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哆嗦地洗了個澡,快速地縮回厚而不保暖的被子裏。
因為家裏窮,我們所租的房子在偏遠的郊區,為了省錢,我們並沒有交暖氣費。
從前我不明白為什麼每到冬天,我爸都會大病一場,我媽會以照顧他為由一起過去。
現在我才明白他們是害怕寒冷,躲在了豪宅裏,過著人上人的生活。
明明小時候,我生病了,他們會冒著風雨將我背到醫院治療。
媽媽盡可能的將雨傘落在我的身上,連自己淋濕了都不在意。
而爸爸在被樹枝絆倒摔在水坑中時,仍然全心全意地護著我。
他們隻關心我有沒有受傷,全然不在乎自己。
可最愛我的爸媽現在怎麼忍心用病情欺騙我,一直裝窮讓我放棄學業,養著他們。
我捂著眼,突然笑出了聲。
我可太自不量力了,他們現在所在的房子在市中心最高檔的小區,憑我甚至連物業費都交不起,我有什麼資格說養他們。
我不過就是他們戲弄的對象。
他們真正的兒子是那位被他們捧在手心裏的許耀吧。
破布遮上的窗戶漸漸透進日光。
鬧鐘響起,五點該起床跑外賣了。
被窩雖然冰冷,可我卻難得賴床了。
這是我自18歲跑外賣的四年裏,第一次休息。
八點的鬧鐘響起,平日這個點是我問候我爸病情的時刻。
我看著鬧鐘的備注:「我願用自己的壽命換我爸健康」,突然覺得格外可笑。
直到太陽越來越大,我才漸漸有些暖意。
十點,爸媽打來電話。
「兒子,今天為什麼沒有打電話?是不是出了什麼事?生病了嗎?沒有摔倒吧?」
他們著急的聲音在耳邊回蕩,可我卻感受不到絲毫溫暖。
我竟不知道他們的演技居然這麼好,將對兒子的「關心」演地這般真情實感,以至於我一直堅信他們是真的愛我。
「多多,多多,你怎麼不說話?」
麵對他們不斷的呼喚。
我深深歎了一口氣,「我累了。」
爸媽一愣,焦急地詢問,「怎麼了,是不是工作太辛苦了?」
可回應他們的隻有我的喘氣聲。
自從我成年跑外賣以來,我從來沒有在他們麵前喊一句累。
片刻後,他們的聲音再次響起。
「兒子,是爸爸沒用,辛苦你了,這麼冷的天你就不要跑外賣了,要是受傷了,我們會心疼的。」
我媽立即接口,「是啊是啊,今天是大年初一,我們一家好好團聚,你不是從小就想吃一次麥當勞嗎?我的朋友送了我幾張券,今天我們就一起去吃,為我們兒子慶生!」
「我們還給你帶了蛋糕哦。」
他們歡喜的語氣卻感染不到我。
可我卻依舊乖巧地應了下來,「嗯」。
我想知道他們究竟能演戲到什麼時候,究竟能演的多真。
我換上了身上最好的一套衣服,來到了約定的商場前。
這是我第一次踏入這麼高級的地方。
我正打算過馬路時,一輛跑車突然在我麵前停了下來,我一眼就看到坐在駕駛座上的人。
許耀壓下墨鏡,衝我得意一笑,「喲,這不是昨天那條狗嗎?」
他拍了拍車子,「我媽送我的成年禮物,怎麼樣不錯吧,」
說著又揚了揚手,手表上的鑽石在陽光下十分耀眼,「咦,你媽媽怎麼沒有送你手表,哦,我忘了,你爸媽不愛你。我這手表價值七位數,你送一輩子外賣都買不起。」
「對了,我爸媽昨天特意陪到我過零點,媽媽還親自為我做了一桌大餐,我記得我們是同一天生日,不知道你爸媽為你準備了什麼?」
說罷,他特意在我麵前快速啟動汽車,揚起的灰塵撲了我一臉。
看著張揚肆意的他,我的心更加沉重。
我十八歲時,爸媽親自把送外賣三件套遞到我手裏,「兒子長大了,以後可以賺錢養家了。」
來到麥當勞,爸媽眼含熱淚,期盼地看著我,他們希望從我的臉上看出欣喜。
畢竟這是我活了二十二年第一次吃到心心念念的麥當勞。
「兒子生日快樂,快吹蠟燭。」
桌麵上赫然放著昨天許耀吃剩下的半塊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