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媽和奶奶愛占便宜，什麼都從外麵撿回家用。

大年三十這天，我媽帶回來一大袋發黴生蛆的麵粉和爛掉的韭菜，說要給我們包餃子吃年夜飯。

奶奶提回來一塊豬肉，上麵被記號筆標了鮮紅的錯誤印子。

我說壞了的麵粉有毒，那塊豬肉是感染豬瘟的不能吃。

於是，奶奶帶著媽媽一起把毒豬肉和毒麵粉往我嘴裏灌，轉身和爸爸帶著弟弟出去下館子。

我倒在地上哀嚎，死在了雪地裏。

再睜眼，我重生了。

看到她們拿出發黴的麵粉和病豬肉，我什麼也沒說。

想送死，我成全。

1

“砰砰砰——”

我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發現自己竟然坐在椅子上。

響起死前雪地裏的冰冷，我打了個哆嗦。

敲門聲變得不耐煩起來，我連忙上前開門。

“賠錢貨！你是耳朵聾了還是裝聽不見？”

“你老娘累死累活扛著袋這麼沉的東西，一點眼力見都沒有，一天天在家吃白飯啊？”

劈頭蓋臉的辱罵甩下來。

我腹部一痛，我媽抬腳就朝我肚子上一踹。

我痛呼一聲，摔倒在地。

“呸！我在外麵辛辛苦苦工作，你在家裏這麼清閑，這門你是不是故意不開！？”

我終於意識到，我重生了，就在我死去的大年三十這天。

我捂著肚子，吃痛的站起來。

我媽直接把一整袋麵粉甩在我身上。

我哪裏能接得住，被砸的再次倒在地上。

我媽不耐煩的瞟了我一眼就進屋了。

“還不快點把東西搬進來！”

上一世，我媽和奶奶不舍得花錢買麵粉和肉，就從垃圾場和市場裏撿發黴長蛆的麵粉和感染豬瘟被銷毀的爛豬肉。

兩人圍著那堆爛東西，覺得自己撿到了大便宜。

我弱弱的勸她們扔了，這些發黴腐爛的吃的裏麵有能害死人的黃曲黴素，而且感染過豬瘟的豬肉人吃了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都是有生命危險的東西。

奶奶一拐杖砸在我的背上，大罵我惡毒，大年三十詛咒全家。

媽媽狠狠地甩了我一巴掌。

鄰居聽到她們撿發黴的麵粉和豬瘟肉，都在那嘲諷暗笑。

我媽氣得直咬牙，嫌我讓她被鄰居恥笑，叫來我爸按住我。

我媽和奶奶一人給我嘴裏灌麵粉，一人給我塞生的爛豬肉，我想吐都不能吐。

隻有十歲的弟弟在一邊拍手叫好。

“賠錢貨活該！賠錢貨活該！”

他們把我的嘴用膠帶粘了起來，把我扔出門。

“不是說會吃死人嗎？你怎麼還不死？”

因為我耽誤了她們原本的打算，爸爸帶著全家人出門下館子去了。

他們走之前，嫌晦氣的踹了我幾腳。

“你就在這好好反省！等我們回來再回家。”

我一個人被留在地上，胃部開始劇烈抽疼，疼痛頓時蔓延全身。

我想呼救，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眼睜睜的看著他們的背影越來越遠。

天空忽然飄起了雪，我從最開始的滿地打滾到抽搐，最後出氣多進氣少，逐漸被大雪覆蓋。

我就這麼死在了大年三十的雪地中。

客廳傳來我媽不耐煩的叫罵，我回過神，趕緊把麵粉和爛韭菜帶到廚房。

麵粉袋子又黑又綠，上麵掛著黃綠色的蘚。

我媽拿著抹布仔細擦了一遍就打開了袋子，一股難以言喻的腥味彌漫。

我看到裏麵的麵粉上有許多黑色黃色的蟲卵和扭動伸縮的蛆。

胃裏一陣翻騰，我強忍住想吐的衝動。

我媽猛地回頭，凶悍的盯著我：“你是傻子嗎？趕緊把盆拿出來和麵啊！”

