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顆玲瓏心,被剜去一半救未婚夫,落下衰敗之症。
我想要活命,就要時不時與他親近,汲取另一半心的靈力。
他卻罵我不知羞恥,明知他有心儀的女子,還死皮賴臉往上湊,執意要和我退婚。
我忍無可忍,一刀刺進他胸膛:“真當老娘喜歡你呢?把心還給我,你娶個蛤蟆回家我都不管!”
1
我叫胡曉兮,是個倒黴鬼。
本來有個健康的身體,卻在五歲偷偷出府買烤鴨時,碰上廣陵侯八歲的獨子出殯。
一雲遊道士攔住棺材,一口咬定小世子還沒死透,又一眼鎖定人群中的我,說我有一顆玲瓏心。
隻要將心剜出一半做藥引,就能救活小世子,並且不會傷我性命。
我扔了烤鴨撒腿就跑。
廣陵侯帶人追到我家苦求藥引,我爹隻是一五品小官,卻也護女心切不肯交出我。
廣陵候便暗中用我家人性命威脅,逼迫我讓出一半心臟,事後定下我與陸時詡的婚約算作補償。
他的兒子是醒了,我卻一腳踏進鬼門關。
多損啊。
更損的是那道士腳底抹油溜了,我爹帶人去追,隻揪回一隻肥不拉嘰的的靈寵。
如今正在我耳邊聒噪:“胡曉兮啊!你都快嗝屁了!快找陸世子吧!哪怕在他身邊站一會說說話,也能汲取點靈力苟活一陣。”
我病怏怏靠在小榻上,望著窗外園中的春景發呆,輕咳道:“別去了吧,活也隻能活一陣,怪麻煩的。”
自從失了半顆心,我做什麼都提不起精氣神,像隻慢吞吞的老烏龜。
更何況陸時詡金屋藏嬌了個小美人,整日膩在一起。
我去了也是遭人白眼,趕上那話本子裏專拆有情人的惡毒女配。
不如在家裏發呆好。
小二翅膀快揮出殘影,在我麵前飛來飛去:“不行啊!不行啊!主人臨行前讓我照顧好你,你若出了問題,他回來定要拔光我欲毛的,我不想變成禿子!”
小二是一隻碎嘴的虎皮鸚鵡,又胖又圓沉的快飛不起來。
我伸出雙手捧住它,想起清風明月的沈修白,頓時有了些精神。
而後露出視死如歸的表情:“行吧,就當是為了沈哥哥,我再去煩一煩陸時詡。”
2
這些年我對什麼都不感興趣,唯獨沈修白是例外。
他是那老道士唯一的徒弟,當年找上門說小二是他的靈寵,要帶回去,我爹得知他的身份,立馬把人扣下。
“師傅欠的孽債徒弟還,天經地義!”我爹好像是這麼說的。
沈修白倒也聽話,還真留下收拾他師傅的爛攤子,並且一收拾就是十年,悉心為我調養身子,前不久出遠門為我尋藥去了。
聽聞陸時詡最近帶那美人練武,我被芙兒攙扶,一步三喘尋去時,兩人正在校場射箭。
同執一把弓,雙手交握在一起,從我的角度看過去,就是陸時詡將男扮女裝的嬌小美人擁入懷中,薄唇擦著她的耳朵說悄悄話,濃情蜜意極了。
嘖嘖嘖,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對。
我站著欣賞了會兒,不料一陣涼風拂麵,嗆的我低咳幾聲。
陸時詡和美人一同望過來,前者瞬間冷了臉,一副厭惡模樣,後者則是一陣慌亂,要從他懷裏退出來。
“不用管她。”陸時詡握住她的手,繼續教她射箭。
我在風口站了許久,身體愈發難受,硬著頭皮從芙兒手裏接過食盒,向陸時詡走去:“兩位不累嗎?吃點東西吧。”
我粗略計算過,隻要貼著陸時詡站半刻,就夠我平穩活上小半月。
我剛走進他就放出一箭,後肘不期然撞上我胸口,我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向後快速仰倒。
“小心!”方清雪一個箭步從陸時詡懷裏衝出來扶住我。
我喘著粗氣,緊緊抓住她的手臂站穩,剛要道謝,卻感覺心口難受的地方緩解不少。
一縷淡黃色的靈氣,從她胸口緩緩飄過來。
我怔了幾秒,而後不管三七二十一,用力抱住她不撒手。
“方小姐,失禮了!”
