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公司年會上，年輕漂亮的實習生衝著老公撒嬌，說想看看我的義肢。

老公笑著讓我撩起褲腿摘下義肢滿足她的好奇心。

實習生隨意瞥了兩眼就丟在了地上，眼神卻落在我的大腿根上，嫌惡道：“原來截肢過後的腿這麼惡心。”

“呂梁哥都沒有嫌棄你，真是好男人。”

我著急地伸手去撿，卻被她故意撞倒。

重新戴好義肢後，我走到她麵前想跟她理論，卻被呂梁用力推開。

“今天是公司年會，也是陽陽的慶功會，你別鬧。”

看著麵有怒色的呂梁和躲在他身後露出挑釁的笑的陳陽。

我釋懷地笑了笑，拍了拍褲腿，轉身離開。

他似乎完全忘了，我是用一條腿為代價，救下了他的命。

1

我在眾目睽睽之下，給自己戴上義肢。

隨後拍了拍褲腿上的灰塵，平靜地衝大家笑了笑。

“你們吃，我先回去了。”

說完強忍著腿部傳來的疼痛轉身就走，一瘸一拐，但腳步堅定。

完全不理會身後的各種議論。

走出酒店後，我發了個消息給閨蜜楊晚吟。

“你上次跟我說的那個項目，現在還需要人嗎？”

她沒有問我發生了什麼，隻是迫不及待地打來電話。

真誠而激動：“需要需要，你這樣的傳媒業頂尖人才，什麼時候都需要啊。”

“什麼時候過來，我給你訂機票，對住的地方有什麼特別的要求嗎？”

“你放心，待遇方麵，肯定不會讓你吃虧的。”

我感激的紅了眼。

上大學的時候，我和晚吟都是學傳媒的。

還曾聯手拍過好幾個係列的vlog來傳播中國美學，那幾個係列全都大爆。

畢業後，晚吟去了南方，而我卻為了呂梁留在了北方，進入呂家旗下的傳媒公司效力。

晚吟在南方發展的很好，如今已經是行業內的名人。

可我在公司裏卻一直不溫不火。

她為我感到可惜，覺得我的才華被埋沒。

曾經多次邀請我去南方跟她一起幹。

“女人總是要有一番事業，那是你追求愛情的底氣。”

可是我都婉拒了，我愛呂梁，我並不想離開他。

然而如今呂梁卻為了一個實習生，已經變得讓我有點陌生了。

留下來也沒什麼意義。

回到家，我摘下義肢，小心翼翼地給自己消毒。

過後，半躺在床頭休息。

這時，手機叮咚一聲，是陳陽發來的視頻。

視頻裏，呂梁正拉著陳陽的手深情起舞。

讀大學的時候，呂梁跳舞出了名的好。

在我雙腿尚且健全的時候，每一次重要場合都是我陪他跳舞。

他摟著我的腰，我攀著他的肩。

無數次的眼神對望中，我以為我看見的是一生的幸福。

我出事後，呂梁曾指天發誓這輩子不會再跟任何人跳舞。

可是如今，他卻在聚光燈下摟起了陳陽的腰。

全然不記得了當初對我的承諾。

我自嘲般笑了笑，關掉了手機屏幕。

一蹦一跳地走到衣櫃邊開始收拾自己的衣服。

回頭看了看，房間太大了，空蕩蕩的，這麼多年來，好多個呂梁在加班的晚上，其實我都覺得害怕。

但為了不拖他後腿，我從來不喊害怕。

總是想著要給他最大的支持。

呂梁將近十二點才回來。

看到我躺在床上看電視，他有些惱怒。

“不是說了嗎，晚上記得在客廳等我，要不工作一天回來卻看見屋裏漆黑冷清，我心裏不是個滋味。”

以前每個晚上，不管我多麼疲憊，我都會堅持在客廳等他。

但以後，我再也不想這麼單方麵地去付出了。

我淡淡一笑：“一個大男人，矯情什麼。”

呂梁扯掉領帶用力地丟在床上：“李依林，你在鬧什麼？陳陽她年紀小不懂事，說話沒有分寸，你讓讓她就好了啊！”

2

我靜靜地聽著呂梁的指責，一點反應都沒有。

目光卻不自覺地落在他白色襯衫領子上的口紅印上。

那個色號我隻在陳陽的嘴唇上見過。

注意到我的目光，呂梁神情尷尬，不自覺地用手去捂。

但語氣還是很生硬。

“我知道在年會上你受了點委屈，但你畢竟這麼大年紀了，跟個小姑娘計較什麼？”

