

「心沒有騰幹淨，你談什麼戀愛？結什麼婚？來招惹我幹嘛！」

我擦掉眼淚，倔強地看著他：「林大成，你回去我們就離婚。」

林大成起身拿起沙發邊上的黑色大衣穿上，很是不滿：「我出去走走，你也冷靜冷靜，我們之間都有孩子，我真不明白，你在怕什麼玩意。」

我愣住了，從頭到腳都是涼的。

讓我更沒想到的是......

原本過兩天回他老家的蘇小漁，提前過來這裏找林大成一起回去。

「大成，你長大成熟了很多，想當初你都黏著我，跟個大型巨嬰一樣，現在也不黏人了。」

「大成，我買了這些給你爸媽，你說他們會喜歡嗎？」

「你帶我過來，你老婆不會有意見吧？」

......

我迷迷糊糊地走出房間，看到林大成手裏正提著東西言笑晏晏的招呼著蘇小漁進來。

「不會，她沒那麼小氣。」

「你來就來，買什麼水果啊，我們又不是啥不熟的人，這不是見外了嘛。」

「今天中午你想吃什麼？糖醋排骨行不？」

蘇小漁驚呼一聲：「大成，你還記得我想吃糖醋排骨啊？」

「那當然啊。」林大成嘴裏嘟喃，「你這人嬌氣的很，成天嚷嚷著吃不到正宗的糖醋排骨，我想不記得都難啊。」

他側頭看到我，朝我招了招手：

「嘉寧，這是蘇小漁。」

「你過來招待小漁一下，我進去廚房做飯。」

他不管我會不會尷尬，徑直走到廚房準備起飯菜。

我和蘇小漁麵對麵沉默的坐在一起。

過了幾分鐘，她說：

「大成其實還挺不錯的對吧，又會做飯，又能賺錢，脾氣也好，他當初對我也很好，隻不過我那時年輕，想去大城市發展，他不喜歡顛簸的生活，所以和他離婚了。

「我也是心狠，他跪下來求我別離婚，會出去賺錢給我花，我還是離了，誰知道大城市也不是那麼好混的，混了幾年也沒混出什麼名堂。」

我的目光慢慢移向廚房裏的林大成，他身上係著我買的紅色圍裙，熟練的切菜、調味，每個動作都那麼流暢。

可我分明記得，他說過自己不會做菜。

和他剛結婚那會，有一次我發燒反反複複，連續幾天都沒有胃口。

後來燒雖然退了，但我身體還是覺得乏累，纏著讓他給我熬碗粥和幾道飯菜，他不耐煩地點了外賣，還斥責我：

「又不是第一次發燒，真矯情。」

「你隻是發燒而已，又不是手腳都廢了，自己想吃不會去做嗎？外賣點的和我做的有區別嗎？還非要吃我做的，有病你就去治。」

「我不會做，沒進過廚房，你愛吃不吃。」

我當時除了難過，還在心裏為他找借口，他不會下廚，這個要求是不是太難為他了？

「自從和林大成談戀愛，我就沒下過廚，他早上去上班會提前起來準備好早餐，中午會趁著公司休息時間回來做飯給我，他說隻要我每天開開心心就好了，什麼都不用管，真是個傻子。」

對麵的蘇小漁嘴巴還在不停地巴拉巴拉。

「嘉寧，大成給你做過糖醋排骨嗎？我和你說，他做的糖醋排骨一絕，你要是需要知道他什麼，需要了解他，都可以問我。」

看似隨口說，臉上卻帶著挑釁的笑容。

我的手指嵌進沙發軟墊裏，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想要以正牌妻子的身份，傲然睥睨地直視她的挑釁：