隻要能汲取靈氣活命,和誰親近都一樣。
方清雪不知所措僵在原地,陸時詡橫眉豎目要過來扯開我。
另一道聲音比他更快響起:“胡曉兮,你在幹什麼?”
我身子一顫驚訝轉頭,瞳孔微微放大。
沈修白怎麼回來了?
3
他一身月白長衫,腰間別了一個竹筒,精致容顏勝雪,如玉麵頰隱隱生寒,邁開長腿朝我走來。
我連忙鬆開方清雪,擺手解釋:“這是誤會......”
“到底是誤會還是你輕賤,見到個男人就不要臉貼上來?”陸時詡將方清雪扯到身後,看我的目光帶著殺氣。
原因就是他和方清雪既無婚約也無婚書,多次出入同一場合卿卿我我,難免會被人詬病,於是便讓方清雪女扮男裝。
我方才一句方小姐,相當於拆台打了他的臉。
沈修白冷嗬一聲,也不甘示弱將我護到身後,冷冷打量方清雪:“這分明就是個女人,陸世子是自欺欺人慣了,還是單純眼瞎?”
陸時詡噎了下,臉色極差,不待開口反擊,沈修白又道:“像你這種占著別人半顆心還不知感恩的人,才是不要臉吧,忘恩負義無媒苟合,簡直就是為陸世子量身打造的詞。”
沈修白的嘴又毒又快,說完就帶著我離開。
路上他生硬問我:“你不知那人是女子嗎?抱著她做甚?”
我從他的語氣中,隱隱約約察覺一絲醋味,小心又直白地問:“沈哥哥,你是吃醋了嗎?”
沈修白回頭瞪我一眼:“我修的是無情道,吃哪門子的醋?”
這句話,我聽的耳朵都快起繭了。
沈修白大我兩歲,初見時已是個風度翩翩的小公子,五官俊美清冷,隔著一樹梨花望過來,如同雪中明月令人眼前一亮。
我頓時被吸引去,忘記剜心之痛,倒騰著小腿呼哧呼哧向他跑去,他順手彎腰將我撈起,清淡道:“你就是胡家小姐?”
我點點頭,在他臉上吧唧親了一口,眼中亮著光:“美人哥哥漂亮,兮兒喜歡。”
他一怔,臉上有驚訝也有怒氣,勝雪容顏透了幾分薄紅,卻沒將我扔到地上。
後來我拖著隨時都能嗝屁的身體,成了他的小尾巴。
“美人哥哥,你長大了娶我吧,我把我爹的錢都給你花。”
他總是皺著眉頭,一本正經地說:“我修的是無情道,無情無愛才能得道升天,不可能娶任何人的。”
我才不信。
“那女子身上有我另一半心的靈氣,我方才抱住她,至少接下來半月不用愁了。”我輕緩開口,一瞬不瞬盯著沈修白。
他站在樹蔭下,細碎的光映著他清寂的眉眼,神色逐漸凝重。
“陸時詡難不成把你的心分給方清雪了?等我好好查查此事,對了,那味藥我尋到了,回去你就吃上。”
沈修白打開腰間竹筒,一隻兩指寬的黑蜈蚣緩慢探頭。
我臉上頓時沒了血色:“你要我吃它?”
沈修白合上竹筒,平靜點頭。
我眼前一黑,向後倒去。
4
“兮兒!”沈修白急忙抱住我,從袖中拿出兩粒藥塞進我嘴裏。
我咽下藥,順勢靠上他胸膛,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
你看,他叫我兮兒。
怎麼可能是真的無情。
“沈修白,我沒力氣走路了,你背我回家吧。”我扯住他的衣袖輕晃,仰著頭眼巴巴瞅著他。
從五歲到現在,這一招對他屢試不爽。
沈修白歎了口氣,對著我蹲下:“上來吧。”
我如願以償上了他的背,胳膊攀住他脖子,腦袋枕在他肩頭。
聽著他平緩有力的心跳,我舒適地閉上眼睛。
日光溫和春風拂麵,鼻翼間全是不知名的花香,若時間在這一刻定格,那該多好。
隻可惜心臟傳來的銳痛打破了平靜,我不想讓沈修白擔心,咬牙忍下來,最後不省人事。
我醒來已經回了閨房,沈修白坐在床邊守著我。
我時常這樣昏倒,需要他救治才能清醒,我們之間向來是不需要避嫌的。
他舀起一勺湯藥,吹溫了送到我嘴邊。
我想起那隻蠕動的蜈蚣,猶豫著不肯喝。
他涼涼挑眉,我乖巧張嘴,倒也沒想象中那麼苦。
就這麼喝光一碗藥,我注意到他嘴角有塊淤青,蹙眉撫上去:“怎麼弄的?”
