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為了能和周宜澤結婚，我打兩份工幫他攢彩禮。

除夕一大早，他說要回公司加班，節假日有三倍工資。

我沒有多想，因為今天我也要出門打工。

夜裏，我冒著寒風，去海邊送一單煙花的外賣。

熟悉的聲音傳來，我愣在了原地。

“淼淼，你再等十天，等江月白的年終獎轉給我之後，我就來娶你。”

1

十天之後的年終獎？

我的腦海頓時一片空白，握著車頭的手都差點不穩。

聽到了周宜澤的承諾，那位叫淼淼的女生，直接撲入了他的懷裏。

“宜澤，你對我真好，我最愛你啦！”

海邊的路燈寥寥無幾，天色昏暗。

但我還是看到了，兩個曖昧依偎的身影。

其中的一人，我再熟悉不過。

他便是陪伴在我身邊三年，正談婚論嫁的男朋友。

曾經他向我保證，等他攢夠了十八萬八的彩禮，就立刻去我家提親。

為了他這一句承諾，我又不忍心他太過辛苦。

一來二去，我開始連著打兩份工幫他攢錢。

每個月轉錢的時候，他都會誇我厲害。

還笑著和我說：“月白，還差一點點錢就攢夠了，我們一起加油！”

每次發工資，我都幻想著，距離他娶我的那一天，越來越近了。

現在才發現，這不過是替別人做了嫁衣。

原來他早就做好了打算，十天之後，周宜澤便會離我而去。

我拿著煙花在遠處等了等，訂單快超時的時候，我才抖著手撥通了訂單上的電話。

這個電話號碼，我從來都沒有聽他說過。

電話中，周宜澤的聲音傳來，發現是我之後，他也愣住了。

我將煙花遞給了他，沉默不語。

他不知道我已經將先前的話語聽得完完整整，依舊在謊話連篇。

“這麼巧啊，居然是你接的單。”

“哦，這個是我的工作電話，你別誤會。”

帶著我走到遠處，他溫柔地和我解釋道：

“這就是我今天的加班內容。”

“陪好了她，老板就能給我升職加薪了。”

我知道這個女生，之前他偶然間提起過。

名叫林淼淼，是他同組的同事，也是公司老板的女兒。

為了她，就能夠這樣毫不愧疚地欺騙我嗎？

天氣很冷，我帶著口罩和頭盔，隻露出了一雙眼睛。

他伸出手指想要撫平我緊皺的眉心，繼續耐心地安慰我。

“你在家裏等著，我回去之後好好向你解釋，絕對不會有所欺瞞。”

“等我攢夠了彩禮，就去你家提親。你乖點，今天就別這麼累了，回去休息吧。”

我開始感到一陣迷茫，相識三年，我竟然完全看不透眼前的人。

先前他溫柔、耐心，滿眼都是我。

可這似乎，都是他營造出來的假象。

到底那句話才是真的，我分不清。

“這是誰啊？”

林淼淼好奇地湊上前來，話語中帶著醋意。

還沒等我開口，周宜澤搶在了我的麵前說道：

“這是我家附近的一個外賣員，經常見麵，剛剛聊了幾句。”

此時的我，已經在外麵奔波了一天。

白天下了場小雨，我的褲子和外套上滿是泥點子。

而林淼淼，一身昂貴的大衣，臉上帶著精致的妝容，令我自愧不如。

連連退了兩步，我剛想轉身離開，身後便傳來了林淼淼的聲音。

“那你過來幫我們點一下這個煙花吧，我給你打賞一百塊錢。”

2

對方的語氣很是高傲，似乎吩咐人這種事情，早已手到拈來。

我點了點頭，這一百塊錢，是我送半天外賣的工資。

這份錢，我還是想掙的。

接過周宜澤的打火機，我將煙花拿到不遠處，生疏地點起了火。

絢爛至極的煙花在天空中肆意綻放，最愛的人在自己的身邊，可我卻感到極致的孤獨。

在海浪聲和煙花聲的遮掩下，我悄悄地對自己說了一句。

“江月白，除夕快樂。”

