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認識第三年，顧亦舟一句求婚，我不用他戴戒指自己就答應了。

結婚後第二年，顧亦舟一句膩了，不用他講我自己離開。

別人都以為，是我離不開他。

可是我走後，他卻瘋了似的尋我。

“葉千辭，我錯了。”

識的第五年，我才知道，顧亦舟竟然會認錯。

1

出租車剛到機場，雪花便飄在了我的睫毛上。

“還是沒有和你看到初雪。”我笑了笑，釋懷地拉著行李往值機室去。

一個月前，顧亦舟照常在酒吧把自己喝得爛醉。

“喂，嫂子，要不快來接顧哥吧，他都要吐了。”

我嗯了一聲後，關掉了電腦。

剛剛結束的會議還讓我腦袋脹痛。

喝了杯溫水，我便立刻開車去找顧亦舟。

包廂外，服務生還一打一打往裏麵送酒。

“顧哥，昨天的青青怎麼樣啊？”

“還行，太嫩了。”

“那琪琪總歸不錯吧。”

“也就那樣。”

兄弟頗有不服：“嫂子有多好，別的女人都入不了你的眼？”

顧亦舟吐出煙圈：“膩了。”

他的語氣很平淡，兩個字很快被旁邊的笑哄聲淹沒。

我愣在門口，記憶被帶偏到我和他剛認識的時候。

鶴雲集團公子哥下基層曆練的消息被傳遍了，可卻沒人知道是哪個。

我也不過剛入職一個星期，部門的人還沒有認全。

“新來的？”顧亦舟拍了拍我的肩。

我像隻受了驚的兔子，轉頭盯著他，又看了看他胸前的工牌。

“顧順。”

他點點頭：“我也是新來的。”

從那次後，他便天天纏著我吃飯上下班，因為早上總遲到，他還央求我幫他帶早餐。

那時我以為，我和他，是這大廈裏報團取暖的兩隻螞蟻。

“顧順，我隻是拿了獎金請你吃飯開心下，你能不能不要超出我的上限！”我看著顧順帶我來的餐廳，手裏捧著菜單，一道菜就是我半個月工資。

“你拿獎金，我給你慶祝不行嗎？”

說完，他叫來服務員，將早就預定好的餐食送了上來。

“這怎麼行？說好了我請你的。”

“等你升職了再說吧。”

那時候我以為顧順的嘴開了光，不過兩個月，我的職級連升兩次。

我開心地拉著顧順往最常去的館子跑。

“老板，最貴的那份，兩份！”我自以為豪邁地請客。

那天的顧順不知道誰惹他不開心，板著臉說：“這家我吃膩了，能不能別來了。”

我在老板和顧客的注目下，拉走了顧順，之後再也沒去過那家店。

顧順膩了的，是家飯館，可以再也不去。

顧亦舟膩了的，是我。

回過神來，我拉開包廂的門，裏麵的人看到我都有些尷尬。

他們都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看不慣我嫁入豪門還每天到公司打卡的做派，也就是給顧亦舟麵子，才喊我一聲嫂子罷了。

“嫂子來了？”

我點點頭，看著顧亦舟：“今天喝的怎麼樣？”

顧亦舟的臉隔著煙，聚會被打斷產生的情緒，似有若無。

“還行吧，回家。”

他主動站起身，拉著我的手腕，頭也沒回往外走。

到大街上，我叫住了他：“顧亦舟。”

“嗯。”

“如果你不想我過來的話，我就不再來了。”

“沒有。”

對話陷入沉默，顧亦舟始終都在拉著我往前走。

直到車前，他主動上了副駕駛。

“千辭，我好累，讓我睡會好不好？”是他慣會求人的招數。

我沒有出聲，算是默認。

2

可能是太晚了，路上已經沒什麼車了，比往常快了十分鐘到家。

車停好後，顧亦舟還沒醒，我轉過頭仔細看著他，睫毛的影子，在車頂光下，打到了鼻翼上，白皙的臉讓嘴唇顯得異常紅潤。

我實在忍不住，起身啄了一口。

“嗯？”顧亦舟醒了過來。

我尷尬的坐回駕駛位。

“醒了？”我試探地問他。

顧亦舟揉了揉額頭，呢喃地嗯了一聲。

我打開車門，準備回去。

“等等，千辭。”他叫住我。

我轉身看著，他從兜裏翻了好一陣，才握住個什麼東西。

“張開手。”

