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遠聲是我名義上的小叔,喜歡他的第八年。
他聽信女友的話,認定是我推她落水。
把患有嚴重幽閉恐懼症的我關進地下室懲罰。
我哭喊了整整三天三夜,他置之不理。
出來後,我撥通了港城的那個電話。
從此如他所願不吵不鬧,乖巧喊他小叔。
他卻不樂意了,紅著眼質問道。
“為什麼不像從前喊我遠聲哥?”
我笑笑,我就要結婚了,當然還是避嫌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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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了三天三夜後,我洗完一身臟汙從樓上下來。
剛巧碰見傅遠聲和方伊伊在客廳接吻,他一手摟著她細腰,一手撫摸她的後背。
聽到動靜後,他們才不舍分開彼此。
方伊伊口紅暈開,臉色緋紅,嬌嗔道。
“遠聲,都說你不要著急,讓茉茉看見多不好意思。”
傅遠聲眼神溫柔,並不在意。
“她看見就看見,難不成還要鬧,還想被關一次?”
說完,目光銳利地掃過我。
“茉茉,你知道錯了沒?還敢不敢再鬧?”
這三天的陰影曆曆在目,我渾身一抖,斂眸乖巧道。
“我知道錯了,小叔。”
他的目光一頓,沒想到我會這樣稱呼他。
從前我隻肯執著叫他遠聲哥。
他比我大六歲,每次勒令我改口喊小叔,我都不願意。
盡管我們沒有絲毫血緣親戚的關係。
方伊伊親昵挽著他的手臂,通情達理笑道。
“小女孩難免任性,教育一下就好了。”
“她是你的侄女,我不會計較她推我下水的事,你也別生她的氣,我們先吃飯。”
傅遠聲想到她落水的事情,目光滿是心疼,又回頭瞪著我。
“還不謝謝伊伊善良不計較,再有下次我絕不輕饒。”
我沒有說話,指甲卻掐進掌心,渾然不覺得疼。
明明那天是她說讓我看看在傅遠聲心中誰最重要。
將毫無防備的我一把拉下水,如她所願,傅遠聲選擇了救她。
又相信她說是我把她推下水的謊言。
任由我如何解釋,他隻認定我在撒謊。
小時候父母被仇家報複,雙雙身亡。
我躲在衣櫃中逃過一劫,卻因此患上嚴重的幽閉恐懼症。
他明知道我有這樣的心理陰影,卻不管我如何哭泣求饒非要把我關進地下室懲罰。
整整三天三夜,我困在漆黑潮濕的地下室。
因為幽閉恐懼症發作不斷瘋狂拍門,撕心裂肺大哭,害怕得渾身發抖。
他置之不理,甚至連一口水也沒給我喝。
哭累後我蜷縮在冰冷入骨的地板發抖,安靜地能聽到水滴的聲音。
一次次夢回幼時父母被害的那個夜晚,幾度精神崩潰,幾乎呼吸不過來。
一片漆黑裏,我不知道時間過去多久,不知道白天還是黑夜。
每一分每一秒隻覺得度日如年,被看不見的恐懼包裹。
三天,卻如三個世紀那麼漫長絕望。
我無數次盼望他心軟,盼望他念著過去的情分放我出來。
但都沒有。
最後那個晚上,我徹底對他死心。
出來的時候,我撥通了港城的那個電話,答應結婚。
七天後,從此徹底離開傅遠聲。
2.
飯桌上,傅遠聲細心給方伊伊剝蝦。
我被餓了三天三夜,早就饑腸轆轆,隻顧著埋頭苦吃。
忽然有人夾了一隻蝦到我碗裏,我不解抬眸。
方伊伊正笑著朝我道“這都是遠聲特意為我做的菜,你也多吃點。”
我心中苦笑,難怪味道那麼熟悉。
我自小挑食,為了讓我多吃點,傅遠聲親自去求著名大師學習做菜。
本來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豪門少爺硬是鍛煉成半個大廚。
朋友們調侃他變成家庭煮夫。
他卻十分開心道“你們想吃還吃不上。”
“全世界我隻做給茉茉吃,隻有她才配讓我洗手作羹湯。”
如今,他承諾過的一切全都變了樣。
“我不吃...”
我推辭的話剛說出口,傅遠聲立馬皺眉,將筷子用力拍到桌上,發出巨大的聲響。
“蘇茉!”
“伊伊不計前嫌給你夾菜你不領情,你還想鬧到什麼時候?!”
“以後她會進傅家的門,成為你的長輩,你就是這樣的態度對長輩?”