這句話，帶著一絲的哭腔。

我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我的臉上滿是淚水。

趁著身後兩人在欣賞煙花的時候，我慌亂地將眼淚擦幹。

海邊的風出乎我意料的大，煙花的底座不穩，搖搖晃晃。

忽然，還沒放完的煙花直愣愣地朝著我們倒下。

五光十色的煙花頓時朝著我們幾人飛來。

我被嚇得連連後退，想要躲在周宜澤身後。

可他卻不曾看我一眼，側身死死地摟著林淼淼。

“淼淼，小心！我們快點離開這裏。”

這個時候，他終於抬眼看到了我。

我欣喜地看著他，等著他朝我伸出援手。

誰知道，他直接一把將我拉至身前，對我說出了無情的話。

“外賣員，幫我們擋一下，謝了。”

無數的火光在我麵前跳躍，滾燙的火藥在我的皮膚上炸開。

我被嚇得尖叫連連，想要快步逃離此處。

可周宜澤抓住了我的手臂，讓我動彈不得。

我就這樣被他擋住了擋箭牌，擋住了無數煙火。

良久，失控的煙花終於燃盡，我的心也涼了半截。

雙手、脖子，但凡是裸露在外的皮膚，沒有一個地方是完好的。

我咬了咬牙，將委屈和怒火忍下，轉身就想離開。

忽然，林淼淼衝上前來重重地推了我一把。

“你這外賣員，怎麼連這一點事情都做不好！”

“要是我受傷了，你有錢賠我嗎？”

“你等著，我現在就要投訴你！”

我往前踉蹌了幾步，差點摔倒。

裸露的皮膚還在陣陣刺痛，但我根本無暇顧及。

林淼淼已經從周宜澤手上搶來了手機，打開了外賣的界麵。

我看到她熟練地點開了外賣訂單的界麵，按下了角落裏的投訴按鈕。

“別，求求你。你投訴我，那我這一天都白幹了。”

我對著她連連鞠躬道歉，嘗試著讓林淼淼消氣，停下手中的動作。

“這次真的很抱歉，是我笨手笨腳，對不起。”

可我的道歉沒有用，她完全無視了我，自顧自地在手機屏幕上敲敲打打。

有好幾次，我都想要從她的手中搶下手機，但最後還是忍住了。

我用乞求的眼神看著周宜澤，希望他能幫我說說話。

3

可沒想到，兩人視線相接，他卻錯開了我的目光，不敢與我對視。

我的鼻尖感到一陣酸澀，低著頭不再出聲。

不一會，我就收到了被投訴的消息，直接扣除了我200塊錢工資。

隨後，兩人便不再搭理我，罵罵咧咧地離開了。

寒冷的海風將我吹到清醒，我冷冷地轉過身，騎著小電動車離開了這片海岸。

也是，還有十天就要離開我，他怎麼會為我求情。

隻有我一個人還在傻乎乎地等著他的一片真心。

我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家，在路上，我的手機震動不停。

打開一看，全是周宜澤發來的短信。

“月白，剛剛真的很對不起。可你知道，我是有苦衷的。”

“如果我沒能讓老板的女兒開心，那我工作都要不保。”

“月白，你這麼善解人意，會理解我的對吧。等我回家。”

看著手機上頻頻發來的短信，我不屑地笑出了聲。

最後十天，他怎麼都要把這場戲演下去。

現在想來，他的種種行動，都有跡可循。

我一句也沒有回複，這個時候，他一通電話打來。

“你今晚想吃什麼，我給你帶回去，晚上給你賠禮道歉好不好。”

隔壁鄰居家的飯菜香味從窗戶中飄來，勞作一天的我此刻饑腸轆轆。

他溫柔的話語讓我再一次忍不住去回應他。

“餃子吧。”

“好，你等著，我很快就回去。”

我一個人縮在客廳的沙發上，無聊地看著手機。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已經將近晚上十二點了。