“走路摔的。”沈修白輕淡開口,將藥碗放到桌上。
“主人撒謊!主人撒謊!”小二撲騰著翅膀落到我枕邊。
“閉嘴!”沈修白冷冷瞪過來。
“不用怕他,說。”我把小二收進懷裏。
他明顯跟我比較親:“陸世子用你的心頭血給方清雪入藥,每三日一碗,損耗太多玲瓏心的靈氣,所以你才常常昏倒,主人潛入廣陵侯府打了他一頓。”
我驚愕地向沈修白看去。
他別扭轉頭,惡狠狠道:“臭鳥,待會兒就扒光你的毛!”
“不要啊!不要啊!胡曉兮救我!”小二一個勁往我懷裏鑽。
我眼眶發酸:“沈修白,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補我師傅捅下的簍子罷了。”沈修白嘴硬,仍不看我。
我吸了吸鼻子,憋回眼中淚意。
“哼!我才不信。”
5
晚上用膳,我爹談起侯府進刺客的事。
“那刺客蒙麵進了侯府不偷不搶,隻抓住陸時詡痛扁一頓就走,可真是解氣!若有機會碰麵,我定要和他拜個把子。”
我一口飯嗆住,猛烈咳嗽起來。
我娘連忙幫我順帶背,眼中有淚光打轉:“兮兒的病是越來越重了,吃個飯都能咳成這樣。”
我爹亦是緊張起來,不到四十年紀就滿頭白發。
這些年他們為我操勞太多,我勸他們再生一個,他們卻不肯,執意將所有寵愛都給了我。
我心中酸澀,用過晚膳回到房中,又窩到榻上發呆。
就算汲取不少靈氣,我仍然能明顯感覺到,我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了。
房門忽地被敲響,沈修白欣長的身影映在窗格上:“今日煙火大會,去不去?”
“去!”我披了件厚厚的狐裘,打起精神出門。
今日城中格外熱鬧,我看什麼都新奇,隻不過逛了會兒就胸悶氣短,被沈修白攙扶到人少的地方歇息。
一陣醇甜的酒香飄來,我聳了聳鼻子,眼巴巴看向沈修白:“是梅子酒,想喝。”
沈修白板著臉拒絕:“不行,你常年喝藥,不宜飲酒。”
“就一口,我饞嘛。”我扯著他的袖子撒嬌。
陸時詡架不住我軟磨硬泡,叮囑我不要亂跑,去給我買梅子酒。
他走後不久天空就開始落雨,我沒有撐傘,慌亂走到一處橋底避雨,好巧不巧碰上陸時詡和方清雪。
雨幕劈開一小片天地,二人可能是瞧著四下無人,想做些什麼親密事。
不料我闖進來了,氣氛頓時冷下來。
我又不能退出去淋雨,隻能低頭裝作沒看見。
陸時詡將方清雪從地上拉起來,陰沉道:“狗皮膏藥。”
我抬頭瞪他:“你說什麼?”
“別裝了,你定是又從哪裏買通我的行程特意追過來,胡曉兮,我真好奇什麼樣的父母能教導出你這樣的女子,賤不賤?”陸時詡被攪了好事,說話尖酸又刻薄。
方清雪蹙眉拉他:“你別這麼說,胡小姐興許隻是碰巧來避雨。”
“嗬,就她那點心思,我閉著眼睛都能猜到,別人越不要她,越是上趕著......”
啪!
我走過去,用盡全身力氣給了他一巴掌。
“陸時詡,你有什麼資格詆毀我父母?有本事就把我的那半顆心還回來,不然就閉上這張臭嘴!”
“兮兒!”沈修白穿過雨幕闖進來,臉上染著急色,“你怎麼跑到這裏避雨了?我找了你一圈,還以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