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前一天,我去常去的理發店剪頭發。
店主是一位獨自撫養兩個兒子的單身母親,小兒子還有殘疾,所以我時常來照顧她的生意。
結賬時,想著年關將至,店家也不容易,我便多付了一倍的費用。
可沒想到,店主和她的兩個兒子卻把我堵在了店內,當場在牆上貼了一張通知。
上麵赫然寫著:春節期間,理發需額外支付十倍費用。
1
年關將至,我琢磨著得在年前把頭發剪了,精精神神地過年。
於是,我像往常一樣走進了那家熟悉的理發店。
可當我剪完頭發,戴上眼鏡看向鏡子時,心裏不禁“咯噔”一下,失望得那叫一個明明白白。
本想著過年換個頭型驚豔眾人,結果被這新發型整得想鑽地縫。
不僅劉海剪得長短不一,參差不齊。
後麵的頭發也是毫無層次感,亂蓬蓬的炸成一團。
我不禁回想起第一次來這兒的情景。
那時店主的手藝精湛,對顧客也格外熱情,我自然而然地就成了這兒的常客。
後來得知店主是個單親母親,一個人拉扯倆孩子,日子過得緊巴巴的。
大兒子在上大學,正是花錢的時候。
小兒子剛上初中,還是跛腳殘疾,看著就讓人心疼。
從那以後,哪怕我家那棟樓下新開了理發店,我也願意多走一裏路繞來這兒。
就想著能幫襯一把是一把,讓她們母子的日子能好得過些。
畢竟,我這人心軟。
平時逛街看到啥新奇的小玩具、小零食,都會順手買一些給店主的小兒子帶過去。
那孩子一口一個姐姐叫得脆生生的,特別懂事。
有一回,店主愁眉苦臉地跟我念叨,說大兒子在學校等著交住宿費,可她手頭實在是緊,湊來湊去還差不少。
我啥也沒多想,直接就把錢先墊上了,就想著不能耽誤孩子上學。
店主當時眼眶一下子就紅了,拉著我的手說:“妹子啊,你真是我們家的大恩人呐!”
“這日子要不是有你時不時地拉一把,我都不知道咋挺過去,我這心裏不知道咋感謝你才好。”
我趕忙擺擺手說:“姐,瞧你說的,這都是小事兒,誰還沒個難處呢。”
“再說了,以後我來理發,你給我打打折就行。”
可實際上呢,每次來我都照舊按原價給錢,壓根沒提過打折這茬兒。
終究是殺熟啦,對常客不上心了,這事太常見了。
我從鏡子裏瞥見後麵店主大兒子正耐心地輔導殘疾的小兒子功課,再想想年關將近,大家都不容易,我便強忍著沒說什麼。
自己動手撣了撣身上的碎發,又拿起笤帚幫忙收拾了地上的頭發,然後拿出手機準備結賬。
想著快過年了,就多給了一倍的費用,好讓她們能過個好年。
然而,我剛轉身要走,店主和她兩個兒子就迅速圍了過來,把我堵在了店鋪裏。緊接著,店主的大兒子拿著一張紙走到牆邊,“啪”的一聲貼了上去。
我定睛一看,上麵赫然寫著:春節期間,理發需額外支付十倍費用。
2
我頓時瞪大了眼睛,又驚又氣,這不是明擺著坐地起價嗎?
我立刻理論起來:“我來的時候可沒看到有這告示啊,哪有這樣的道理?”
店主卻雙手抱胸,理直氣壯地說:“反正你現在還在店裏,現在貼上了你也看到了,就得照做。”
“你不會是想賴賬吧?”
店主的話像一把火,瞬間點燃了我的怒火。
但我還是強壓著性子,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和些。
“姐,咱們講道理。我進店的時候真沒看到這告示,這是其一。”
“其二,過年期間還開店,是挺辛苦的,我也理解,所以剛才我已經多給了一倍的錢了,這還不夠嗎?”
“何況現在才臘月二十九,嚴格來說,法定的春節假日都還沒正式開始呢。”
店主一聽,嘴角一撇,提高了音量。
“喲,妹子,照你這麼說,那你剛剛為啥要多給一倍錢呢?”