他的眼裏含著滔天怒意,仿佛我做了十惡不赦的事。
一旁的方伊伊立馬紅著眼眶道。
“算了,我知道她肯定還生氣我們在一起的事。”
“畢竟是小女孩,難免心氣大,我受點委屈沒什麼,你別怪她”
傅遠聲冷哼一聲,滿眼冷漠。
“我之前就是太寵她,才讓她無法無天,任性妄為!”
“再不好好教她,日後還不知道做出什麼醜事丟傅家的臉!”
方伊伊眼裏閃過一絲得逞。
我捏緊筷子,隻覺得心臟發緊,忍不住道。
“小叔,我對海鮮過敏,所以才不吃。”
傅遠聲頓時愣住,這才想起的確是那麼回事,臉色不免有些僵硬。
卻又不知道哪個字眼觸怒到他,依舊冷聲道。
“就你最嬌氣。”
從前他把我的喜惡牢牢記在心上,處處為我留心。
甚至在我不小心吃到過敏食物起紅疹而心疼得落淚,自責自己沒保護好我。
如今的眼前人早已麵目全非。
我也不會傻傻再執著。
一頓飯下來他們恩愛互喂,我吃得不是滋味,正要離席。
傅遠聲忽然喊住我,冷聲道。
“你害得伊伊落水,她本就體弱,需要好的環境養病,你的房間讓出來給她。”
我的房間是最大的一間,當初是他的臥室。
知道我有幽閉恐懼症後,沒法在黑暗密閉的空間呆著,他毫不猶豫讓給我了。
說房間有最大的落地陽台,陽光最充足,可以看見最治愈的風景,對我的病情有幫助。
如今,他恐怕早就忘記了吧。
見我不說話,他以為我不願意,斥責的話正準備說出口。
“蘇茉,你不要鬧...”
“小叔,我願意。”
3.
我打斷了他的話,說完直接上樓收拾行李。
傅遠聲怔了片刻,看著我的背影,目光閃過一絲訝異。
完全沒想到我會那麼聽話,心中突然出現一種奇怪的感覺。
我收拾著桌上的東西,看到擺放的相片,每一張都是和傅遠聲的合照。
我笑得天真,他看著我滿是寵溺。
從十歲到二十二歲。
初遇他的那天,所有人都在祭拜我的父母。
沒有人注意到幼小的我跑去花園裏哭泣,直到一雙黑色的皮鞋出現在我的眼前。
我抬眸,一眼看見逆著光的傅遠聲,像是從天而降的神明。
他眉眼如畫,薄唇輕啟,朝我伸出修長的手。
“茉茉,你要跟我回家嗎?”
因為這一句話,從此我成為傅家的養女。
而傅遠聲這個名義上的小叔更是把我寵成小公主。
初中那會,學校有人欺負我是孤女,聯合起來霸淩我。
結果第二天傷痕累累當著全校上萬人的麵鞠躬道歉,還主動提出退學。
高中時有男生對我表白,還動手動腳。
隻一個下午,就以品行不端被學校開除,有人在校外看見那個男生遍體鱗傷,聽說下體受傷嚴重。
明眼人知道,這些是傅家太子爺傅遠聲的手段。
京城圈子傳言惹傅遠聲事小,要是惹到他心尖上的蘇茉。
那你別想在京城混下去,趁早準備自己的後事。
他對我的寵愛光明正大。
無數的最新款珠寶華服流水般送到我麵前,所有的名流宴會,他身邊的女伴隻有我一個人。
十八歲成人禮時,傅遠聲豪擲三個億送我遊艇,以我的英文名字命名。
所有人都說他喜歡我。
多年的寵愛和照顧,我早就對他愛意瘋長。
那晚,我戴著他送的價值千萬的粉鑽。
在皎潔夜色下,鼓起勇氣向他表白。
“遠聲哥,我喜歡你,我想當你的女朋友。”
在我以為會得到同樣的回應時。
傅遠聲溫柔的神色瞬間冷凝,冰冷的話如一盆冷水將我的美夢澆醒。
“你胡說什麼?我是你的小叔,我絕不會喜歡你,以後也不準提!”
離開前,他冷著臉特意強調道。
“還有,說過多少次了,你隻準叫我小叔!”
我不知所措愣在原地,心臟如刀割般痛。
那天沒多久,他開始交往不同的女人。
但最長也就維持一個星期。
直到破天荒把和我同一個舞團的方伊伊帶回家。
他們交往三個月,甚至還提到了訂婚。
那一刻,我終於明白,他這次是動真格,也是真的愛方伊伊。
4.
