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早死’的丈夫養大一雙兒女,一生未嫁。
兒子結婚當天,他卻患了漸凍症出現在我麵前,說想和我共白頭。
我轉身就走,準備開始全國旅行。
可他卻將我告上了審判台。
他氣紅了眼睛說要告我三宗罪。
愧為妻子、愧為母親、愧為女兒。
若罪狀屬實,我會被打入十八層地獄受盡折磨,而他則氣運加身。
若罪名不屬實,他江家將會黴運纏身、無一日安寧,直至江家絕後。
我徹底心死,隻希望江家絕後的那一天我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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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衣裳破爛,頭發淩亂,被押上了新世紀審判台。
“江哥,蘭竹的做法雖然很過分,但她和我們幾十年的情分,還是讓她走吧。”
台下,蕭雙好似看不得我這麼慘的樣子別過了頭。
而江庭坐在輪椅上,腿上還放著一捧送給蕭雙的鮮花。
唯一可以動彈的脖子轉動,看向蕭雙,“雙雙太善良了,但這賤人真的毫無良心!就應該被處死!”
“我要告她三重罪!”
“第一重,她拋棄發夫,拿了我幾十年的養育費卻在我患上漸凍症之後將我拋棄在出租屋裏,任我自生自滅,愧為妻子!”
“第二重,她拋棄兒子女兒,明知道他們需要她的情況下,依舊殘忍離開,導致兒子婚宴受人嬉笑,孫子走失,女兒傷心過度進了醫院!愧為母親!”
“第三重,她拋棄父母,父母都百歲了,她竟然不贍養他們,甚至故意說斷絕關係這種話氣得父母腦溢血住院!愧為女兒!”
“她這樣無情無義地賤人,死千萬次都是應該的!”
台上。
我氣得想笑。
我無情無義?
這個世界上哪裏有人比的過他江庭絕情絕義!
當年我們才結婚三年,他便以外出打工的緣由出去了。
一去就是三年。
這三年,獨留我麵對婆家的責難、娘家的質問。
他回來之後一句關心都沒有,丟下一雙兒女再次離開。
他說這是替他去死的兄弟的孩子,一定要養活。
否則他沒臉麵對那死去的兄弟。
為了他這句話,我扛著村民們的嬉笑嘲諷、麵朝黃土背朝天又是一年。
這一年,江庭‘死了’。
連個屍體都沒有。
江家徹底厭棄了我,他們把江庭的死亡推到我身上,將我趕出了江家。
一個寡婦,在那個年代,是很難養活一雙兒女的。
娘家也嫌棄我晦氣,從來沒有給過我扶持。
在那個村子裏,我隻有一個人。
可現在他莫名其妙活了,甚至出現在兒子婚禮現場,揚言要和我白頭到老?
我拒絕之後,更是惱羞成怒將我告上審判台!
他可以和蕭雙環遊世界,為什麼要讓我服侍他到老?!
他賺的錢一毛都沒有給我,卻想著霸占我臨死之前的自由時光。
台下的眾人跟著指責我。
“天呐,真的有這種隻能享福不能共苦的女人!”
“不要臉的撈女,不伺候男人就算了,竟然連給自己爸媽養老都不!真要遭天譴哦!”
“她是不是在笑?!”
刹那間,石頭、瓶子、臭雞蛋全都砸在我身上。
蕭雙雙手環胸,“蘭竹,你跟江哥認個錯!”
“你爸媽也不想看見你這個慘狀的!大不了我給你一些金錢上麵的支持,浩兒和晴兒還在等你回家呢!”
我額頭滲血,頭發上還有臭雞蛋,滿身狼狽。
但麵色極冷,“你做夢!”
認錯?
我本來隻想擺脫這些畜生,一個人生活。
但既然他們想要揭穿假象,那我也不介意讓真相曝光!
我倒要看看,知道真相的江庭和蕭雙還會不會跟現在一樣伉儷情深!
蕭雙看見我堅決的樣子,溫和的臉上閃過一絲慌張。
她還想再說什麼,但半空中的巨鐘已經敲響。
“第一輪審判開始!”