“這不就說明你也覺得現在是過年期間了嘛!”
我是真想不到,竟然有人如此利用別人的善心。
店主依舊不依不饒,咄咄逼人。
“你可別揣著明白裝糊塗。我一個女人家,帶著兩個孩子,有多不容易你知道嗎?”
“這大過年的,別人都在家團圓,我還得守著小店掙錢。”
“你呢,看著就是有錢人家的千金大小姐,平日裏出手闊綽,幹著朝九晚五的工作,多輕鬆呀!怎麼就不能體諒體諒我呢?”
我被她這一番話氣得哭笑不得。
“姐,你不能這樣啊!”
“我多給錢是我好心,想讓你和孩子過個好年,可不是讓你這樣坑我的!”
“我幫了你這麼多次,你怎麼就看不到呢?”
這時,店主的大兒子也走了過來。
他滿臉不耐煩地說:“你就別為難我媽了。”
“你看,這大過年的,大家都圖個喜慶。你也不差這點錢,就把剩下的1880付了吧。”
“付了錢,大家都好回去過年,何必在這鬧得不愉快呢?”
我一顫,怒哼一聲。
“1880?”
“多少?”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們這是搶錢嗎?我就理了個發,怎麼可能要這麼多?”
店主的大兒子聳了聳肩:“這過年期間漲價很正常啊。”
“而且我媽這手藝,平時收你的錢本來就少,現在不過是補回來而已。你就別磨蹭了,趕緊付了吧。”
我看著他們母子倆,心裏一陣悲涼。
“我平日裏一直把你們當朋友,能幫的我都幫了。”
“你小兒子的玩具零食,你大兒子的學費,哪樣我沒操心過?”
“你現在這樣對我,良心過得去嗎?”
店主眼神“嗖”地閃了一下,跟觸了電似的,可馬上又像被按了“複原鍵”,強硬如初。
“妹子,那都是過去的事了。現在我們也難啊,這年關難過,不多掙點怎麼行?你就別扯那些沒用的了,趕緊把錢付了。”
店裏的氣氛劍拔弩張,我和店主母子僵持不下,誰也不肯讓步。
我現在心裏悔得不得了,後悔自己的善良被如此踐踏,也後悔自己當初瞎了眼,看錯了人。
僵持了好一會兒,店主推開了店門。
我以為她終於清醒過來,肯放我離開了。
沒想到她卻對著門外就嚎了起來。
“我一個寡婦,做小本生意,拉扯這倆孩子有多難!我們這種苦命人的苦命錢你也要賴賬?!”
“大家評評理!!!”
3
不一會兒,周圍店鋪的店家員工還有附近跳廣場舞的大媽、遛狗的大爺都被店主的嚎叫吸引了過來。
店主在她小兒子的耳朵邊上嘀咕了幾句,那孩子就“噗通”一聲坐到地上開始哭鬧起來。
邊哭還邊喊:“阿姨,你怎麼能欺負我媽媽,不給我們理發錢!”
“我媽媽沒日沒夜地幹活,過年都不休息,就指望著這點理發錢過日子呢!”
我苦笑扶額,高聲向圍觀群眾解釋:“大家別聽他們的,我不是不給錢,是他們這價格實在不合理啊!”
“我來的時候根本沒說要收這麼多,這臨時坐地起價,哪有這樣的道理?”
店主一聽,立馬跳腳打斷我:“你少在這胡說八道!”
“我這告示明明白白貼在這兒,你自己想賴賬,還汙蔑我價格不合理!”
“你看看你穿得人模人樣的,怎麼這麼狠心,欺負我們孤兒寡母!”
這時,旁邊開裁縫店的大媽也開始幫腔。
“就是,姑娘,怎麼能幹這種缺德事呢?看你身上穿的衣服都不是便宜牌子,不就理個發的錢嘛,至於這樣嗎?”
我無奈地說道:“大媽,不是您想的那樣。”
“這次我已經多給了一倍的錢了,他們這突然要漲十倍,這誰能接受啊?”