我沉默著取出她說的那個盆。

這是她從小區的看門大爺那收走的廢品，本來是人家不要了的的洗腳盆。

我媽才不管這些，拿來就用。

她說，反正甭管啥東西，洗洗不都能用了嗎？

可那個盆子上還沾著洗不掉的陳年老垢。

2

我媽把麵粉倒出來了一半，麵不改色的把袋子裏浮在表麵的蟲卵和蛆夾掉，然後又把麵粉收起來放好，準備下次繼續吃。

她哼著歌從大爺的洗腳盆裏把那些東西挑出來扔掉，嘴裏念叨著“真浪費”。

她讓我把另一個盆取出來接好水。

我看了眼那個盆子，分明是他們工廠看門狗的飯盆，她把人家狗的盆子偷出來給家裏用來當飯盆。

我沒有說話，怕但凡表露出一點不對勁又會挨一遭毒打。

我趕緊把水倒進去開始和麵。

我媽滿意極了，又從不知道什麼地方取出她珍藏的雞蛋，剛拿進廚房我就聞到了臭味。

她把雞蛋打散放在一邊，又掏出那袋不知道在哪裏撿到的韭菜，裏麵濕乎乎一片。

她拿出來奶奶剛才提著的那塊豬瘟肉，看著上麵鮮紅的八叉，對我招了招手。

“你過來聞一下，這肉是不是爛了。”

肉鋪放久了賣不出去的壞掉的豬肉，成天被蒼蠅扒著。

後來又被檢查出是感染上豬瘟的肉，被回收標記準備銷毀，就這麼被奶奶撿了回來，早就爛的不能再爛了。

我屏住呼吸，生怕上麵的病菌粘在我身上，裝作聞味一樣湊近，不敢放開一點呼吸。

然後退開說：“沒事媽，你不是教過我嗎？過了火什麼病毒都殺幹淨了！隨便吃！”

我可不敢說別的，但凡表現出一點點不讚同，我媽可是要和我奶一起把這堆臟東西塞到我嘴裏的。

我媽聽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滿意的點了點頭，把那堆切好的臭肉抽韭菜全都放進盆子裏，撒上各種調料。

“去，把它拌勻，死丫頭別想偷吃啊！”

我翻了個白眼。

誰會對生了蛆的爛肉爛菜饞。

3

我媽迅速拿那缸子生蟲長蛆的麵粉和了麵。

我們兩個人包餃子，很快就包好了一大盤，麵和菜也差不多見底了。

這時，奶奶從外麵回來，看到這麼多餃子，臉色一沉，拿起拐杖就向媽媽打去。

“臭娘們！誰準你花我兒子的錢包這麼多餃子啊？”

“下一鍋就行了，別都下了，日子不過了？你把剩下的全都凍在冰箱裏，那都是我兒子和乖孫的！”

“你們不準偷吃，敢偷吃一個打爛你們的腿，聽見沒？”

媽媽一瘸一拐地走進廚房煮餃子，我在奶奶的注視下，把剩下的餃子放進冰箱。

餃子煮好後，奶奶開始分餃子。

奶奶說爸爸是賺錢的一家之主，分得最多，有20個。

奶奶說弟弟年紀小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老王家的獨苗苗就這麼一個，麻溜的給弟弟碗裏放了17個。

奶奶看了眼碗裏，緊接著給自己碗裏撥了15個餃子。

原本滿滿的大盆子裏隻剩下零星幾個破了的餃子，露出裏麵的肉。

我胃裏一陣翻騰。

趕緊說：“奶奶，剩下的給媽吧，我中午在學校吃壞了肚子，醫生說這兩天隻能喝白粥。”

“要是再吃了什麼不合適就得去醫院看病了，估計要花好多錢呢！”

奶奶一聽要花錢，立刻把剩下的餃子全給媽媽了。

一臉嫌晦氣的瞥著我：

“哎呦這賠錢貨真是晦氣！大過年的還要生病，真是沒有享福的命。”

我媽驚喜的接過奶奶遞過來的盤子，看著裏麵破了皮的幾個餃子，有些洋洋得意的看向我空蕩蕩的碗。

她高昂著下巴：

“冰箱裏還有我從食堂帶回家的臘八粥，便宜你了，自己去熱熱吃吧。”

