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雲厭一早入宮 ,直至巳時才從禦書房出來,誰知剛出宮門口就被另一輛馬車攔住了。
百魯看清走下馬車的人,立刻低聲彙報,“王爺,是齊王殿下。”
齊王,當今聖上的第七子,也是朝中有名的賢王。
蕭雲厭聽到他的名諱,神色微微一沉,片刻後,他起身下了馬車。
齊王身著暗色錦袍,身形高挑的他,在一片蒼白的雪地中獨樹一幟。
蕭雲厭緩步走了過去,聲音微沉,“皇兄,何事這麼著急找我?”
他回京並未通知齊王,現下剛進宮,他就得知了消息,不愧是賢王,手段也非比尋常。
齊王體弱,被冷風一吹,清秀俊逸的臉比雪花還白。此時的他非但披著厚重的大氅,手裏還攏著暖爐,就這,嘴唇還被凍得烏青發紺。
齊王神色焦灼的道, “阿厭,我前些日子得知了一些事,恰逢你是從邊境回來的,所以我等不及了,得立刻向你求證。”
“皇兄想問什麼?”
寒風吹入脖頸,帶來森然的涼意,蕭雲厭神色依舊淡然。
聞言,齊王也沒有在藏著掖著,直接問道,“涼城被圍,七萬虎賁軍戰敗,到底是何緣由?”
聽到‘戰敗’二字,蕭雲厭驟然變臉,他盯著齊王,一字一句的道,“他們沒有戰敗!”
齊王歎了一口氣,“十二弟,我知道你心係虎賁軍。但朝中盛傳,涼城之所以被圍,是因虎賁軍出師不利,在不當時機,強行攻打夜王城,主將司塵該當首責。”
蕭雲厭壓著怒氣,沉聲道,“司塵是主攻夜王城的少將軍不假,卻絕不是涼城被圍的主因。”
齊王看著他,眼中滿是無奈,“可現在朝中所有人都這麼認為,朝中已經派人調查此事,司塵的真實身份瞞不住的。”
蕭雲厭眼中閃過一抹暗色,並未接話。
齊王接著說道,“司塵姓楚,是楚家第八子,當年西關大戰中,楚大將軍犯下大錯,楚家上下被問責,司塵隱姓埋名在你身邊做副將才逃過一劫。不然,他也如同楚家人一塊全都被卸了官職,貶去做馬前卒。”
蕭雲厭盯著齊王,神色肅穆,“你到底想說什麼?”
齊王語氣焦灼的說, “涼城被圍是一個陰謀,有人要借司塵大作文章,扯出西關大戰。阿厭,西關大戰是父皇心中禁忌,你最好不要牽扯其中。”
蕭雲厭道,“皇兄想多了,涼城之事與西關大戰無關。”
“阿厭,你比我更清楚,此時解決掉司塵,才是破局的關鍵。”
齊王歎了一口氣,“我匆匆趕來,是因為我知道有人已經在借此大作文章。阿厭,我不想看你身陷囹圄。”
“皇兄好意提醒,本王心領了,天寒地凍,皇兄身子弱,還是盡快回府吧。”
蕭雲厭沉聲說完,轉身便走,顯然不想在這件事上多過糾纏。
緊接著,齊王聲音再度響起,“戶部尚書陸鳴黔是楚家女婿,他的夫人亦是楚家嫡女,楚家出事之後,他們都撇的一幹二淨,斷絕往來。阿厭,你與他們不甚相幹,又何必護著楚家人?”
蕭雲厭腳步微頓,卻連頭都不回,“本王做事隻求問心無愧,皇兄多想了。”
說完,蕭雲厭徑直上了馬車,百魯恭敬的朝著齊王行了一禮後,便驅趕馬車離開此地。
齊王目送馬車離開,久久未離。
一旁的下人看不下去了,忍不住說道,“王爺,佞王恩寵榮盛,狂妄自大,不會將您的忠告聽進去的。”
齊王神色幽暗的道,“唇亡齒寒,本王必須盡力而為。”
唇亡齒寒?
佞王的事,幹自家王爺何幹?
侍衛滿頭疑惑,卻不敢在繼續追問。
......
蕭雲厭一路無阻的回府,剛入前廳,陵韁便現身了。
“王爺,今日上午,京中隻有戶部尚書陸大人家出事了。”
蕭雲厭抬手,示意他繼續說。
“聽人說,昨晚陸家遭鬼了,陸夫人和陸大小姐都變得人不人鬼不鬼的,陸大人也受了重傷,今天一早就讓下人抬去了晉王府。”
陵韁去過陸家,一想到陸夫人如同被馬蹄踩踏的血肉模糊的臉就有些惡寒。
陸家大小姐瘋的更厲害,眼睛格楞,口水橫流,見人就咬,東西也不分屎糞的往嘴裏塞,更是惡心。
“還有一件奇事,今早宮牆上掛了一具被凍僵的死屍,正是陸大人的嫡子。”
陵韁聯想到今日上午打聽到的事,心中儼然有了猜測,他猶豫了一會,然後才小心翼翼的說道,“王爺,您帶回來在王府住著的那位姑娘......隻怕不是人。”
聞言,蕭雲厭一下就朝著他看了過去, “何以見得?”
他神色嚴肅,陵韁不敢隱瞞,連忙說道,“王爺,陸家之所以遭逢巨變,是因為陸家前日死了一個女兒。”
蕭雲厭沉聲問,“何故?”
“說是病逝,但陸家上下提起這件事就十分恐懼,隻怕另有死因。”
聞言,蕭雲厭看了他一眼,陵韁當即解釋道,“王爺不在京中,有所不知,陸大人半年前從城外接回兩個女兒。一個叫陸長漓,一個叫陸明珠,其中一個天生貴命,故而晉王主動提及婚事,皇上雖然未有明旨,但已經默認了。”
蕭雲厭問,“死的是誰?”
“陸長漓,是陸家養女。”
蕭雲厭蹙眉,“陸明珠是天生貴命的那個?”
陵韁點頭,“京中盛傳的是如此。”
話落,蕭雲厭並未接話,目光沉沉的看向一旁。
陵韁正要開口,立在他對麵的百魯狠狠的咳了一聲。
陵韁抬眸,疑惑的看他,百魯使了一個眼色,陵韁後知後覺的扭頭,驟然發現自己身後不足兩米的地方站著一個人。
他臉色一慌,整個人往後退了好幾步。
雖然不曾見過,但陵韁知道,她便是昨夜被王爺帶回府中的女子。
她竟然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他身後,而且自己還毫無察覺,根本不知道她在那站了多久。
此時她正笑吟吟的看著自己。
這…這也太嚇人了!
“你想知道我是人是鬼,直接問我不就好了?”
陸長漓朝著蕭雲厭緩步走去,片刻,便已經站在了蕭雲厭麵前。
今日,她穿著一件淺綠色的長裙,外麵襯著一件銀白繡花的短襖,領口處滾了一圈狐狸毛,將尖尖的下巴包裹住,襯的小臉越發白皙瑩潤。
此時,她那一雙如同杏仁一樣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看著蕭雲厭。
明明臉上笑吟吟的,可那雙清明的眸子卻格外的詭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