聽到我說十倍要價,剛才還一副義憤填膺模樣的大媽不吭聲了,怕是也覺得這漫天要價太誇張了些。
但店主卻不依不饒。
“這大過年的,我不多掙點怎麼過年?你就是看我們孤兒寡母好欺負,想占我們便宜!”
“你每次來剪頭發,都挑店裏最好的高級護發素用,可每次卻隻給最低價的理發錢,現在讓你把錢補回來,有什麼不對?”
我摸了摸亂糟糟的發尾,高級護發素?!
現在想來,恐怕她一直偷偷給我用的是廉價的三無產品。
就在這時,我那住在附近的前男友朱易陽正好經過看到了這一切。
他走上前,故意大聲嚷嚷道:“喲,這不是我那前女友蔣傾傾嗎?怎麼在這和人吵架呢?是不是又想欺負人不給錢呀?”
當初是我甩了他,分手分得不痛快,看來他這是找機會想報複我呢。
我憤怒地瞪著他:“朱易陽,你少在這裏落井下石!你根本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朱易陽嗤笑一聲:“真相?我看這就是真相。你這人啊,一直都這麼愛慕虛榮,愛占小便宜。現在被人拆穿了吧!”
店主也像是找到了更有力的幫手,連忙哭訴道:“小夥子,你可算是個明白人。”
“你看看她,欺負我們孤苦伶仃的娘兒幾個,這大過年的,讓我們怎麼活啊!”
周圍的人瞬間開始指指點點,議論紛紛,都在指責我。
“原來這還是個慣犯呀!”
“剛才被她理直氣壯的樣子給騙到了!”畢竟店主是單親母親,有殘疾的小孩子和莫名冒出來的所謂知情人士幫忙造勢,誰弱誰有理,我有嘴也辨不清。
我氣得渾身發抖:“你們怎麼能這樣顛倒黑白?!”
我的心在徹骨的寒冬之下,涼得透底,之前的好心全部都喂了狗!
4
朱易陽繼續嘲諷道:“還裝什麼好人?你的人品瞞不住嘍!”
他那副小人得誌的樣子讓我火冒三丈。
我狠狠地瞪著他,大聲罵道:“朱易陽,你有什麼資格在這裏說風涼話?!”
“別忘了你是個什麼狗東西,出軌的渣男!”
“整天遊手好閑沒個正經工作,就知道吃軟飯,我當初真是瞎了眼才會跟你在一起。”
“你現在跑出來赴湯蹈屎,不覺得自己很可笑嗎?”
朱易陽被我這突如其來的一連串痛罵驚到了。
他臉上一陣白一陣紅,張了張嘴想要反駁,卻什麼也說不出來,隻能站在那裏幹瞪眼。
剛剛那股囂張勁兒一下子就沒了蹤影。
店主卻依舊張狂。
“今天你必須把錢給我,不然別想離開!”
她邊說還邊衝上來拉扯我,臉上的橫肉因為憤怒而扭曲著。
她的殘疾小兒子也一瘸一拐地過來拽著我的衣角,可憐巴巴地望著我。
我實在不敢用力掙脫,生怕一個不小心就傷到這孩子。
畢竟這麼多人都在看著,要是有個閃失,那我可就真成眾矢之的了。
我緊緊握著手機,心裏越來越慌。
這大冷天的,理發店裏舍不得開空調,門又一直敞著,冷風一個勁兒地往裏灌。
我出門時這手機本來就電量不足,經過這麼長時間的僵持,屏幕剛才就冷得一黑,關機了。
我手凍得生疼,急得聲音都有些變調。
“我今天出門真沒帶這麼多現金,就算帶了,我也不會滿足你們這種無理的要求!你們這是違法行為,知道嗎?!”
店主大兒子冷哼一聲,滿臉不屑:“違法?你少嚇唬我們!”
“我看你就是不想給錢,想賴賬,霸王剪頭!”
“真要報警也是我們報警。”
說著,他還真就掏出手機撥打了110,嘴裏嘟囔著:“讓警察來評評理,看你今天怎麼耍賴。”
我徹底愣住了。
見過了不要臉的,還沒見過這麼理直氣壯不要臉的。
不過也好,警察來了自然會查清楚真相。
沒過多久,警察就趕到了。
快過年了,還出警這麼快,要應付這群無賴流氓,真是辛苦警察同誌們了。
店主的大兒子立刻迎上去,裝出一副委屈的樣子。
“警察同誌,您可來了。這位顧客剪了頭發不想給錢,還想欺負我們一家子。”
我趕忙解釋道:“警察同誌,不是這樣的,他們這是坐地起價,修個分叉要我兩千塊錢!”