房屋的陰冷導致我的膝蓋隱隱作痛，蓋再多的被子也沒用。

當初為了省錢，選了這個便宜的房子。

沒有暖氣，牆壁很薄，冬天更是陰冷。

半年前，我為了爭分奪秒地掙錢。

在送外賣的路上摔得鮮血淋漓，膝蓋更是慘不忍睹。

自那以後，隻要膝蓋一受寒，就會開始隱隱作痛。

周宜澤心疼得不得了，跪在我的床邊哭著說自己沒用，恨不得受傷的是他自己。

最近天冷，他每晚都會留意我的膝蓋。

暖寶寶、熱水袋、電熱毯，準備得萬無一失。

那時的我，很是幸福。我以為他會一直這樣愛我。

可今晚，他失約了。

說好很快就能回來，可我已經等不下去了。

夜晚的鐘聲響起，我聽到外麵劈裏啪啦的鞭炮聲。

新的一年到來了。

正刷著視頻的我，忽然看到一個推薦，上麵標著“我可能認識的人”。

鬼使神差之下，我點開了對方的主頁。

置頂的一個視頻，是三分鐘之前發布的。

她和男友在碩大的別墅裏喝著紅酒，默契地數著倒計時。

在最後一秒，窗外煙花絢爛，他們相擁接吻。

評論區裏各種祝福，仿佛他們才是天生一對。

視頻裏的兩人，正是周宜澤和林淼淼。

他們的桌上還擺放著一份禮物。

視頻不長，這個鏡頭隻出現了幾秒，但我絕不可能認錯。

4

這是自己省吃儉用了兩個月，給他買下的一塊手表。

當時我帶著周宜澤去專櫃，他還特意說，想要一塊男女同款的表。

這樣，我想戴的時候，也能戴。

沒想到，他居然轉手就將這份禮物送給了林淼淼。

怪不得我前幾天問起手表，他說我的心意太過珍貴，他舍不得戴。

愛意的表象被戳破，往常那些不自然的細節瞬間被我一一想通。

抓著手機的手越握越緊，我重重地將手機砸在沙發上。

為了他說的餃子，我一直都沒有吃晚飯，現在餓得頭暈眼花。

我歎了口氣，從電動車箱子裏拿出了一份飯。

這是白天送錯餐後剩下的。

我放進微波爐中加熱，自己默不作聲地吃完了。

淩晨四點，客廳的動靜將我驚醒。

我知道，是周宜澤回來了。

“月白，不好意思，我回來晚了。”

“這是帶給你的餃子，熱一熱還能吃，快吃吧。”

我不情不願地從被窩裏出來，接過他手裏的餃子。

飯盒裏的餃子不知道已經放了多久，還是我最討厭的韭菜餡。

餃子皮都被泡爛了，餃子餡在湯裏飄著，毫無賣相。

一整夜的疲勞、心痛和氣憤在這一刻徹底爆發。

拿著飯盒，我直接將一整碗餃子倒進了垃圾桶裏。

周宜澤衝上前來，直接搶過我手裏的飯盒。

“江月白，你幹什麼呢？這麼浪費糧食。”

“大過年的，外麵都沒有飯店開門，你知道這份餃子我找了多久嗎？”

“我知道我回來晚了，是我不對。但你能不能體諒一下我。”

昏暗的燈光下，他的眼神虔誠又委屈。

如果是以前的我，說不定就信了他的謊言，滿懷愛意地投入他的懷抱。

我扯著嘴角苦笑一聲，打開先前看到的那個視頻，擺在他的麵前。

“找了多久啊？在別墅裏找的是吧。”

“周宜澤，我體諒你了不知道多少次，你什麼時候體諒體諒我？”

似乎沒有想到，自己的事情會被發現，周宜澤臉上出現了少見的慌張。

但很快，他便調整好了自己的表情。

“這隻是逢場作戲，但我真愛的還是你啊。沒有我，還有誰會對你這麼好。”

說著，他強硬地將我攬入懷中。

他的懷抱驅散了我周身的寒冷，可他身上的那縷不屬於我的香氣，卻令我反感至極。

我沒有回答他，從他的懷抱中掙脫出來。

周宜澤說還剩十天，可現在的我，一天也等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