巨鐘的表麵浮現一張威嚴的人臉。
“現在提取江庭的記憶,來證實蘭竹拋棄丈夫的第一重罪。”
下一秒。
數據屏上展現了江庭記憶。
這是我從未看見過的江庭。
一身筆挺的中山裝,在人群中運籌帷幄。
他的身側永遠站著一個女人,蕭雙。
他們一起度過金融危機,一起做生意,一起環遊世界。
但他每個月月初都會往一個賬號裏打錢,從最開始的幾塊錢、幾十塊到後麵幾萬塊。
每次打錢的時候,他都滿懷思念,細細摩挲單據,眉眼深情。
而蕭雙則會在旁邊加上一句,“嫂子會知道你心意的。”
從滿頭青絲到耳鬢斑白,終於,他成為了首富,在兒子的成婚當日找上了我。
他沒有理會我的驚訝,“蘭竹,我在青城買了一棟別墅,以後我們住進那裏,一起白頭到老。”
昏暗潮濕的出租屋裏,我臉色冰冷,看都沒看他一眼,“我不要。”
他很疑惑,嫌棄的打量著屋內簡陋的陳設,“你想讓我的孫子和老鼠一起生活?你可以,他們不行。”
我隻是固執的說,“我不要。”
轉身就走。
放映結束,畫麵停在我決然的背影上。
台下的江庭雙眼通紅,梗著脖子看我,聲音悲痛:“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拒絕,但我是真的想和你共度餘生。”
“浩兒和晴兒是你養大的,他們需要你。”
“我現在這個狀態也需要你!”
蕭雙笑容有些僵硬,站在一旁沒有說話。
半空中那張威嚴的臉再次開口,“審判結果:第一重罪不成立!”
蕭雙輕咬嘴唇,雙手緊緊攥在一起。
我舔了口嘴上的血,笑容算的上猙獰。
開始慌張了吧蕭雙!
人在做天在看!
那些錢到了誰的手上,你心知肚明。
“怎麼會這樣?!”
江庭開始生氣了,“你的判定結果有誤!”
圍觀的眾人也跟著出聲:“就是就是!明明就是這個女人拿了錢不想再伺候自己的殘疾丈夫!”
“說不定背地裏給孩子吃的是垃圾堆裏撿來的!你看她那麼胖!”
半空中的臉沒有任何表情變化,淡定的提取我的記憶。
畫麵從年輕的江庭說要去打工開始播放。
聽到消息之後,我失魂落魄地端著全家的衣服去江邊洗。
可沒有想到會在樹後麵看見背著包的江庭和蕭雙。
蕭雙一臉羞澀,“江哥,我們就這樣走了,蘭竹會不會傷心?”
江庭一臉不在意,“我給她賺錢,她有什麼不開心的。”
我傷心欲絕,差點跌進河裏。
我崴了腳蹲在河邊一邊洗全家的衣服一邊掉眼淚。
天黑才一瘸一拐地回了家。
“你個懶婆子!又躲哪裏偷懶去了!我打死你!”
他們不管我坡腳,拎著棍棒就往我身上招呼。
從那天之後,我每天的生活除了幹農活、做飯、挨打。
轉眼間,三年過去,江庭終於回來了。
我跌跌撞撞從田裏趕回來,身上的衣服破爛滿是黃泥,手腳全是裂口。
和站在門口光鮮亮麗地他像是兩個世界。
他眼底的嫌棄,我看的一清二楚。
他甚至還捂住了鼻子。
我無措極了,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這是替我死去的兄弟的孩子,你一定要養活他們,否則我以後死了沒有臉麵去見他!”
這句話他說的極快。
等我理清他說的意思,他已經騎著橫杠車遠去。
我的生活忙得不可開交,我沒有時間和鄰居吵架,沒有時間反駁婆家和娘家。
為了養活這兩個孩子,我投機倒把,背著孩子晝伏夜出。
可這一切都沒有得知江庭死訊時難過。
那一天,婆家和娘家同時和我撇清關係,我被打得鼻青臉腫還要尋找賺錢的路子。
孩子在哭,我沒有辦法。
我被強盜搶過,也和小偷互砍過。
唯一沒有的就是收到轉賬。
在孩子終於長大有工作之後,我去看了醫生。
醫生看見我的第一眼就說,“後麵的日子放寬心去過吧!”
我聽見他和其他醫生說,“這個老人家也是奇跡,她的身體壞完了,全靠自己的意念活著。”
“她情緒上還有病,導致身體一直腫脹。”
台下眾人震驚了。
“天呐!她這輩子太苦了!能養活這兩個孩子真是燒了高香了!”