“而且還誣陷我用了高級護發素沒給錢,我可從頭到尾都沒見過什麼高級護發素。”
“喲,怎麼著?不會是說洗頭池子邊上,拿個破礦泉水瓶裝著的那一小點兒廉價護發素吧!”
我微微抬起下巴,嘴角掛上嘲諷的笑意。
哼,陰陽怪氣這事兒,誰還不會呢?
店主那原本就漲紅的臉瞬間變得青紫交加,顯然是被我一語中的,戳中了她見不得人的實情。
她惱羞成怒地伸出手,又想來撕扯我的衣裳,
警察皺了皺眉頭,直接攔下了店主,又看了看我,說:“都別吵了,先跟我們回警局慢慢說。”
5
到了警局後,警察讓我們分別坐在不同的房間裏做筆錄。
店主和她大兒子在我隔壁房間,還時不時地提高音量,吵得我耳蝸疼。
我詳細地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了警察。
從最初來這家店理發,到後來對他們家的照顧,再到今天這莫名其妙的高額收費。
說著說著,我的眼眶忍不住紅了起來,不委屈是不可能的。
警察做完筆錄後,出去和店主他們溝通了好一會兒。
期間,我聽到外麵傳來店主大聲地辯解和哭訴聲,一會兒說自己生活艱難,一會兒又說我是故意刁難。
過了許久,警察進來對我說:“姑娘,他們咬死了價格。”
“而且目前的情況,你已經給了120元,他們又要加1880元,加起來才剛剛2000元。扣除理發錢,確實也達不到立案標準,我們也隻能盡量調解。”
“你看你這邊能不能稍微讓一步,已經多付的那一倍錢就不追要回來了。大家都各退一步,把這事解決了,也能早點回家過年。”
我一聽,急得眼淚在眼眶裏打轉:“警察同誌,我真的沒有做錯什麼,他們這是無理取鬧啊,我為什麼還要讓步?”
警察耐心地勸道:“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現在這種情況,我們也希望能盡快解決,不要把事情鬧得太僵。”
我沉默了一會兒,咬著牙說:“行吧,大過年的你們也不容易,但是他們必須給我一個賠禮道歉。”
警察出去傳達了我的意思,不一會兒,外麵就傳來店主的叫嚷聲。
“不行,這點錢根本不夠,她必須把剩下的錢都給我,一分都不能少!”
我氣得發笑,也跟著大喊了一句。
“我不同意退一步協商了,把我多付的一倍錢,還有之前我送給她家小兒子的禮物全部折現還給我!”
就這樣,雙方僵持不下,調解陷入了僵局。
警局裏彌漫著緊張的氣氛,外麵時不時傳來鞭炮聲,提醒著人們新年即將到來,而我卻被困在這糟心的事情裏。
又過了好一會兒,警察再次進來,無奈地說:“這樣吧,姑娘,今天先這樣,我們也不能強製你們任何一方。”
“但是希望你們回去都冷靜一下,年後再來警局,我們再繼續調解,你看怎麼樣?”
我雖然滿心不情願,但也知道現在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隻好點了點頭。
離開警局的時候,店家還瞪了我一眼。店家大兒子更是惡狠狠地威脅道:“你給我等著,這事沒完。年後有你好看的!”
我心裏雖然害怕,但也不甘示弱地回瞪了他們一眼,然後便匆匆離開了。
等我回到家時,都已經深夜了,大年三十已經到來了。
這個年過得可真是糟糕透了。
“哼,既然他們如此對我,就別怪我心狠。”
我深吸一口氣,拿起手機,撥通了公司的電話。
“喂,是我。那個給胡星宇的假肢單子,我不做了,把他的優惠資格也取消掉!”
“對,就是之前我特意關照的那個客戶,不用問原因,按我說的做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