我乖乖把手遞了過去。

閃著光的鑽石掉到我手心，是一個項鏈。

“認識五周年快樂。”

顧亦舟勾起嘴角，不加掩飾地開心，即使眼神裏全是疲憊。

我收回手，將項鏈垂下仔細欣賞。

“很漂亮，我很喜歡。”我笑著給自己帶上。

“怎麼樣？”

顧亦舟點點頭。

“那我先上去了。”說完我朝電梯方向走。

顧亦舟沒有反應，他平常也會待到車裏醒一會兒酒再上去。

可這次，電梯剛下來，顧亦舟就跑到我身後摟住我。

顧亦舟的呼吸聲縈繞在我耳邊，我像安慰小貓般，捋了捋他的頭發：“怎麼了？”

“千辭，我知道我說的話，你聽見了，可是......”

可是膩了是真的膩了，你說不出口嗎？

我心中這樣想，沒有說出口，隻覺得因為這個吵起來，也是累人。

顧亦舟沒有講完，氣氛凝固了幾秒，他便將我橫抱起來。

我安心的摟住他，閉著眼靜神。

“千辭，今晚可以嗎？”他問我。

我躺在他懷裏，沒有說話。

一直到他把我放在床上。

肚皮上是他指尖劃過的一絲涼意，突然被大力握住。

“千辭，陪我做一次。”他的語氣不再是請求的味道。

我還是沒有說話，無論我回不回應，他都會做自己想做的。

而我要做的，隻有縱容。

顧亦舟解開我襯衣的紐扣，我任由他拉扯下內衣絲帶。

顯然他的興致是一時的，所以很快就著急了，凶狠的吮吸我的唇，舌頭不滿足地勾起我的興趣，顧亦舟托起了我。

本來沉悶的睡意被他趕走，我跨了上去，拉扯下他的襯衫，扔在一邊，攻守易型，我拉緊他的肩膀，死死按了下去，體會貼在他胸前，心跳帶來的起伏。

不知道折騰到幾點，他已經昏昏睡去。

我站起身，到陽台抽起了煙，算起來顧亦舟是我半個師父。

認識顧亦舟半年的時候，恰逢春節。

我一個一出生就在孤兒院的孩子，對於帶著團圓意味的節日，比常人淡漠些。

雖然孤兒院每次都會邀請我們回去，可我實在囊中羞澀，帶不回去一百來號孩子的禮物，就打算一個人在出租屋過年。

顧亦舟，那時候叫顧順，打來了電話。

“做什麼呢？”他那邊嘈雜聲漸漸小了。

我苦笑一聲：“吃餃子過年唄。”

“葉千辭，我讓你別逞強，來和我一起，你還偏不。”

我是孤兒這個秘密，我告訴了我所謂最好的朋友顧順。

“那也太打擾你家人了。”

“那你就是願意了？”

沒等我回答，顧順就掛斷了電話。

半個小時後，他再次打來電話：“出來，哥帶你出去玩兒！”

我看向窗外，顧順站在冷風裏，一邊抖一邊跺腳，實在好笑。

下樓看著他開的車，我根本沒有意識，這算是什麼檔次的車。

“豪車。”顧順簡單定義。

那個假期，顧順帶我體驗了我前二十三年從沒體驗過的東西。

高爾夫，品酒，參加酒會，拍賣會......

