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醫院開回家的一路,陸銘的車就像發瘋的野獸。
即使係好了安全帶,沐曉芸依舊被急開急停的巨大慣性撞得生疼,甚至於還沒下車,她就吐了好幾次。
一天一夜什麼都沒吃,隻輸了些營養液,她吐的全是膽汁。
又苦又澀。
而到了家,她萬萬沒想到,竟然有個妖冶女人花枝亂顫地扭著腰肢迎上來,人嗲嗲笑著......
陸銘立刻摟著那女人,大步上了樓。
兩人一路上哼哼唧唧的聲音,讓沐曉芸惡心到恨不得自己是個聾子。
她緩緩走向書房。
把門鎖好,戴上耳塞,沐曉芸便立即給自己臉上身上那些受傷的地方,仔細塗了藥。
其實她除了有夜視力,身體的自愈力也特別強。
從小到大,不管是見血的外傷還是骨傷淤傷之類,隻要好好睡一覺,基本就能恢複個大半。
如今再加上醫生給的特效藥,她希望自己能盡快痊愈,以便——
和陸銘耗下去。
蜷在沙發裏昏昏欲睡的時候,她猛地想起還沒有把錢還給那位傅先生。
她打開微信想要轉賬,卻發現自己的銀行卡裏一分錢都沒有了!
雖然她的全部存款都因裝修布置她和陸銘的新房而花光了,但她近半年的工資結餘和兼職翻譯的錢,也有好幾萬......竟全都不翼而飛!
陸銘,居然把她自己賺的錢都拿走?!
這是徹底不給她留活路嗎......
氣憤間,手機忽然響起。
是爸爸的護理中心打來的......
她心一跳,立即接起!
“沐小姐,您盡快安排一下,把您父親接回家吧。”
沐曉芸大腦一陣轟鳴,
“為什麼?”
“真是抱歉,我們這邊不能再護理您父親了。我們也試圖給您聯係了其他幾家護理中心,得到的答複都是拒收。所以我們愛莫能助。”
這突如其來的打擊,令沐曉芸心口一陣緊縮。
“我們隻能給您兩天的時間準備,如果您到時不把人接走,我們就隻能走法律程序了。一旦發生糾紛,對您父親的身體狀況肯定是非常不利的。”
又急又氣的沐曉芸,幾乎喘不上氣來......
陸銘用孩子鉗製爸爸的命還不夠,居然逼她至此!
她真的沒想到,曾經那麼溫文爾雅的陸銘,一旦翻起臉來,這麼卑鄙的事都幹得出來!
他一麵找女人到家裏來惡心她,讓她有家沒法回;
另一麵又逼護理中心拒收爸爸,把爸爸推上絕路......
他明知道爸爸是她的一切,是她的命啊!
對爸爸下手,比千刀萬剮了她更令她痛苦......
沐曉芸蒼白著臉,大口大口地深呼吸,強迫自己冷靜。
眼下,陸銘手裏緊握著爸爸的生死......
如果,她放低姿態去求他......
他可能會念著舊情,放過爸爸嗎?
沐曉芸紅著眼睛,緩緩看向門口。
這都多久過去了,隔著門板,還能聽到他們翻天覆地的瘋狂響動......
不,求他沒用的。
他已經不是原來那個陸銘了......
沐曉芸垂眸,咬緊了嘴唇。
良久,她撥通了110,
“你好,我舉報女票女昌。”
......
警察蜀黍站在門口的時候,他們的樣子太難看。
沐曉芸奔到衛生間,吐了又吐。
陸銘從事發最初的一臉震驚,到首富門第的狂傲不馴,到最後妥協順從地被帶走調查......
他望向沐曉芸的眼神,充滿了血紅的憎恨。
可沐曉芸始終麵色寧靜,毫無畏懼。
她拿出醫生開的先兆流產證明,便沒有同行前往調查。
警察現場和她做了筆錄後,帶著幾分同情的,讓她好好休息。
陸家勢力之大,她再清楚不過。
陸銘肯定很快就會被安然無恙地放出來,且半點風聲也不會走漏出去。
可沒關係,她還留了一手......
房子裏重歸安靜。
她抬頭環視著自己傾注了無盡心血的“家”。
怕被陸家人看不起,所以她拚命努力,拚命賺錢,她把自己所有的積蓄和心血都投放在了這個家上。
她曾以為,這裏將會是她一輩子的歸宿......
嗬,還好。
她還沒來得及愛上陸銘,所以不會那麼傷心。
因為她是平民,她有自知之明,所以她從一開始就沒想和陸銘這種豪門子弟扯上關係。
更重要的是,她心底始終深藏著一個她愛之入骨的人......
即使明知那個人隻把她當成小妹妹,那個人心裏有他深愛的女人......
甚至那個人絕情消失在她的世界裏,從此對她不聞不問......她卻還是沒法忘記他,也沒法再愛上其他任何男人!
但後來,陸銘對她的舍命相救,切切實實打動了她。
要愛一個人到多深,才舍得拿命去守護?
她怎麼辜負得起?
所以,同意和陸銘在一起那一刻,她是真的打算用一輩子報答陸銘,努力試著去愛陸銘......
可陸銘沒給她這個機會。
她緩緩走進原本屬於她的主臥。
令人作嘔的餘味讓她一分鐘都不想待下去。
她徑直走向梳妝台,從抽屜的最裏麵拿出一個首飾盒。
回到書房,打開那個盒子,她從一個紅色錦袋裏取出一隻小小的木哨。
她輕輕撫摸著哨身上刻著的蟠龍花紋......
隨後把哨子遞到嘴邊,用力地吹響......
“嘟~嘟~”
在清脆的哨音裏,沐曉芸仿佛聽見七歲那年,那清朗少年臨行前對她說的每一字,每一句......
“等你長大了,我帶你去京城。京城有這世界上最美的宮殿,最了不起的長城,還有最美味的好吃的!”
“誰要是敢欺負你,你就把他名字告訴我,我非打扁他給你出氣!”
“你要是不開心了,就吹這個哨子,我肯定能聽見!我一聽見就立刻來陪你!”
......
小哥哥......
時隔十八年,這哨子真的吹響了......
可你還能聽見嗎?
這是我第一次吹這個哨子......可能也是最後一次。
你大概早就忘了我,也早就娶了那個你深深喜歡的女孩吧......
你永遠都不會知道,你隻當作小妹妹的那個小女孩,你給她寫了十年書信陪伴她成長的那個小女孩,她其實一直偷偷愛著你......
可是現在,她不配了......
哨音漸漸由清脆,變為嗚咽。
沐曉芸把哨子緊緊貼在胸口,流著淚,漸漸睡去。
......
此刻,桐城經濟開發區的一座高樓裏。
正撐著一夜沒睡的倦意,部署會議的傅堯鏡,莫名一陣心慌......
他不顧眾人的目光,立刻拿起手機,給沐曉芸發了一條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