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做了二十次康複訓練依舊無法站起身時,老公滿臉嫌棄地離我而去。
我坐著輪椅追到地下停車場,卻看到老公的車子正在大幅度晃動。
“青青,今晚的舞會,你以裴夫人的身份陪我一起出場好不好?”
準備前行的手在聽到這句話時,狼狽的停在了輪椅上。
我拿起手機,將過去所有的合照統統刪掉,卻看到了老公早年的qq號。
麵對曾經深夜暢聊的號碼,我狠狠打下六個字:“裴景河,我恨你!”
這時,早已注銷的qq號卻突然有了回複:“你是誰?你怎麼有我的qq?”
被不甘包裹的我並未察覺到不對勁,憤憤回複:“我是唐婭歌,被你出軌的原配!”
1
對麵的賬號一直顯示著對方正在輸入:“你是唐婭歌?”
“不可能,唐婭歌就在我麵前!”
“你到底是誰?為什麼會有我的qq?”
接連三問。
看到注銷的賬號有人使用,我下意識以為是新用戶重新注冊的。
可新用戶怎麼會認識我呢?
看著對方的問題,我繼續回複:“這是你的qq號?你是誰?”
“裴景河。”
近一秒,對方就回了三個字過來。
我拿著手機的手突然一顫,差點把手機摔下去。
賬號那頭難道是是18歲的裴景河?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對方又問了一句話,十分焦急,“你還沒有說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要冒充唐婭歌!”
我猶豫片刻,還是選擇了回複,“我是28歲的唐婭歌。”
“未來的你會辜負我。”
“所以,請18歲的你不要靠近我。”
對方突然安靜了。
對方正在輸入中這幾個字持續了整整兩分鐘,才終於發出信息:“不可能!”
通過這三個字,我仿佛看見了18歲的裴景河掛著氣憤且倔強的表情,在訴說著未來必將違背的誓言。
年少時的他愛的認真且堅定,當然不可能會想到,28歲的他會變得如此殘忍和無情。
我正要打字回複,臥室的門突然被人大力推開,嚇得我下意識反蓋上手機。
我扭頭看過去,28歲的裴景河進來後自顧自得翻箱倒櫃。
以前他每次回家都會粘人得從後麵抱著我,像一隻乖巧的小狗一樣蹭著我。
我每次都躲癢推開他,但他仍舊湊上來說著讓我臉紅的甜言蜜語。
但此刻,他的目光甚至沒有在我身上停留超過兩秒鐘。
找了近十分鐘後,他似乎沒有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這才滿臉煩躁的被迫問我。
“唐婭歌,看到我當初定製的高跟鞋了嗎?”
“青青要陪我參加舞會,所以這雙鞋我要送給她。”
我的心突然抽搐了一下。
我一直愛看迪士尼係列,也最喜歡灰姑娘的水晶鞋。
結婚那天,他當著所有賓客的麵,跪在地上親手把定製的水晶高跟鞋穿在我腳上。
裴景河的弟弟很不滿:“哥,高跟鞋穿上是要走路的,誰都知道嫂子這輩子都無法再站起來,她怎麼穿高跟鞋呢?”