那時的我被他調教的很好，我乖乖跟在他身後，看著這大千世界的另一麵。

他樂嗬嗬地為我帶路，告訴我，這並不稀奇。

“這個雪茄你也教教我？”

顧亦舟立刻拍掉我手上的煙灰，奪過剩下半隻。

“抽煙就不用學了，沒有苦悶就不用用這個發泄。”他語氣冷淡，嘬了一口那半隻雪茄後，吐出淡淡的煙霧。

那時，我懵懂地點點頭，認可了這位師父。

3

現在的我靠在陽台的沙發椅上，靜靜欣賞煙霧的形狀，抽煙早就是個熟手了。

膩了，兩個字像是魔咒，繞著我的腦子來回跑。

我是被顧亦舟養大的鳥，所有人都覺得，我的腿就算沒有繩子牽著，也會飛回顧亦舟身邊。

我隻是附屬品，本來做個好看的裝飾就夠了。

可他偏偏還教會我許多其他的。

十分鐘後，我掐滅剛點上的第三隻煙，打了個電話。

“抱歉這麼晚打擾你，公司上次提到的法國進修名額，麻煩幫我留一下。”

顧亦舟還教會了我，職場生存，業務劃分，職級提升。

別人都以為他在養金絲雀，偏偏我成了要掙脫的鷹。

我看了看床上的顧亦舟，走過去衝著他的嘴巴再親了一口。

“好夢。”

說完便進了書房處理還有完成的工作。

顧亦舟教的很好，特別是在結婚後，我作為顧家少奶奶，按理來說參與起部門事務會順利許多，但顧亦舟還是教我，隱藏鋒芒。

所以，在其他人看來，我還是曾經那個兢兢業業的上班族。

不過，還是會莫名其妙的升職罷了，這是和彼時的顧順差不多的集團曆練。

我收起文件和電腦，決心平靜渡過最後一個月的夫妻生活，再替顧亦舟把我扔得遠遠的。

“還沒睡？”顧亦舟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書房外麵。

我張開雙臂，“剛處理完。”

顧亦舟默契地朝我走過來，將我摟住，托著我的大腿將我舉起。

我低頭親了親顧亦舟的額頭，再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耳朵。

“別鬧。”他有些嚴肅，我立刻收起挑逗的動作，頭乖乖靠在他肩膀上。

等我被顧亦舟放回床上後，他收拾了下自己的衣服，朝外走了。

我和顧亦舟結婚後，從來沒有哪天會同睡一間房到天亮。

因為我對他而言，隻是擋箭牌。

兩年前，顧順開著他的豪車，再次停在我的出租樓下。

“幫我個忙吧？”駕駛位的顧順向我講清楚了他的身份，鶴雲集團小公子。

我驚愕得下巴來不及收回，顧順接著說：“你幫幫那個我好不好？”

此刻，顧順這個名字就離我越來越遠了，反而顧亦舟這個本遠在天邊的名字，突然就闖進了我的生活。

他向我求婚了，戒指像是隨便買的大牌，除了鑽石又大又閃外，毫無美感。

他隻是需要一個擋箭牌，堵住他父母想讓他聯姻的嘴。

我看著戒指愣了足足半分鐘。

可以肯定的一點，當時我想的是：“這肯定能和電視劇演得那樣，能捐一棟樓了吧。”

最後幾秒才想起來，我喜歡的人竟然向我求婚了。

顧亦舟的臉上有些焦急，我從來沒有拒絕過他的請求，但之前他提過的不過是類似於帶早餐寫報告的小事。

終於，我急迫地從盒子裏拿出戒指，給自己帶上。

“這比上次拍賣會看到那個大些？”我問他。

顧亦舟聽我這麼問，笑出了聲：“應該是，不過紅寶石再小也要比這個值錢些。”

“那你謝禮送紅寶石給我吧。”我有點心虛，沒有看顧亦舟看我的神情。

“你覺得我物質嗎？”我問他。

顧亦舟搖搖頭：“這才哪到哪。”

不是不物質，隻是我想要的對於顧亦舟而言，九牛一毛而已。

匆忙領證之後，我有了顧亦舟家門鑰匙，寬敞的大平層，這是他在這個城市諸多落腳點之一。

“這間是你的房間。”他拉著我的行李箱，放到房內。

我好奇的東張西望：“這就是有錢人的房子啊？”