第二天,我很快就收拾好行李。
傅遠聲這些年送我的東西全部沒帶,隻帶著我的衣物。
畢竟很快我就要離開。
他的東西對我來說已經不重要。
晚上,我應邀去參加一個好友的生日聚會。
因為有事晚來了會,剛推開門,就看見方伊伊穿著性感的黑色吊帶裙,橫坐在傅遠聲大腿上。
他們玩真心話輸了,選擇大冒險。
方伊伊正嘴對嘴給他喂酒,她起初還有些矜持。
卻一把被傅遠聲用力按住後腦勺,瘋狂地索取著。
兩人漸漸吻得旁若無人,難舍難分。
有酒水滑落在她裸露的胸前,傅遠聲醉眼迷蒙一路吻上脖頸。
惹得方伊伊臉頰羞紅,呼吸急促。
我從沒見過他如此放浪形骸的樣子,一時有些怔住。
隻看了一眼便移開了目光。
傅遠聲滿足地抬起頭,眼神在碰到我時頓了頓。
周圍的朋友壞笑著打趣道
“遠聲你們真是恩愛,哥們我都羨慕了!”
“什麼時候擺酒結婚別忘了請我們。”
“你真是好福氣,我們這些單身狗什麼時候才有著落?”
......
傅遠聲得意笑笑不說話,看向方伊伊的眼神更加溫柔。
“對了,茉茉現在你有沒有喜歡的人?”
方伊伊忽然出聲,臉上掛著溫婉的笑容,眼裏卻閃過一絲惡毒。
包廂裏頓時安靜下來,氛圍異常詭異,所有人都知道我喜歡傅遠聲。
還追求他整整五年。
傅遠聲目光冷厲看向我,生怕我做出什麼讓他難堪的事。
我麵色不改,搖搖頭。
“沒有了。”
傅遠聲瞬間鬆了一口氣,卻又晦暗不明看了我一眼。
“不過我有要結婚的對象。”
我淡然出聲,本來也是朋友,我沒打算瞞著他們。
全場人都驚呆了。
有人大著膽子問道“你結婚對象在現場嗎?”
我笑笑搖頭“不在。”
話音剛落,一道刺耳的杯子破碎聲陡然響起。
“阿聲,你的手流血了!”眼尖的朋友捂嘴驚呼。
我抬眼看去,傅遠聲目光緊緊盯著我,酒杯碎片劃傷他的手,有鮮紅的液體流下。
他卻麵色未改,仿佛絲毫不覺得痛。
方伊伊擔憂地望著他“遠聲,你還好嗎?我害怕。”
傅遠聲目光收回,輕笑一聲,溫柔安慰道。
“我沒事。”
隨後,又提高了音量,大聲道。
“正好,今天人齊,我宣布正式和伊伊訂婚,就在我的生日會。”
說完,他看了我一眼,仿佛在看我會是什麼反應。
我心中並沒有什麼波瀾。
他生日恰好正是我離開去港城的那天。
所有人都開始恭喜他。
方伊伊臉色滿是掩蓋不住的開心,甚至還得意地看了我一眼。
我送了禮物,這種場合本來也不喜歡參加。
正打算離開時,卻被方伊伊喊住。
“茉茉,很快我們就是一家人了,你可以祝福一下我們嗎?”
“好。”
我一臉誠懇,微笑道。
“小叔小嬸,祝你們幸福美滿,白頭偕老。”
傅遠聲看著我的眼裏帶上了幾分譏諷,聲音很冷。
“你最好是真心的,茉茉。”
“因為有的話說出去就沒法後悔,懂嗎?”
我點點頭,認真道。
“我是真心的,小叔。”
他薄唇緊抿,眼神卻愈發沉冷。
5.
離開舞團前,我還有一次告別演出。
準備出門時,方伊伊在樓梯的轉角處攔住我,驕傲道。
“蘇茉,我要和遠聲訂婚,以後就是傅家的女主人。”
我抬眸,彩排的時間快到了,隨意敷衍道。
“那恭喜你。”
正要走卻被她一把拽住,麵露得意。
“你一定很嫉妒我吧,最後和遠聲在一起的人是我。”
“這個傅家有我沒你,我不會再讓你有纏著遠聲的機會。”
我的手臂被她拽得生疼,不由皺眉道。
“你想多了,我不喜歡...”
話音未落,她露出狠毒的神色,嘴裏卻淒涼大喊。
“茉茉,不要!”