“江庭和她連個婚禮都沒有辦,結婚證也沒有補領,算什麼夫妻!”
“不是,這個江庭為什麼說自己死了?不會是什麼陰謀吧?”
“蕭雙到底是個什麼角色?感覺怪怪地。”
議論聲充斥耳邊。
江庭臉色鐵青。
他僵硬抬頭看向身側的蕭雙,“你不說賬戶就是蘭竹本人的嗎?”
“你說你特意找蘭竹要的賬戶啊!還說你回去看過她,她過得很好!”
“你在欺騙我?!”
說著說著,他臉色逐漸漲紅,就連不能動彈的手指也動了兩下。
事實擺在麵前,蕭雙再怎麼巧舌如簧也爭辯不了。
“江哥~”
她蹲下身子,紅了眼,“是我的錯。”
“我不應該輕易聽信別人的話,我應該再去證實一下的。”
“蘭竹媽媽說這是她的賬號,我就信了,再加上那段時間我們實在忙得腳不沾地,她媽媽說她過得很好,我也就沒有回來看她。”
“以後我一定吸取教訓,江哥,你原諒我一次好不好?”
江庭的神色緩和下來,“不怪你,誰知道她媽媽還會給錯賬戶。”
“你也是單純,被騙了。”
“也是她薄情,娘家一次都不回。”
我幾愈心痛的暈過去。
我薄情?!
都是因為他,我和家裏的關係才一再惡化!
爸媽想讓我再嫁,我為了孩子們統統拒絕,被他們打了好幾次。
“第二輪審判開始。”
“現在提取江庭的記憶,來證實他說的第二重拋棄兒女的罪名。”
半空中很快開始播放江庭的第二段記憶。
“我要去過我自己的生活!”
那時我轉身離開之後,他動彈不得,隻能呼喚智能管家。
“小V給浩兒晴兒打電話!”
電話接通的很快,是我養了幾十年兒子的聲音。
“爸,我看見媽了,晴兒來接你。”
晴兒推著江庭去婚禮現場,在後台看見衣裳有些亂的我。
浩兒一臉的憤怒,“媽!今天是我很重要的一天!你就不能別找事嗎?”
晴兒也立馬接話,“是啊!媽,你永遠是我們的媽!這一點我們都不會否認,哥哥的婚禮你怎麼能不出席呢?這讓嫂子怎麼看待我們家?!”
我麵如死灰,看向江庭身邊的蕭雙。
“蘭竹,你以前不是這樣無理取鬧地,聽話,你隻要坐在台下就成。”
“我知道你沒有讀過書,不認字,上台發言的事情交給我和雙兒,你負責吃就行。”
他施舍般給我丟下一套衣服,“你身上的衣服也不適合出席這麼隆重的場合,換上這一套,這是我找人定製的最大碼。”
江庭揮手讓下人把我帶下去換上禮服。
而他則和蕭雙核對發言稿。
他把我安排在女方家人那一桌。
下人都在我身側守著,我坐著看台上的江庭和蕭雙發言。
他們講自己的創業經曆,將自己經曆的苦難,講有這麼一雙兒女的自豪。
而我在他們講到一半的時候摔碎了杯子轉身跑了出去,中途還因為衣服不合身摔了一跤。
連著桌子上墊的桌布被扯到地上,酒水灑了女方家人一身。
賓客議論紛紛,一片哄笑。
“這是男方母親......”
“太不懂禮數了,不如台上蕭雙的十分之一!”
“我都替新郎感到尷尬。”
因為這場鬧劇,浩兒被女方的親戚朋友一頓罵,臉麵都丟盡了。
江庭看著自己的女兒暈倒在她男朋友旁邊,急得臉都白了。
畫麵播放完畢。
江庭恨鐵不成鋼地看著我,“我的兒子是985畢業的碩士,女兒剛考上211的碩士,他們是多麼成功的孩子。”
“你不以他們為傲就算了,竟然在婚禮上讓他們丟臉!你讓他們如何自處?!”
他側頭,將蕭雙暴露在眾人視線之中。
“反觀雙兒,在你讓孩子們丟進臉麵的時候,她冷靜安撫賓客,送晴兒去醫院。”
“你們都是同一個村子裏出來的,你怎麼就這麼冷血?!”
