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我申請加入本次援藏項目。”
聽著淅淅瀝瀝的雨聲,蘇晚漾啞著嗓子說出了自己的決定。
電話那頭的陳教授聽完愣了幾秒,語重心長地開口:“晚漾,你真想好了嗎?這次去的地方偏遠苦寒,要紮根十年不能回來,你整個青春時光都要奉獻到西部建設事業上了。”
蘇晚漾笑了笑,語氣格外堅定:“想好了,您也知道我是孤兒,是有國家的培養才能走到今天的。”
“那沈雲湛和周硯臨知道這事了嗎?我聽說他們很護著你,舍得你去受這種罪嗎?”
蘇晚漾眸光微斂,沉默了幾秒。
“我的事,和他們無關。”
“那好吧,既然你下定決心了,項目組兩周後出發,到時候會有車來接你。”
師生倆寒暄了幾句,就掛斷了電話。
被雨浸濕的衣料貼在皮膚上,讓蘇晚漾不禁打了個寒噤。
她慢慢走到廉租房門口,拿出鑰匙。
門打開的瞬間,她就看到了兩道先恐後湧上來的身影。
“阿漾,今天怎麼回來得這麼晚?”
“你看看你,淋雨了也不打電話叫我們去接,感冒了怎麼辦?”
沈雲湛拿著幹毛巾給她擦頭發,周硯臨端著暖烘烘的薑湯要喂給她。
兩個人眼裏的心疼都要溢出來了,蘇晚漾卻不像平常那樣感動得淚水漣漣。
她隻是用那雙滿是疲憊的眼,掃了他們一眼,聲音平靜:“外賣單子多,多跑了幾單,給你們發了消息,沒回我。”
兩個人都愣住了。
沈雲湛先反應過來,急忙解釋了兩句。
“今天奶茶店客人太多了,我們忙不過來,所以沒看到。”
周硯臨跟著點了點頭,拉著她走到餐桌前,岔開了話題:“阿漾,先吃飯吧。這是我們早上搶到的特價牛肉和蔬菜,還買到了一串葡萄,特地留給你的,你多吃一點,補充補充營養。”
說著,沈雲湛還拿過她的手機,對著餐桌拍了好幾張照片。
“照片我拍好了,你要先發朋友圈嗎?還是先吃飯?”
蘇晚漾沒有動筷。
她看著照片,耳邊回響起今天下午在酒吧送餐時,看到的一幕。
她自以為家境清貧,和她一起住九百塊錢廉租房的沈雲湛和周硯臨,竟被一眾豪門貴公子簇擁在高位,百般討好。
正在她以為自己是不是看錯時,她忽然聽見了自己的名字,緊隨其後的,便是一陣哄堂大笑。
“臥槽,這個廉價女也太廉價了吧,沈少和周少每天打包點剩菜和水果帶回去糊弄糊弄,她居然就信了,還感動得不行天天發朋友圈?笑得我眼淚都出來了!”
“她那沒見過世麵的樣子是挺有意思的,沈少、周少,你們打算玩到什麼時候再說出真相啊?”
喧鬧的包廂裏,沈雲湛清冽的聲音格外引人注目。
“玩到蘇晚漾答應我的表白為止。當年不是說好了,我們隱瞞身份隨便找個廉價女,誰能讓她動心答應表白就算贏了,輸的人就要自動退出對夏夏的追逐,都耗了四年了,總不能功虧一簣。”
周硯臨冷笑了一聲,勝券在握般舉起了酒杯。
“雖然你上次裝病,騙得蘇晚漾一天打三份工賺錢給你買藥,但我上次假意出車禍,她可是賣血給我湊的醫療費,甚至差一點就去賣腎了。雲湛,這次輸的人,一定是你。”
聽到這些賣血賣腎的事跡,一屋子的人瞬間哄笑不止。
“你們說那個廉價女以後要是知道,她賣血賣腎去給京圈豪門最頂級的兩位太子爺湊錢,會不會午夜夢回恨不得抽自己兩個耳光啊,哈哈哈哈哈。”
裏麵哄笑聲不止,唯有蘇晚漾站在門外,渾身血液都凝固了,隻覺得如墜冰窖。
沈雲湛和周硯臨,是豪門太子爺?
他們故意接近她,是在玩一場追逐心上人的遊戲?
她不知道自己最後是怎麼離開的,一個人獨自穿行在大雨中,漫無目的,卻又透體冰涼。
那些塵封的記憶,就這樣鋪天蓋地湧來。
蘇晚漾和沈雲湛、周硯臨第一次見麵,是在大一的助學金發放儀式上。
許是因為家境同樣窘迫,她和他們很快熟識起來。
之後,這兩位並列為S大校草的男生都說對她一見鐘情,並展開了猛烈的追求攻勢。
他們會陪著她一起上課學習,會用攢下來的錢給她準備各種小驚喜,會在別人嘲諷奚落她時,義無反顧地為她出頭……
甚至兩個人都在大四實習期搬出來和她合租,對她百般照顧,隻為近水樓台先得月。
蘇晚漾第一次遇到對她這麼好的人,也把自己的一顆真心捧了出去。
不僅花光積蓄為他們買禮物,甚至還在他們遇到困難時不惜賣血,差點捐腎!
卻不想,原來這一切從頭到尾,都隻是個騙局。
沈雲湛和周硯臨不是什麼飯都吃不飽的窮人,而是京北最頂尖的豪門繼承人。
他們兩個人喜歡的,一直都是和他們一起長大的青梅許知夏。
他們都喜歡她,卻又爭不出個高下,所以才打了這個賭,輸的人便要自動退出對許知夏的追求。
如今的她終於知道真相,也看穿了他們所有的虛情假意。
看著桌上幾道炒得爛糊的菜,蘇晚漾十指陷進掌心。
“你們不吃嗎?”
“吃過了。”
聽著他們的回答,蘇晚漾想起從前他們幾乎隻吃米飯,那時她以為他們是心疼自己。
可現在看來,不過是因為大少爺身份高貴,就沒有吃剩菜的習慣罷了。
她輕舒了一口氣,竭力忍住揭穿他們的衝動,起身快步進了浴室。
“我先去洗個澡。”
再出來時,房間裏空無一人,隻有桌上還貼著一張便利貼。
“我們去夜間兼職了,阿漾,馬上就是你的生日,我們打算多攢點錢給你買禮物,你記得按時吃飯哦。”
蘇晚漾拿起手機,就看到許知夏兩分鐘前在朋友圈裏曬出的燭光晚餐。
照片裏的白牆上投影著兩男一女,三個人的身影。
胃部傳來的抽搐痛感,和胸口處泛起的酸澀,讓她幾乎站立不住。
她坐著緩了很久,把冷掉的飯菜倒進了垃圾桶。
然後她把所有和沈雲湛、周硯臨有關的朋友圈和合照全部刪除了,設定了一個倒計時。
距離援藏日期,隻剩兩周。
她惹不起他們,但隻要最後兩周,她就會和他們再無幹係。
之後既不用再陪他們演這種荒誕無稽的戲碼,也可以,徹底解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