自從十年前,我意外被打傷後,再也無法站起身。
但從來沒人敢當著裴景河的麵提這件事,沒想到婚禮當天他弟弟卻在大庭廣眾之下指出。
現場氣氛瞬間尷尬到了極點,所有人都把目光聚焦到我的身上。
裴景河緊握著我的手,將我抱在懷裏,又一巴掌扇在他弟弟臉上。
“就算婭歌無法站起來,我也永遠是他的拐杖。”
那一刻,我慶幸自己嫁對了。
可如今不過四年,他誓言裏的永遠就沒了。
2
我推著輪椅把衣櫃裏麵的盒子打開,取出了那雙依舊晶瑩的水晶鞋。
裴景河一把搶過去,嘴角揚起開心的笑,“終於找到了。青青若是穿上這個,一定是舞會上最美的女人。”
這時,他才舍得抬眸看我,眼神裏的冷漠毫不掩飾。
“高跟鞋穿上是要走路的,既然你這輩子都無法再站起來,就不配再擁有這雙鞋子。”
當年被他大力反駁的話,如今從他的口中再度說出來。
“我還要去看青青就先走了,忙完回來陪你過生日。”
走到門口,他忽然停下。
看向我的眼神裏帶著施舍。
“放心。即便青青以後會頂著裴夫人的名號經常陪我,但裴夫人的實際位置依然是你的。”
打一巴掌再給顆棗是他這一年慣用的把戲。
看著他高興離去,我苦澀一笑。
嘴上說我是他的裴夫人,卻在眾人麵前領著另一個女人。
再次打開手機,我看到對方已經回了一行字,“因為等你回複耽誤了時間,我沒搶到她後麵的位置。”
我立馬拿起畢業照,這才震驚得發現18歲裴景河的位置竟然真得換了。
看著眼前這個被注銷的賬號,我呼吸一滯,手指不住顫抖。
難道賬號那一頭的裴景河,能改變未來?
沒等我回過神,對方再次快速打出一行字,“如果你真是唐婭歌,那你告訴我,畢業照上我站在了哪個位置?”
我立刻回複,“你站在了楊長青的後麵。”
對方再次安靜了。
等了一分鐘不見回複,我才一字一句打下幾個字。
“裴景河,我請你離開我的世界。”
“為什麼?如果你真的是婭歌,難道你不知道我很喜歡你嗎????”
他用了很多問號,怒意仿佛要透過手機將我吃掉。
“喜歡?就因為你的喜歡,拍畢業照的第二天,我才被楊長青找來的人打傷,導致再也無法站起來!!”
“而28歲的你,卻讓她日日陪在你身邊。”
我每寫一個字,昔日的回憶就會清晰一分。
我曾想盡一切辦法忘掉這段回憶。
但無數個晚上,我都被這段痛苦的回憶驚醒,難以入眠。
它簡直成了我揮之不去的夢魘。
3
十年前,楊長青懇求裴景河站在她後麵,但被拒絕了。
裴景河堅定地站在我後麵,說不僅是現在,將來拍婚紗照也要和我站在一起。
青澀單純的表白,讓我耳尖發熱。
但氣急敗壞的楊長青第二天便找了十幾個混子把我堵在巷子裏。
聞訊趕來的裴景河,看到我滿身是血,嚇得嚎啕大哭。
他發了瘋似得將我抱起,紅著眼睛不顧一切往醫院跑,乞求醫生一定救我。
可惜還是晚了,我的雙腿遭受重創,這輩子都不可能再站起來。
裴景河抱著我痛哭流涕,並發下毒誓,會一生一世疼愛我,會永遠做我的拐杖。
但我怎麼也沒有想到,現在他竟然出軌了當初傷害我的罪魁禍首楊長青,甚至還將我的新婚禮物送給了她。
“裴景河,如果你真的喜歡我,就離開我的人生。”
“越遠越好,可以嗎?”
“就當是我求你了!”
遲遲沒有等到回複,我抱著手機蜷縮在輪椅上,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夢裏,我看到了18歲的裴景河。
他正在黝黑的巷子裏拚命的奔跑,臉色慌張且焦急。
突然被凍醒後,我拿起拐杖躺到了床上。
28歲的裴景河依舊徹夜未歸,一個電話也沒有,甚至一條短信都沒有。
但楊長青的朋友圈卻每隔一小時就發一條動態,足足發了十條。
第一條就是裴景河將高跟鞋穿在她腳上。
第二條是裴景河摟著她跳舞,滿臉幸福。
第三條是裴景河熟睡的側顏。
......
每一條動態的下方都有好友們的點讚和祝福。
“兜兜轉轉,又是你們。”
“我就說老裴不會守著唐婭歌那個殘疾,你們還不信!”