「你不用這樣和我炫耀，再炫耀他和你也沒有任何關係了，我要是你，我就會識趣地不出現在林大成麵前了，把自己搞得和小三一樣，你還挺驕傲。」

「你現在不就是混的不好了，又想起他了嗎？搞的自己多深情，有多難忘一樣。」

蘇小漁被我說中了，臉一點點蒼白下來，還在那裏嘴硬：

「你懂什麼？誰說我混的不好，我背的起香奈兒，你背的起嗎？你信不信......」

「信，男人永遠覺得野花永遠比家花還香。」看她氣急敗壞地樣子，我倒是冷靜了下來，「不過，你的香奈兒是假的吧，logo的漆都快掉了。」

我雖然背不起香奈兒，但我是千萬粉絲網紅的經紀人，平時對接合作商、產品把控，我都有參與其中。

那個圈子的人，不缺香奈兒，見識的人多了，是不是真貨我還是分辨的出來的。

蘇小漁下意識地想把她的「香奈兒」包包往後麵藏，林大成端著飯菜從廚房出來了。

「都過來吃飯了。」

生氣歸生氣，但為了他們懲罰自己的肚子不值得。

飯桌上，蘇小漁好像又找回了主場。

故意夾著甜膩的嗓音和林大成說話，「大成，你做的糖醋排骨還是這麼好吃，讓我想到了我們結婚的那幾年。」

「那幾年有你好幸福呀，沒想到還能吃到你親手做的飯菜。」

林大成頓時羞澀的跟剛談戀愛的男生一樣，笑嘻嘻地道，「好吃你就多吃點。」

還不忘夾一塊糖醋排骨放進我碗裏。

我默默地夾出來，繼續吃飯。

「哎，嘉寧，你不喜歡吃排骨嗎？幹嘛夾出來扔掉，多浪費啊，這個是大成辛辛苦苦做的，你不吃給我吃。」

她夾了起來，「真是一點都不知道心疼大成。」

「你要是不喜歡我過來，我吃完飯就離開，你還懷著孕呢，不要板著個臉色，為了我氣到了自己。」

林大成這麼一聽，脾氣也上來了。

「嘉寧，你非得這麼上不了台麵嗎？小漁是我們家的客人，你在這裏甩臉色幹嘛，不吃你就滾回房間裏去！」

我瞥了他們一眼，說道：「我過敏。」

「你對排骨過敏？平時你吃排骨吃的比誰都勤快，在這裏忽悠......」

「我對板栗過敏。」林大成的糖醋排骨裏麵還放了板栗一起翻炒。

看到林大成愣在那裏。

我忍不住自嘲笑出聲：

「哦，對了，你不知道，因為你不會做菜，沒下過廚，也沒進過廚房，家裏這些事情一直都是我做的，你不知道也正常。」

蘇小漁眼裏閃過得意，換了副口氣訓斥：

「大成，你也真是的，都結婚了也要幫著自己老婆分擔一點，我以前教你的你都忘啦？叫你不要給別的女人做飯，你還真不給別人做飯，我們離婚了啊，你還遵守著承諾幹嘛，呆頭呆腦的。」