我打開冰箱，一股怪味撲鼻而來。

我媽說的那盆臘八粥，放在那種非常劣質的盒子裏，看上去是從食堂的剩飯裏打包來的。

粥裏麵不知道把什麼也放了進去，上麵浮著爛了的菜葉子和油點，飯盒的邊沿滲著紅油，還掛著烏青發黴的斑點。

我記得，上一世我因為擔心爸媽吃了會生病，偷偷把這盆粥扔掉了。

結果媽媽發現後，狠狠地打了我一頓，讓我兩天不準吃飯。

她說我這麼愛浪費糧食，幹脆別吃了。

還規定以後沒她同意，我不能從冰箱裏拿東西吃。

想到奶奶愛喝粥，我就關上冰箱門，拿了半個饅頭，用開水泡了泡。

媽媽看我沒吃綠豆粥，有點不高興。

“你怎麼不吃我帶的臘八粥？咋的，嫌棄我帶的剩飯？”

我趕緊解釋：“不是的，奶奶說要節約煤氣，我覺得熱粥太浪費了，就用開水泡饅頭吃，弟弟上學不是要找關係花錢嗎？我能省一點是一點。”

媽媽聽了沒說話，奶奶卻很高興，說我懂事了。

她還從自己碗裏夾了一個餃子給我，我弟頓時開始哭鬧：

“餃子是我的！都是我的！不給賠錢貨吃！”

奶奶立刻把餃子放回弟弟碗裏，弟弟得意地吃了，還把剩下的餃子湯也搶走了。

“賠錢貨，餃子湯都不給你喝！”

因為奶奶的原因，餃子本來就不多，大家都沒吃飽。

奶奶把剩下的餃子湯也分了，當然，我又沒分到。

我心裏反而有點慶幸。

4

靜靜地吃完半個開水泡饃，我默默地將碗筷收拾幹淨，放進廚房。

感覺時機差不多成熟，我趕緊裝出一副肚子痛的模樣。

“媽，我還是不舒服，肚子太疼了，我想去藥店買點藥。給我點錢吧。”

奶奶一聽，頓時火冒三丈，拄著拐杖就衝過來敲打我。

“拉肚子而已，花什麼錢買藥？就你嬌氣，沒有公主命非要裝那個公主病！多跑幾趟廁所，拉出來不就好了？”

說完，她不由分說地拽著我的胳膊，硬把我推出了家門。

“去小區外麵的公共廁所蹲著吧！那邊的衛生紙不用錢，拉完再回來，還能省點衝馬桶的水。”

我走下樓，快步來到小區外的公共廁所，迅速打開手機，查看了家裏的監控畫麵。

這個攝像頭，是我媽偷回來的。因為她發現錢包裏的錢少了，懷疑是我拿的。

打了我一頓後，為了以防萬一，她就在客廳裝了這個攝像頭。

但其實，那些錢是弟弟拿的，他去買卡片了。

被我發現後，他還威脅我，如果敢告訴媽媽，就讓全家人打死我，把我賣給老頭。

我當然不會告訴他，我不可能出賣他的。

我恨不得他永遠不學習，永遠別長腦子，安心做個廢物。

這樣的話，也許爸媽會改變主意，讓我繼續上學。

有一次我聽到奶奶和爸媽在一塊商量，讓我初中畢業後就輟學去打工，攢錢供弟弟出國留學。

那一刻，我就清楚的知道，我的家人不能為我所依靠。

我必須靠自己拚命改命。

5

看著監控裏的畫麵，爸爸躺在沙發上，臉色蒼白，弟弟比我爸吃得還多，狂吐不止。

奶奶的小房間裏傳來陣陣呻吟聲，一個勁的叫痛。

媽媽吃得少，目前還沒什麼反應，但看到家裏三個人都倒了，她在客廳急得團團轉。

她想打120，奶奶疼成那樣了還強撐著力氣大罵：

“賠錢貨！一來一回要好幾百呢，你當我兒子的錢是大風刮來的啊？”

“沒文化的東西，什麼也不懂！誰家拉肚子就往醫院跑？你不是從廠裏拿了個醫藥箱回來嗎？趕緊去弄點止瀉藥啊，等啥呢？你是想害死我們家三口自己獨吞財產嗎？”

我笑出聲。

奶奶說的醫藥箱，也是媽媽從廠裏偷偷拿回來的，裏麵全是過期幾年的藥。

但我媽覺得，隻要密封得好，過期藥也能吃。

奶奶更是重量級，說什麼小病小傷多喝熱水睡一覺就好了。

我媽打開醫藥箱一看，裏麵的藥片已經全部受潮，黏在一起了。

她為難地看著奶奶：“媽，這還能吃嗎？”