我點了點頭，一反常態地沒有吭聲。

“下次自己學乖一點，懂事一點。”

我疲憊的點點頭：“我有點累了，先睡了。”

我放下手機，閉上眼卻怎麼也睡不著。

滿腦子都是呂梁說的話跟他們跳舞的畫麵。

“不就是說了兩句傷人的話。”

“你畢竟這麼大年紀了。”

呂梁覺得這是一件小事，覺得我小題大做。

他一句維護我的話都沒有說過。

可他難道不記得我的這條腿，是為了救他才沒了的麼！

不過才幾年時間，他竟然全都不記得了嗎？

客廳裏傳來不合時宜的笑聲。

三十歲過後，呂梁的性格越發穩重，很少會發出這樣的笑。

隱隱能聽見他在發語音。

陳陽又發來一張聊天記錄，是和她和呂梁的聊天記錄。

他們彼此分享著自己的生活，有著說不完的話。

最後呂梁意猶未盡地說了一句“晚安”。

還配上了一個曖昧的表情包。

裏麵是濃濃的不舍。

“依林姐，你看呂梁哥好有趣！你們早點休息哈，我就不打擾了。”

陳陽口中說的是不打擾，字裏行間卻全是挑釁。

我閉上眼睛，不再去看。

不久，客房傳來洗漱的聲音。

呂梁又在別的房間睡下了。

自從他和陳陽熟悉起來之後，他就再也沒有跟我同床。

起初我還很失落，可是慢慢的，我發現我越來越不在乎了。

我對他的愛，正在慢慢消逝。

第二天起床後，我很正式地寫了一封辭呈。

又聯係了晚吟介紹的律師，初步擬了一個離婚協議書。

然後才去公司上班。

走到門口，看見裏麵呂梁和陳陽兩個腦袋湊在一起，臉幾乎要貼上去了，正在指著電腦討論著什麼。

見了我，陳陽馬上和我打招呼。

“依林姐，你今天怎麼這麼晚才來，是沒睡好嗎？”

她那張膠原蛋白滿滿的臉上全是挑釁和得意，整個人還不自覺地往呂梁身邊再靠了靠。

“她一個瘸子來的再早又能做什麼，公司留她到現在，還不全靠我的麵子。”

呂梁有些不耐煩地揉了揉眉心。

我淡然一笑，挑了挑眉。

“那得多謝呂總，我就不打擾你們了，瘸子也要開始工作啦。”

3

聽了我的話，呂梁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我從來沒有叫過他呂總。

但今天我的表現得體又疏離。

再不管他們，我在桌前坐下，打開電腦。

我手上的工作已經到了收尾階段。

雖然辭呈已經交上去了，但我依然想要站好最後一班崗，把自己的工作都完成好。

中午下樓，看見陳陽拽著呂梁的手一路小跑去了二樓的自助餐廳。

看到我從旁邊經過，陳陽叫住了我。

“依林姐，我們打算去吃自助餐，你一起啊？”

就算在我麵前，她的手也絲毫沒有鬆開的意思。

我搖搖頭，衝他們笑了笑。

“我約了人，你們去吧。”

說完，我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呂梁的指摘聲清楚地傳進我的耳朵裏。

“別理她，自從截肢了過後，她的性格就變得很怪癖，公司裏都沒人願意跟她來往。”

我的心裏泛起一陣酸澀。

公司裏沒有人跟我來往，難道不是因為我下了班就要趕回家給他做飯嗎？

他如果加班，我要做了飯再送到公司來。

一到下雨天，整個人狼狽不堪。

他卻還時常挑三揀四。

他如果出去應酬，我就要枯等他幾個小時，等他進門後，再給他倒一杯醒酒茶，然後才能睡下。

哪裏有什麼時間去交朋友。

如今卻成了他跟陳陽的談資。

吃飯的間隙，我隨手刷了刷朋友圈。

最近的一條又是陳陽發的。

“知道我喜歡打遊戲，老板就送了我一個最新款的遊戲機！誰家神仙老板啊，我要給他工作一輩子！”

