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我不顧名聲和臉麵做了洛明昭斬首前的留後娘子。
我被父親打得半死,傷了身子,再難有孕。
他一朝平反,成為手握重兵的永安侯。
第一件事便是進宮求旨娶我為妻。
成婚時,他許諾:有妻如此,定不負深情,此生一人,白首不分。
可三年後,他卻將我的庶妹壓在身下,滿口汙言。
“南溪壞了身子,床上又無趣的很,如板上死魚,怎比得上你風騷浪蕩?。”
我氣極,將庶妹當街打死。
自己亦口吐鮮血,死於當日。
後來才知,我早已中毒,隻待急火攻心暴斃而亡。
再睜眼,我回到了發現洛明昭和庶妹苟且的那日。
1
“夫人,你快去彙聚樓瞧瞧吧,侯爺...怕是吃醉了酒。”
在侍女小桃驚慌催促的神色裏,我意識到自己重生了。
且重生在發現夫君洛明昭和庶妹孟清歡苟且的這一日。
此刻我按下心中的恨意,將手中的鴛鴦帕攥出道道褶皺。
起身往外:“帶路!”
世人皆知,我愛慘了洛明昭,可豁出性命,丟了臉麵。
所以才會在他被斬首前夜,不顧女子名聲做了他的留後娘子。
肮臟的牢獄內,我將自己深藏的愛慕宣泄,洛明昭心疼地將我揉進身體。
那時,我隻一個信念,便是被父親打死,被世人唾棄,也要在洛明昭心裏留下一絲痕跡。
我拚盡所有才換來和洛明昭的三年恩愛,又怎會容他人染指?
酒樓的樓梯不長,我卻似走了一個輪回。
透過門縫,我看見那將我捧在心尖的夫君將另一女子壓在榻上。
而那女子卻正是我的庶妹,孟清歡。
粗喘聲,嬌吟聲,順著門縫爬進我的耳朵,地上散落的衣裙碎裂,榻上兩個急切的身影交纏在一起。
那個往日裏端正自持的永安侯此刻卻不知饜足地在女子修長的脖頸種下紅梅。
“再肆意勾引,本侯定叫你三日下不得床。”
女子的雙手肆無忌憚地在洛明昭的後背遊走,忍著痛和愉。
“姐夫與我這般,難道不怕姐姐生氣嗎?”
洛明昭發狠地鼓動身體,攥著女子的下顎口中汙言穢語。
“南溪壞了身子,床上無趣,如板上死魚,怎比的你花樣多?”
“你們姐妹還真是有趣,都喜歡偷爬男人的床!”
孟清歡喘息著,眼神卻看向門外的我,極盡挑釁。
“那姐夫是喜歡清歡還是姐姐?”
洛明昭咬在她的唇上。
“閉嘴,南溪是本侯的妻,你算什麼!”
我的手死死攥住扶手,才沒有讓自己狼狽跌下,不是因為心痛,而是恨自己識人不清。
小桃恨恨地啐了口,扯了 扯我的袖子。
“夫人,咱們今日定要將這賤蹄子打死!”
我轉身,看見身後下人手中的棍棒。
幽幽吐出兩字。
“回府!”
2
馬車上,小桃為我打抱不平。
“夫人,你怎能這般忍了?你可是堂堂正正的侯夫人,那賤人居然不知死活勾引侯爺,若不早早打發了,隻怕會騎到你的頭上。”
我抬眼看她,波瀾不驚。
“小桃,你覺得我當如何?”
“自然是將她打死!”
“然後呢?”
似是沒想到我有這一問,小桃怔然。
我繼續道:“然後被侯爺和父親厭棄,背上善妒無德的罵名?成為滿京城的笑話?”
“奴婢...奴婢不是這個意思。”
“不是最好,我和侯爺的事還輪不到你做主!”