“那看有錢到那個程度，這個算不上什麼。”

我心下吃驚，但很快就理解了，鶴雲集團小公子，M市四分之一的地皮都是他們家在收租，這確實算不上什麼。

“那間是我的房間。”顧亦舟指了指。

從我住進來，我們就是分房睡的。

4

我的工作還是像往常一樣冗餘繁重，顧亦舟也還是每天瀟灑在某處燈紅酒綠。

那次房事後，我和他心照不宣，再沒有打擾對方。

一直到十五號。

鬧鐘響起，備注：顧家家宴。

我看了眼備注，深吸口氣，像是下定了決心。

還沒等我給顧亦舟打電話，他的信息過發過來了。

“我在公司樓下等你。”

我披上大衣，背上包，換上新鞋，下樓找顧亦舟。

他的父母對我從來沒滿意過，畢竟他們本來給顧亦舟安排的，可是比鶴雲集團市值還要高兩倍的集團千金。

“今天要演哪出？”我問顧亦舟。

“要不就備孕吧。”顧亦舟有些漫不經心。

“得了吧，你瞧瞧你這張臉，說出來他們信嗎？”顧亦舟臉上因為醉酒散開淡淡紅暈。

“就說你發燒了吧。”我遞給他兩粒頭孢。

顧亦舟挑挑眉：“出師了葉千辭，想害死親夫？”

我得意地笑了笑。

顧家家宴本來是去陪顧家長輩吃頓飯，聯絡感情的宴會，卻因為家大業大，逐漸演變成了顧家修羅場。

炫耀互踩都是小伎倆，我已經在宴會“偷”了三次首飾，“打碎”五次名貴紅酒，“弄臟”其他人衣服的次數我已經記不清了。

因此我和顧亦舟約法三章，顧家家宴待三分鐘是規矩，待十分鐘是我給顧亦舟麵子。

司機剛停好車，就有人喊顧亦舟了。

“亦舟回來了？”是顧亦舟的姑姑。

顧亦舟下了車就拉起姑姑的手誇了起來：“又漂亮了姑姑，這手鐲挺好看啊。”

姑姑摸了摸手上的青玉手鐲：“沒什麼看頭的，你姑父追了好幾個展覽會才拿下。”

那個所謂的姑父，從顧亦舟帶我來這個家宴開始，我就沒見過，據說和男朋友在國外已經定居了。

接下來是大伯對著顧亦舟準備說教，被顧亦舟媽媽截胡拉走。

“你怎麼又喝酒？”顧媽媽略有訓斥的意味。

“您聞出來了？”顧亦舟低聲問，笑著討打。

“您別說啊，就當我發燒了，我等會就和千辭走了。”

顧媽媽這才把視線放在我身上，斜眼的睥睨，滿是不喜歡。

我尷尬地笑笑，“媽媽。”

顧媽媽立刻轉過頭，完全不想搭理我。

“你們兩說備孕，是又在搪塞我嗎？”顧媽媽低聲質問。

顧亦舟沒來得及回答，主角顧爺爺已經下樓了，一幫人蜂擁而至。

早到的人攙著顧老爺子胳膊，晚到的隻能看屁股。

我站在一旁看著，有點好笑，卻不敢笑出聲。

顧亦舟甜甜地喊老爺子：“爺爺，身體好。”

老爺子對這個乖孫總是有些疼愛的，滿臉慈愛笑著回他：“小舟今天也來了。”

“爺爺，我哪次不來啊？您可別冤枉我。”

老爺子拍拍他的肩膀，寵溺地笑了笑。

“不過這次您乖孫我可就不能陪您吃飯了，有點發燒，得回去休息下了。”顧亦舟摸了摸自己額頭，又從兜裏摸出兩粒藥，是我給的頭孢。

老爺子聽乖孫撒嬌就已經心疼了，摸完他額頭，就放他走了。

出了顧家，顧亦舟將兩粒頭孢扔到了一邊垃圾桶。

“回家嗎？”他問我。

“車你用吧，我打車回公司。”

顧亦舟點點頭，就上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