配圖上，我還看見了呂梁的那一雙指節細長的手。

剛和呂梁在一起的時候，我也很喜歡打遊戲。

可呂梁卻總是說，打遊戲不好，玩物喪誌，不是一個積極向上的愛好，叫我改掉。

為了讓他開心，我把所有的裝備都掛在閑魚上賣掉了，換的錢給呂梁買了一個最新款的手機。

現在他卻主動送遊戲機給陳陽。

我搖了搖頭，將手機屏幕倒扣在桌上不再去看。

心裏卻像堵住了一塊大石頭。

下班回到家後，發現呂梁給我定做的鞋送到了。

他常說，一個人全身上下最該講究的就是鞋。

真正的有錢人，是很注重舒適度的。

自從他在事業上有起色之後，他就習慣穿私人訂做的皮鞋。

也會在自己定做的時候順便給我定做幾雙。

我穿上時，他總會叫我走幾步看看。

經常誇我走路好看，搖曳生姿，像是模特。

想起這些，我的內心溫暖很多。

不過自從我截肢之後，他就變沉默了。

更讓我意外的是，這次的鞋竟然不合腳，明顯不是我的碼。

我懷疑是店家弄錯了。

於是放回盒子裏，打車去了那個熟悉的鞋店。

沒想到，在那裏碰見了呂梁和陳陽。

“陽陽，你穿高跟鞋真好看，跟那些大明星比，也不遑多讓，我跟老張說了，以後你隨時可以來定做，讓他記我賬上就行。”

呂梁驚喜的聲音傳來。

我扭頭看過去，剛好看到這一幕。

要是不知情的人，大概會覺得這是一對恩愛的情侶。

剛走出大學的小女孩，遇到了成熟穩重的總監，注定要被寵愛著過完這一生。

我不禁問自己，那我呢，我是什麼？

4

陳陽穿著剛做好的羊皮小高跟，身姿窈窕。

而呂梁，滿麵寵溺地雙手環抱在胸前，呆呆地看著她。

兩個人相視一笑。

“李小姐，您什麼時候來的，快裏麵請。”

店員認出我，熱情地迎了上來。

聲音雖然不大，但恰好讓那倆人都聽見了。

他們倆快速分開，保持安全距離。

呂梁有些克製不住的憤怒，雙手握拳，走到我麵前後停下。

大聲喝問我。

“李依林，你竟然跟蹤我？你怎麼也變成那種疑神疑鬼的中年婦女了？”

我平淡地看向他身後的陳陽。

陳陽的鞋碼......

我輕聲嗤笑，原來是把我和陳陽的鞋碼弄混了，難怪我穿著會這麼不合腳。

“我跟蹤你，你真看得起自己，你定的鞋送到家裏，我試了一下不合腳，我是來退鞋的。”

我提著手裏的鞋盒，在呂梁的眼前晃了晃。

“放這兒嘍，我還有別的事，不打擾你們了。”

我轉身就走。

呂梁的神情很複雜，一雙鳳眼微微眯起。

“李依林，你別這麼陰陽怪氣的，我和陽陽沒什麼的，你不要在胡思亂想誤會我們！”

我無所謂地攤開雙手，聳肩道：“我什麼都沒想，你別激動。”

說完，我轉身離開。

我在心裏為自己鼓了鼓掌，這一回看見他們的互動，我的心裏好像已經半點波瀾都沒有了。

晚上呂梁回來後，破天荒地鑽進主衛生間洗漱，然後掀開被子躺了進來。

他身軀滾燙，將我一把拉進懷裏。

“依林，這幾天的事，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和陳陽什麼都沒有，隻不過她工作能力強，我想替公司留住這個女孩子。最近我冷落你，你別委屈。”

他說完，不知為何，我眼裏一熱，眼淚差點落下來。

“我們很久都沒有過了，依林，你轉過來，我喜歡你在我懷裏......”

他的聲音帶著魅惑性。

我忍不住就想靠近。

他的雙手在我的腰間遊移。

這麼長時間的感情了，說幾天就不愛了是騙人的。

畢竟在我枯燥乏味的青春裏，他是唯一的精彩。

給了我很多美好的回憶。

和他在一起的七年，在我心裏特別重要。

我再也不想克製，轉過身給了他熱烈又帶著幾分委屈的回應。

這時，呂梁的手機響了起來。

我的心一下子就沉到了海底。

他摸過來說了兩句話之後，就焦急地起身穿衣服。

“依林，陽陽喝多了，一個人在外麵，太危險了，我不放心，我要去看一看。”

呂梁匆忙地拿著手機和車鑰匙就往外走，根本沒有等我的回複。

外麵傳來砰地一聲關門聲。

一切都沉寂下來。

我半躺在床上，感受著另一邊被窩裏還沒散盡的他的體溫，覺得自己可笑極了。

手機震動了一下，陳陽發來一條消息。

“依林姐，都怪酒吧的服務生，以為我喝多了才打到我置頂的電話，辛苦呂梁哥趕過來送我回家了，依林姐別生氣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