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在賭桌一擲千金欠下千萬賭債,人沒債在。
我委身本市巨佬江鬆平償還債務,五百萬一年。
紙包不住火,江鬆平家中來人找上了門。
給了我雙倍的錢,也撕碎了我所有體麵。
少年容貌俊朗,是江鬆平兒子,江衍。
他遞過來一張巨額支票,漠然看向我:「夠了嗎?」
走出包廂的時候,我聽到了他的聲音。
他說:「你本可以光明正大嫁進江家,做我的江太太。
「你後悔嗎?許眠。」
走出包廂聽到這句話,我沒回頭。
眼底蓄滿了淚,我怕在他麵前落下。
張口想說一句抱歉,可喉嚨幹啞,發不出聲音。
江衍的聲音再次傳來,他問我:
「知道我是江家大少爺,你後悔嗎?許眠。」
我不願意繼續聽下去,索性抬腳疾步離開。
站在店門口,外麵是無盡的風雪。
十二月的北城,冷得刺骨。
手機上有消息傳來,是母親。
她問我為什麼還不回來,江先生在等我。
我黯淡了雙眼,握緊包中支票。
偏在這時,手機鈴聲響了,是江鬆平。
我看著手機屏幕默了幾秒,而後接通。
男人的聲音從手機中傳來有些失真,他開門見山道:
「阿衍去找你了?」
我瑟縮了下,不知道是因為天氣還是他。
「嗯。」
那邊的男人聽了我的回答,嘖了一聲,道:
「我送你出國,兩三年再回來吧。
「阿衍畢竟是我唯一的兒子。」
出國兩三年,繼續回來當做無事發生。
我蹙眉想說什麼。
卻聽到電話那頭母親的聲音。
「都聽您的,眠眠能有什麼主見。」
江鬆平嗯了聲,而後道:
「那就這樣,阿衍給你的錢你收著。
「不過,別想著跑。」
說著他輕笑了聲道:
「你也可以試一試,對吧,寶貝。」
2
電話被掛斷,我還站在漫天飛雪中。
渾身好似被凍成了冰,難以移動。
身後傳來店門被推開的聲音。
而後是男人踩著雪的腳步聲。
停在了我身後。
我艱難回頭,是江衍。
他穿著黑色大衣,卻沒戴來時的圍巾。
「走吧,送你一程。」江衍道。
我錯愕看向他。
語氣如初,好似昨日。
坐在他的車裏,我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車內空調溫暖,副駕還有我安的小熊靠枕。
是讓我很安心的環境。
「昨天,我們還約好了下個周末一起看電影。」
江衍突然說道,「你那時候在想什麼呢?許眠。」
後視鏡裏我不偏不倚看到了他嘲弄的視線。
他看向我的目光,好似要把我淩遲。
「對不起。」我艱澀開口。
「嗬…」江衍冷冷笑了聲。
我無顏看向他,垂著頭。
江衍問道:「你家裏缺錢,為什麼不找我?