在我還沒有反應過來時,她直直往後摔倒。
我頓時被嚇了一跳,下意識衝去想扶起她。
下一秒,卻被一股強大的力道撞開,狠狠撞上旁邊尖銳的櫃子。
瞬間一陣刺痛襲來,痛得我倒抽一口冷氣。
“蘇茉!”
“你對她做了什麼!?”
傅遠聲的聲音十分憤怒,眼睛的怒火恨不得把我吞噬。
“我沒有...”
“啪!”
我忍著劇痛上前解釋,才剛開口,卻被他狠狠扇了一記耳光。
空氣頓時安靜了幾秒。
誰也沒想到傅遠聲會打我巴掌。
就連方伊伊的眼中也閃過一絲驚訝。
我更是呆愣了好一會兒。
從小到大,我被父母捧在手心,別說動手,說話都不敢大聲。
後來被傅家領養也是寵愛有加,何曾受過這種屈辱。
傅遠聲眼裏的不忍一閃而過,卻很快因為方伊伊的話染上滿目的冷厲。
“遠聲,茉茉她不是故意的,隻是一時接受不了我們訂婚。”
方伊伊的眼淚如珍珠滾落,梨花帶雨,楚楚可憐。
傅遠聲麵露心疼,轉而憤怒盯著我。
“蘇茉,跪下道歉!”
“你真是死性不改,越來越惡毒,我真後悔寵著你!”
我捂著紅腫的臉,膝蓋傳來鑽心的疼痛,心臟處更是一陣鈍痛。
雖然我早對他不報任何希望。
但沒想到隻因別人一句話,他就斷定我是這樣下作的人。
一瞬間,我忽然覺得這十幾年的相處情分如煙消雲散,再也不剩一點。
“我沒錯,我不會道歉。”
我咬著牙倔強看著他。
傅遠聲眼神無比失望和厭惡,冷聲道。
“給我滾去地下室反省,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5
一想到那暗無天日的地方,我不由打了個冷戰。
“我不去!”
方伊伊柔弱地扯住他的衣袖,紅著眼眶道。
“遠聲,算了,你們是一家人,別為了我吵架。”
他冷哼一聲。
“一家人?今天她敢不聽我的話,傅家的門就別想進了!”
她眼裏飛快劃過一絲得逞,又麵露痛苦。
“我的腳好痛,萬一以後要是跳不了舞怎麼辦?我好害怕。”
傅遠聲心疼地緊緊抱住她,承諾道。
“放心,我會養你一輩子,不要怕。”
方伊伊柔弱無骨靠在他懷中,朝我露出勝利者的微笑。
“蘇茉,既然你那麼狠毒害伊伊腳受傷,那你以後也不準跳舞!”
傅遠聲無情冰冷的話語響起。
我再次怔住,隻覺得五雷轟頂。
他明知道我自小跳舞,舞蹈等於我的第二生命,是我終生奮鬥的事業。
如今卻不分青紅皂白,一句話斷送我的前途。
他憑什麼決定我的人生?
“我絕不!”
說完,我再也待不下去,直接衝出傅家。
打車去到舞團,彩排已經開始。
團長看到我的情況嚇一跳,趕緊找來藥箱替我上藥。
我這才發現大腿膝蓋被撞得破皮烏青,一用力就十分疼。
而跳舞需要力量,剩下的幾天根本沒那麼快痊愈。
想到要錯過最後一次的表演,我瞬間忍不住哭了。
為了這一次的演出,我整整排練了三個月,不眠不休,起早貪黑。
最後卻無法站在正式的舞台。
我的心中說不出的難受,隻覺得心如刀絞。
“茉茉,沒關係的,還是身體要緊。”團長安慰道。
最後忍著痛疼回到傅家,別墅裏並沒有那兩個人的身影。
想到傅遠聲還想關我禁閉,我收拾了行李,決定幹脆搬出去酒店住。
反正也沒幾天了。
在這期間,我還不想放棄跳舞,這本該是我在舞團最後的謝幕。
我還是堅持忍痛繼續彩排,終於完成了正式的演出。
這期間,傅遠聲忙於在醫院照顧方伊伊,也沒有再找過我。
離開的那天,我收拾行李發現傅遠聲送我的粉鑽。
十八歲那天,他送給我時說會永遠保護我。
後來一切都變了,他成了傷害我最多的人。
我叫了人把它送還他,然後獨自登上了去往港城的飛機。
傅遠聲,至此,我和你往後不再相逢,從此各生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