“就是,唐婭歌怎麼配得上裴少呢?楊長青和咱們裴少才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
每個動態裴景河都點讚。
或許,他心裏也是這樣認為的。
退出朋友圈後,我躺在床上感到頭重腳輕,昏昏欲睡。
夢裏的裴景河終於跑出了巷子。
映入他眼簾的,是我被一群小混混壓在地上毆打,楊長青拔出了刀,朝著我的小腿刺來。
“婭歌!”
下一秒,裴景河雙眸充血,發瘋似地衝了上去。
他的目標是領頭的混混,掄起板磚一下一下朝他砸。
其他混混一擁而上捅了他幾十刀。
裴景河不管不顧,緊緊抓著沾了他鮮血的板磚,使出最後的力氣將領頭的混混腦袋打破,麵容猙獰得衝其他人吼叫。
“不怕死的就朝我來啊!”
那些混混被他不要命的氣勢給鎮住了,倉皇逃竄。
直到他們的身影在巷子徹底消失,裴景河才終於支撐不住,轟然倒在我麵前。
四目相對,他的眼神堅毅,臉上掛著自豪的笑,“婭歌,我說過不會讓你受傷害的,我做到了。”
“可我不需要!”
“裴景河!離我遠一點!”
我尖叫喊出他的名字,瞬間驚醒過來,淚水早已溢滿眼眶。
從床上坐起來後大口大口喘氣,我的身子不知是恐懼還是寒冷,瑟瑟發抖。
低頭看著懷裏的手機,我感覺腦子混沌,分不清這到底是夢,還是回憶。
拉起被子後,我的身子突然一僵,急忙晃了晃雙腿。
4
那雙十年都沒有知覺的腿,竟然能動了。
淚水奪眶而出。
再次打開手機時,我看到qq上多了一條未讀消息。
“婭歌,我救下你了。”
情緒緩和後,我隻平靜地回複了一句話。
“嗯,這是你應該做的。”
如果沒有他的喜歡。
如果沒有他未來必將違背的喜歡。
我又怎麼會被楊長青找上,失去了我的生命之本。
28歲的他,卻和害我的元凶日夜相處,又再度傷害了我。
對方過了許久,又打出一行字:
“婭歌,還有什麼需要我為你做的嗎?”
等18歲的裴景河又問了兩遍,我才回複,“我已經說了,我隻需要你離開我的人生。”
“徹底消失在我的眼前,不要拿你此刻的愛用做未來傷害我的利刃。”
曾經我被所有人嘲笑不能站起來時,是裴景河堅定不移得緊握我的手,站在前麵替我遮風擋雨。
正因為他的愛,我才不懼任何嘲笑譏諷和惡毒咒罵。
可當他鬆開我的手,站在了嘲笑我的那些人裏邊,我瞬間幾近崩潰和絕望,甚至想過一死了之。
可以說,他以前越愛我,後來給我造成的疼痛就越大,甚至比我知道自己無法站起來時更痛百倍,千倍。
我這顆早已被他傷透的心,不會再為他跳動了。
很快,賬戶那頭就快速打下幾個字。
“這不可能!”
“婭歌,你知道嗎?每天我每天故意在學校繞5分鐘路,就是為了看你一眼,隻要看到你,我就感到很幸福!”
“有一次晚自習,我聽說你感冒了就心急如焚得跑出學校給你買藥,就怕你多難受一秒,你知道嗎?”
“還有......”
我打斷道,“我知道,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
“有一次我生理期,也是你紅著臉幫我買來衛生巾。”
“還有一次,我被人欺負,你得到消息當天就去找那校霸,一周內你們都沒有出現,他被你打斷了腿,你也被他打破頭在醫院養了一周。”
對方突然停頓了十秒鐘,才回複,“你都知道?你怎麼會知道的?”
“既然你都知道,那你為什麼說我會辜負你?”