說完他還翹起嘴角,深情的注視著蕭雙,“雙兒,我真的很感謝你,這些年,你辛苦了。”
蕭雙臉色一僵,很快揚起標準的笑容,“這是我應該做的。”
此時,看戲的眾人皆是被挑起了怒火。
“你還委屈上了?!這麼好的孩子你怎麼忍心傷害他們的!”
“你老公還替你定製禮服,專門安排下人守著你,你就是這麼報答他的!”
“那孩子以後估計要被女方家人經常戳脊梁骨了,害!”
“還是蕭雙和江庭合適。”
咚!
巨鐘再次被敲響。
種上的人臉開始公布結果:“審判結果:第二重拋兒棄女罪名不成立!”
刹那間,全場沸騰!
江庭更是不敢置信,他怒視著巨鐘上麵的人臉。
數據屏上開始播放我的記憶。
畫麵中是我轉身離開家的畫麵。
我才剛走到小區門口就被浩兒強拉硬拽上了一輛車。
車上,他不負往常的文雅,爆炸的指著我鼻子,“媽!你到底想讓我怎麼樣?!”
“我每天過得已經很累了,今天這麼大的日子,你還要整事。”
“雖然我不是你親生的,可我說了,你是我媽,這個事實不會變!”
我沒有說話,麵如死灰。
到了婚禮後台,蕭雙看見我的瞬間就雙眼含笑。
“蘭竹,你老了。”
她娉娉婷婷地站在我麵前,頭發盤在腦後,指甲上還做了美甲,和我的狼狽形成鮮明對比。
“我知道你不甘心,可我們也是沒有辦法,那個時候苦啊!孩子如果放在我們身邊,容易被不懷好意的人傷害,我們隻能把孩子放到你身邊養。”
我依舊沒有說話,隻沉沉地盯著她。
她摸了摸頭發,繞著我轉了一圈,“蘭竹,我都記不起你以前窈窕的樣子了,你現在......”
她上下掃了我一下,隨後嘖了一聲。
嘲諷的意味明顯。
都這樣了,我的好兒子也沒有想過為我辯駁一句。
我隻感覺很心寒。
更讓我心痛的是,浩兒一臉討好,給蕭雙遞了張擦手紙,“媽,你隻管準備發言的事情就可以,這個女人,我和晴兒會解決。”
我揪著悶痛的心臟,不敢置信,“浩兒,你剛剛喊她什麼?!”
蕭雙像是發現了什麼好玩的事情,將擦手紙丟在我臉上。
“你不知道?也是,江哥不會告訴你,否則你可不接受養我的孩子。”
她的孩子。
短短四個字像是雷一樣劈在我腦袋上。
“浩兒和晴兒是我和江哥的孩子,這些年還真是要多謝你把他們養得這麼好了。”
我想讓她別說了,四肢禁不住的發冷。
這時江庭來了,沒理由的就讓下人把我拉下去,換上那足以將我所有身體缺點的衣服套上。
那些下人不顧我的哭喊掙紮,蠻力撕扯我繡了好幾年才繡好的衣服。
他們把我的尊嚴盡數踩在腳底下。
“死胖子別動!拉鏈都拉不上了!”
“真的是惡心死了!”
“沒想到這死胖子還挺白的。”
知道江庭死的那一天,都沒有現在難過。
我感覺自己難受的快要死掉了。
這些人摁著我的肩膀,強製讓我坐在好看的女方家人中間。
讓我忍受她們的嘲弄和譏諷。
而台上,我的丈夫和我曾經的閨蜜正在向眾人展示他們的結婚證!
可笑我和江庭結婚的時候都沒有結婚證。
我現在才發現自己是多麼的可笑。
“胖子傷心了哈哈哈,沒辦法,你看看你自己和人家對比,是個男人都不會選你的。”
身旁女人的聲音刺耳,我受不住,摔碎杯子起身。
可下人卻故意扯掉桌布。
“夫人,你怎麼這樣?”
他還賴到我身上。
賓客的眼神猶如萬箭穿心般紮在我身上。
他們的嘲諷更像是砒霜,毒的我一句辯解都說不出。
我落荒而逃。
我想要去一個沒有這些人的地方,給自己一個清淨。
畫麵再次中斷。
眾人說不出一句話。
全都呆滯的看著台上狼狽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