小桃臉上有著慌亂和不甘,卻又不敢再多說什麼。
她這般急躁地帶我去看戲,又鼓動我將孟清歡打死,一如前世。
那時我被氣憤衝昏了頭腦,根本沒有去細想小桃為何會知曉洛明昭和孟清歡偷歡的事,又那般急躁地故意引我前去。
這背後的始作俑者不言而喻。
“你們先回府,杏兒同我去看看胭脂。”
從馬車上下來,我便帶著杏兒七拐八拐進了一處宅子,杏兒是我自幼的貼身侍女,前世我死後,她察覺不對,要為我伸冤,卻在第二日被人殺害,這一次,我定會護好她。
“衢娘,我可是中毒了?”
衢娘是個寡婦,流落京中時為我所救,通曉醫術,京中大夫無不懼永安侯之威,我隻得來尋她。
衢娘的眉頭越皺越深,麵色難看。
“是中毒了,且時日已久,你堂堂永安侯夫人怎會......”
“我隻問你是否可解?”
“可解,但並非朝夕之事,切忌動怒。”
能解便好。
洛明昭回來時,天色已晚。
他伸手便要來抱我,被我側身躲開。
“夫人,可是我回來晚了,你惱了?軍中事忙,我又要應酬朝中官員,不得空閑,但為夫可是時刻惦記你的。”
說著他變戲法似的從懷中掏出零嘴捧到了我跟前。
“夫人,這是城東的糖葫蘆,城西的蜜棗和城南的板栗,都是你喜歡的。”
因著洛明昭的靠近,他身上濃烈的梔子花香氣鑽進我的鼻子,徒然升起一股惡心,那是孟清歡最喜歡的味道,倒是難為他了,為了演戲不辭辛勞將京城跑遍。
“侯爺辛苦了。”
見我態度緩和,洛明昭試探性的開口。
“夫人今日可是出去了?”
我心下冷笑,麵上不顯。
“不過帶著幾個丫鬟去買了些胭脂,侯爺怎麼會如此發問?”
我並不打算順著他的話質問,他反倒有些遲疑,但很快反應過來。
“外麵天寒,怕你凍著。”
說罷,他就將蜜棗喂到我唇邊,又忽然頓住,朝著門外吩咐。
“把夫人的湯藥端進來。”
3
我的心頭猛然一震,想起臨走時衢娘對我說的話。
“夫人,你長期服用避子湯,加之三年前傷了身子,已無子嗣緣。”
想來這喝了三年的湯藥就是害我之物。
洛明昭親手從小桃手上接過,遞到我的唇邊。
“夫人,趁熱喝,涼了藥性就不好了。”
我掩下恨意,委屈地搖頭。
“侯爺,這藥喝了三年也不見效果,想來是無用,我不想喝。”
洛明昭溫柔的將我額前的碎發挽到耳後,低聲哄勸。
“夫人忘了,這藥可是你三年前辛苦求來的,你身子弱,為有子嗣定是要吃些苦的。”
“若不是三年前你為我做了留後娘子又何至於受這苦楚,終是我對不住你。”
這藥的確是我求來的,那時,父親得知我自甘下賤做了洛明昭的留後娘子,差點將我打死,雖活了下來,但終究傷了身子,再難有孕。
洛明昭平反後,請旨娶我為妻。
新婚夜,他將我擁入懷中許諾。
“南溪,你為我做至如此,我定不負你深情,此生一人,白首不分。”
可我愛洛明昭至深,又怎舍得他絕了子嗣,便尋了名醫求得此方,一喝便是三年,卻不知,這湯藥根本不是滋補助孕的,而是避子湯裏加了毒藥。
但即便知曉,現在也不是和洛明昭撕破臉的時候,我乖順地喝下湯藥。
今日我未將他和孟清歡的醜事揭開,他怎會善罷甘休?
好戲還在後麵。
4
但我沒想到孟清歡會如此坐不住。
她將我堵在茶樓雅間。
“姐姐,那日你都瞧見了吧?”
“你給不了姐夫的,我能給,你生不出的孩子,我能生,還真是可悲,為了姐夫那般下作的事情都做了,可他還是在外麵有了我,怪隻能怪你自己沒用,攏不住男人的心。”
我將手邊的茶潑在孟清歡臉上,譏諷道。
“便是如此又能怎樣,你不過是侯爺在外麵的玩物,他昨日可以玩你,明日也可以是別人,你莫不是存了入侯府的念頭?”