這句話,他沒有發過來。
但我一定知道,他在喃喃自語,明明我這麼愛你,怎麼會辜負你。
我能想象得到18歲的裴景河此時滿臉驚愕和不解。
“我知道這些,是未來的你告訴我的,你把事情一件一件都告訴了我,還說你很後悔做這些。”
裴景河說過,當初他就該聽勸,不娶我這個殘疾的女人,結果讓他白受四年恥辱。
他還說過,當初就該讓校霸繼續欺負我,太早救我導致我非但不感念他的大恩,還蹬鼻子上臉。
他總是炫耀自己的“豐功偉績”,然後在我們的婚姻裏為所欲為,直到現在出軌元凶。
眼淚滴落在手機上,看向手機的視線有些模糊。
擦眼淚之際,我突然發現眼前的一切變成了醫院病房。
在我麵前有一個腹部纏著厚厚紗布的18歲少年。
5
他臉色蒼白,疼痛的傷口牽扯著眉頭緊蹙。
18歲的裴景河一手捂著被血染紅的紗布,一手艱難地寫字回複,嘴裏念念有詞。
“婭歌,你放心。我會保護你的,我絕對不會傷害你!”
他認真且堅定的模樣,像是在做一件至關重要的大事。
剛打下這句話,18歲的他似乎察覺到了什麼。
手突然停下,抬眸的那一刻與28歲的我四目相對。
“婭歌?”
那瞬間,記憶中他那雙早已消失的清澈眸子再次出現在了我的麵前。
略微發幹的嘴唇輕啟,他還沒來得及說話,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突然傳來。
再看眼前,家中一片淩亂,都是28歲的裴景河所為。
電話鈴聲尖銳刺耳。
是28歲的裴景河打來的電話,帶著命令的口吻,“馬上想辦法自己來小區對麵的咖啡廳,我和青青有事當麵和你說。”
同時,qq上也出現了新的未讀消息。
“婭歌,求你相信我好嗎?我絕對不會這麼做。”
“我喜歡你,喜歡到哪怕這條命你想拿走,都可以。”
少年純愛,總覺得誓言會成為最美的玫瑰,隻要送給愛人,便能永不枯萎。
可惜,愛意瞬息萬變。
我捏緊了手中的手機,眼眸低垂。
“好。”
既然你不相信,那我就讓28歲的你親自告訴你吧。
推著輪椅到了咖啡廳後,我看到裴景河正在給楊長青揉腿。
她目光瞥到了我,眼中露出挑釁的笑,“婭歌,你看看景河,他非說我昨晚太累了。”
“本來我是打算去找你的,但跳了一夜的舞後有些累,景河就叫你跑一趟。”
“呀,真是對不起,我忘了你不能跳舞,可能體會不了跳舞的累。”
要是以前,我肯定會生氣、大鬧。
但現在,我根本沒把她的話放在心上。
我看向了裴景河,淡然問,“找我什麼事?”
裴景河繼續給楊長青揉腿,眼中滿是寵溺。
隨後看我的眼神,卻是冷漠,“唐婭歌,我們離婚吧。”
“青青懷孕了,身為孩子的父親,我不能讓他被人說閑話。”
聽到當年的元凶懷上他的孩子,我還是沒忍住心疼了一下。
他冷笑繼續說道:“反正你這個殘疾生出來的也是個殘......”
話才說一半,好像有什麼東西進了裴景河的腦子,讓他猛地捂著額頭,嘶了一聲,表情痛苦。
晃了晃腦袋,他才滿臉疑惑得呢喃,“殘疾??我為什麼會這麼說?”
看著他的反應,我大概猜到了。
18歲的裴景河替我擋刀後,我的身體完好如初,腿也能走路,這段記憶也出現在了28歲的裴景河的腦袋裏。
隻是現在,還不到我扔掉輪椅的時候。
但很快,他的神色便不再思索。
而是抬起頭,依舊用著那陌生且冰冷的目光看著我。
“唐婭歌,我就是覺得你不如長青,所以我們離婚吧。”
聽著他的再次強調。
捧著熱咖啡的手,輕輕摩挲著滾熱的杯子,但我的心裏卻是一片冰冷。
你看,要離開的人,從來都不會因為一個理由而離開。
沒了一個理由後,他永遠還能有下一個。
“好啊,我答應離婚,不過有一個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