奶奶肚子疼得直咧嘴，看她還在猶豫，一巴掌就扇了過去。

“濕了咋了？你不會用開水泡一下嗎？反正吃到肚子裏也要化掉，濕的更好！你快去燒點開水，把藥片煮化了！”

我媽轉了轉眼珠，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突然給我打來了電話。

“雨桐，你好了嗎？趕緊回來啊，你爸你弟你奶奶全吃壞肚子了！”

我冷笑了下，瞬間明白了她的用意。

果然，她接著說：“家裏的藥都過期受潮了，你以前不是說，吃過期藥會吃死人嗎？你奶奶那脾氣你也知道，非要讓你爸和你弟吃過期藥。雨桐，你快回來勸勸你奶奶。”

上輩子我也勸過，但結果呢？

前世我死後，靈魂還在家裏飄蕩。

爸媽和奶奶從外麵吃完餃子回來，發現我已經死了。

奶奶氣得用拐杖狠狠地戳我的眼睛，把我的眼珠子都戳了出來。

罵我是害人精，死也不死在外麵，非要死在家裏。

還說要是家裏的房子變成凶宅，以後賣不出去，就把我挫骨揚灰。

我爸一直想賣房子去創業，連忙對我媽說：“趕緊趁著天黑，把這死丫頭處理了。別讓人知道咱家死了人，不然到時候這房子成了凶宅，可就賣不出去了。”

於是，我就這樣被親生父母殘忍地肢解，裝進那個滿是黴菌和蛆的麵粉袋子裏，被丟進了下水道。

他們沒有一個人對我的死而感到傷心，還要作踐我的屍體。

6

回想起前世雪地裏被活活折磨死和死後被老鼠啃食的屍體，我不由得渾身一顫。

正琢磨著怎麼忽悠過去，她就開始罵了：“趕緊滾回來！不然你下學期的學費就別想要了！”

為了上學，我隻好硬著頭皮往家趕。

一進門，媽媽就抓著我的手，哭著說我爸和弟弟不行了，催我快點打120。

我故意裝作沒聽懂，大聲問：“媽，你是說讓我打120嗎？”

媽媽嚇了一跳，趕緊過來想捂住我的嘴。

奶奶在床上吐得不行，一邊吐一邊還罵媽媽：“打什麼120！你個賠錢貨，咱樓上樓下都有車，喊他們送去醫院不就好了？”

媽媽連忙推我出門去求鄰居。

她們好像還以為這裏是農村，鄰裏間能幫上忙。

但奶奶自從住到城裏，就愛撿些廢品堆在樓道裏，弄得滿樓都是蟑螂老鼠，鄰居們早就跟她吵過多次了。

我下樓去敲鄰居的門，請他們幫忙送奶奶去醫院。

結果人家一聽，差點笑出來，隔著門就說了句“自找的”，然後“砰”地一聲就關門了。

上樓去求，也是一樣的結果，沒人願意幫忙。

我從一樓跑到十一樓，最後是樓長大伯看我可憐，答應去家裏看看。

一進門，就看到爸爸已經快要不行了，奶奶在床上昏迷，弟弟在地上抽搐，褲子都濕了。

大伯一看情況不好，趕緊打了110。

這時候媽媽還在心疼錢，小聲嘀咕：“打個110就行了，120太貴了。”

大伯氣得直搖頭：“你們這是食物中毒，不是小事！嚴重了是要死人的！”

媽媽這才慌了神。

到了醫院，爸爸、奶奶和弟弟都被推進了急救室。

醫生出來問我們晚上吃了什麼，媽媽紅著臉說：“就......就吃了餃子。”

醫生一聽，表情更嚴肅了。

“哪裏買的餃子？這餃子黃曲黴素含量超標的不是一星半點，就是個毒物，這件事太嚴重了，必須交給警察解決。”

媽媽嚇得已經六神無主了，隻好承認是自己包的，還說麵粉是從工廠拿回來的，雖然有點受潮長蟲了，但覺得還能用。

醫生都被震驚到了。

沒多久，爸爸就被推出了急救室，身上蓋著白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