“我勸妹妹別傻了,想入侯府,除非你跪下來求我!”
“就像你小娘一樣,做了我母親十幾年的洗腳婢,便是抬了姨娘,也不過是個下人!”
孟清歡精致的小臉瞬間扭曲,這是她的痛楚,是她不堪的身世。
孟家本就微末,父親十數年全靠我我母親的嫁妝才換個七品小官,全府下人的命脈皆在我母親手裏,作為嫡出我從小就比孟清歡尊貴,加之她小娘的身份,她事事要強,什麼都想跟我搶,包括洛明昭。
“你......”
“孟南溪,你休要得意,實話告訴你,我已經有了姐夫的孩子,便是你不願又能如何,不會下蛋的母雞還敢打殺了永安侯的骨肉不成?”
我佯裝憤怒,拉著孟清歡踢開雅間的門。
隨後一巴掌甩在她的臉上。
“孟清歡,你該死!”
她拚命掙紮,撕扯間已然到了樓梯口,
孟清歡急切地往我的身後看去,果不其然,餘光掃到墨色暗紋的衣角。
“姐夫,你快救救我,姐姐要殺了我和你的孩子!”
今日,在我和孟清歡之間的確有一人要滾落樓梯,但不是她。
手腕翻轉,我於階梯之上鬆開手,直接滾了下去。
身上傳來劇烈的疼痛,但我卻笑了,這種痛怎及得上被洛明昭背叛毒殺的半絲痛意。
洛明昭驚慌失措地跑下樓,而樓下早已因為吵鬧聲圍聚了不少看客。
他心疼地將我抱起:“南溪,你別嚇我。”
“你不要相信那個賤人胡言亂語,要如何處置她我都聽你的,”
直到如今,洛明昭還在挑撥我和孟清歡的關係,可他錯了,這罵名我要落在他的身上。
“侯爺,你與我的親妹妹苟且,珠胎暗結,如此負我,可對得起成婚時的誓言?”
5
看熱鬧的人指著我們紛紛議論。
“我可記得永安侯成婚時有多熱鬧,聽說侯爺當眾許諾後宅隻會有侯夫人一人,如今不過三載,就變心了。”
“你懂什麼,侯夫人成婚前做了丟人事,被她父親動了家法,傷了身子,不能有孕,你總不能讓堂堂侯府絕嗣吧?男人啊,還是子嗣為大。”
“什麼山盟海誓都抵不過溫床軟玉,要我說這侯夫人就大方點,反正是親妹妹,肥水不流外人田!”
洛明昭的麵色青白交加,抱起我回了侯府。
太醫來瞧過,說我身子無礙,但受了驚嚇又動了氣,需好生休息。
洛明昭眸光微動,坐在床邊滿臉愧疚。
“夫人,都是孟清歡勾引我的,我本是拒絕的,但她在我的酒中下了藥,我才會著了她的道,事後她便威脅我要將此事告訴你,我害怕你傷心,才一直瞞著,被她拿捏。”
“還有嶽父,此事是嶽父默許的,為是便是孟府的榮華,讓孟清歡替你生下孩子。”
“你不要生氣,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洛明昭叫我不要生氣,卻句句用家人的背判相刺,不過是想要我動怒,然後毒發。
倒要叫他失望了。
我流著淚沉默不語,時間一點點從指縫溜走。
再開口已平靜如水。
“南溪自知難以有孕,愧對侯爺,父親說的對,侯府不可無嗣,即便不是清歡,也會是別人,早早晚晚侯爺都不會隻有我一人,前塵往事何不當真?”
“既清歡已懷了侯爺的子嗣,那便娶進門做個妾室吧!總不好叫侯爺的子嗣淪落在外做個任人恥笑的野種吧?”
洛明昭震驚的看著我,仿佛要在我的臉上看出偽裝,但我神色如常,並非玩笑。
“夫人,不可,我不能負你!”
“侯爺已經負了,不是嗎?”
說完我將頭偏過,不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