我看膩了，沉著臉甩下筷子：

「蘇小漁，你也別擱我麵前演戲，惡心我了，一口一個以前，生怕別人不知道林大成對你有多好，聽的我都想吐。」

「嘉寧......」蘇小漁單單說了兩個字，眼裏瞬間浸滿了淚水。

「大成，我不是故意的......」

「行了！」林大成臉色驟然一變，站起身發了瘋的罵我，「陳嘉寧，成天找事你煩不煩啊？不就是過敏嗎？不吃不就行了，有必要在這裏陰陽怪氣小漁嗎？」

「她內心又沒你強大，承受能力也沒你強，你讓她一下會少塊肉還是咋的？我看你懷孕了處處都讓著你，你還不知足！」

我崩潰的哭出聲，難以置信地抬頭直視他的眼睛：「林大成，你覺得我讓你煩了？那你每天忍的很辛苦吧，畢竟每天都要遷就我，你真沒良心啊。」

「誰家老公會帶自己妻子和前妻共處一室啊！」我邊推搡邊罵他。

「行啊，我本來想在這裏陪你兩天再回去，你既然覺得小漁在這裏礙你的眼，那我也不在這裏煩你了，我們今天就回老家，讓你自己清靜行了吧！」他不耐煩地扯開我。

回房間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行李箱，拉著蘇小漁的手立刻奪門而出。

這一幕刺眼極了。

我僵在原地，直到腹部隱隱傳來痛感，我回過神，慌亂地拿出手機，打電話給林大成。

「您好，你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額頭冒出冷汗，我顫抖著手給林大成發信息：

「我肚子疼，你快點回來送我去醫院。」

他們出門還不到五分鐘，絕對比救護車來的快。

我抱著希望等著林大成回來。

過了幾秒，收到他的信息：「你這次又想耍什麼花招？我們半個月前才去孕檢過，醫生說你和寶寶都好著呢。」

「你知道自己哪裏錯了沒？不給你點教訓你還蹬鼻子上臉了，我直接回老家了，年後再回來，這段時間你好好想想自己哪裏錯了。」

不......不是的，我瘋狂搖頭。

「大成，我沒有耍花招，肚子真的疼，你快點回來，我求你了。」我發信息過去和他解釋，結果收到了一個紅色的感歎號。

我又疼又慌張，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血腥味。

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撥打了120的電話。

「沒什麼大礙，動了胎氣，以後注意點，情緒不要波動太大就可以了。」

我靜靜地聽著醫生的叮囑，突然抬頭問他：

「可以預約打胎嗎？」

醫生一愣，繼而說道：「現在胎兒沒有任何問題，以後注意點就好了......你要是想打掉的話，可以去婦科。」

我點了點頭，出了門直接去婦科掛了號，預約的時間是明天。

「不好意思啊，寶寶，以後再來找媽媽。」我摸了摸自己還未明顯的肚子。

我曾以為林大成和我一樣期待這個孩子的到來。

他總是在纏綿過後，眼眸低垂著，撫摸我的肚子，低聲說，「我們要是有個孩子就好了，最好是像你，又漂亮又乖。」

我多囊，懷孕困難，一直在調理身體。

這個孩子是好不容易懷上的。

知道懷孕的那天，我故意把驗孕棒放在顯眼的地方，等他下班回來。

他看到驗孕棒兩條杠的那一刻，驚喜的衝過來抱住我，激動地聲音都在顫抖：

「老婆，我們終於有自己的寶寶了，我好愛你。」

我以為我們會一直這麼幸福下去。

可我現在才恍惚發現，不是。

孩子隻不過是他自以為能拿捏住我的把柄，有了孩子，也有了牽掛。

可他錯了，讓孩子出生在沒愛的家庭才是罪過。

我打車回到家，該收的收，該扔的扔，收拾完後我點了一份外賣，找了春節上映的電影播放。

沒找他哭，沒沒找他鬧。

第二天，我按時來到醫院，坐在走廊的冰冷的椅子上，等待著護士喊我的名字。

「陳嘉寧......」我失神的跟在醫生助理身後，她嘴巴張張合合，和我說了什麼我已經聽不見了。

也許是看我的狀態太不對勁。

躺在手術台上，醫生再次和我確認，「確定要拿掉孩子嗎？」

我的眼淚劃過臉頰，聽到自己痛苦沙啞的聲音：

「是，我確定。」

從昨天到今天，林大成都沒有想過打一個電話給我，我的微信還在他的黑名單。

手術結束的比我想象中還快。

護士叮囑我坐小月子的注意事項，我認真的記下來，和她道謝後離開了。

就在我準備叫車的時候，才想起來進去動手術前，我把手機放在護士站，忘記拿了。

我返回去護士站，忽然聽到一道女聲：

「我剛才協助吳醫生做了個手術，你們都不知道，那個小姐姐眼淚一直流個不停，就是沒哭出聲，世事無常啊，我前段時間送病曆的時候，還碰到她挽著她老公的手來做體檢......」

「估計那個男的也是不負責任的渣男，好可憐啊。」

我站在拐角處，靠在牆上，下意識地摸向肚子。

心裏忽然空落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