「我說過,無論如何,我都養得起你。」
我眼中有霧氣氤氳,可我百口莫辯。
「我…我不知道…」我吞吞吐吐道。
「你不知道江鬆平是我父親。」江衍道,「你不知道我是江鬆平的兒子,對嗎?」
說罷,他吐了一口氣,緩了下才說道:
「許眠,你真挺惡心的。」
我目光空洞地落在車窗外的茫茫雪地上。
3
江衍的惡人惡語我默然受之。
可他卻受不了我的緘默無言。
冰天雪地路難行,他卻不斷加速。
我感受到車輛的失控,轉頭看他。
江衍扭頭看我,卻笑了,他說:
「許眠,你不會怕死吧。」
我聽到車輪劃過地麵冰層的聲音,還有路邊行人的驚呼。
望向他的目光大概是悲傷的。
我不想死,我還有很多事沒幹。
似乎感知到了我的想法,他轉過臉不看我。
車的速度不斷提升,最後我們滑出車道,開到了一片雪裏。
車窗都被雪蓋住,車內是暗的,他沒開燈。
我大口大口喘著氣,帶著劫後餘生的慶幸。
江衍卻很沉靜,他說:
「昨晚我被告知父親婚內背叛,對象是你。
「許眠,你猜,我當時最想幹什麼?」
車內的空氣似乎流通不暢,我的呼吸都變得急促。
卻在這時候,江衍湊近了我。
死死扣住了我的脖頸,緩緩收緊。
因為窒息我搖頭掙脫,卻被咬住了唇。
是毫不留情的咬,我嘗到了血的味道。
「我想殺了你。」他開口道:「許眠。」
窒息感讓我大腦一片空白。
他伸手在我的唇上抹了抹,而後打開了車內的燈。
江衍的麵龐在我麵前出現,他的唇上也沾了血。
他湊近我的耳邊,又狠狠咬了一口我的耳側嫩肉。
「許眠,我不會放過你。」
心臟陣陣發痛,幾乎要裂開。
瀕死的恐懼和窒息痛感交雜,讓我難以承受。
後視鏡裏,我看到了我脖頸處他的指痕。
剛剛,江衍是真的想要我命。
4
車子被吊起,我們被救出來。
有人關心我的狀態,責備看向江衍。
我隻是搖搖頭,說沒事。
江衍的目光落在我脖頸和唇上。
他眸色沉沉,不發一言。
我最後打了車回家。
車窗倒映出我現在的模樣,狼狽不堪。
司機師傅打趣道:「小姑娘,和男朋友吵架了啊?
「鬧得凶嘞。」
我牽強笑了下,沒回話。
他指了指後視鏡,道:「還擱那呢,你男朋友。」
我回頭看去,江衍站在原地。
風雪中,他黑色大衣都蒙上了一層白。
回家後,江鬆平不在。
我緩了口氣坐在床上。
媽媽卻推開了門,走進來。
我蹙眉道:「媽媽,記得敲門。」
她毫不在意道:「江先生又不在。」
聞言,我心中微微刺痛,卻也隻是如此。
「江先生兒子給了你多少錢?」她看向我的包。
我垂著眼,道:「我會把還欠著的五百萬還清。」
媽媽不滿意我的回答,她還要再問。
我卻有些無奈道,:「我想先洗個澡休息,媽媽。」
她這才歇了話,走出房門。
我看著她離開,伸手把支票從口袋裏拿了出來。
而後,放在了媽媽不會知道的地方。
洗完澡,我看著微微淩亂的桌麵,深深歎了口氣。
家裏有賭癮的,根本不止爸爸。
5
江先生已經好多天沒聯係我了。
媽媽很著急,但我隻覺得前所未有的輕鬆。
大雪停課停工,城市的一切都停擺了。
但早間新聞仍然在按時按點播報。
【本市知名企業家江鬆平及其妻子嚴舒於昨日晚間十點左右被發現死於家中......】
我一愣,渾身的血液都幾乎倒流。
媽媽從廚房中跑出來,她的表情也是滿滿的錯愕。
「江先生!江先生怎麼能死呢?」她哭道:
「這可怎麼辦啊!」
我坐在沙發上,幾乎不能動作。
媽媽的哭鬧聲在我耳邊,可我卻聽不到。
怎麼會這樣?他的媽媽怎麼會?
門鈴響起的瞬間,我如夢初醒。
媽媽抹了抹眼淚,懶得管門鈴。
我拖著沉重的步伐走過去。
一打開門就是一陣寒風。
來人身上裹挾著凜冽的風雪寒氣。
他一身黑色西裝,眼下青黑醒目,唇周胡須淡淡,是江衍。
我愣愣看著他,目光觸及他憔悴的麵龐。
心口顫動,酸澀微苦的是名為心疼的感覺。
江衍應該是驕傲的,耀眼的,昂揚的。
總不該是這樣的頹敗,了無生氣。
「江衍......」我輕聲道。
他看向我,眼裏卻很空。他說:
「跟我回家。」
媽媽在後麵大呼小叫地反對,她不知道江衍的身份。
我隻顧著拿了一件大衣。
跟上了江衍的步伐。
身後是媽媽的咒罵聲。
「跟著這個窮小子混什麼?沒出息的玩意......」
江衍的步伐頓了頓,我差點撞到他的背脊。
我聽到了他沙啞的聲音,他說:
「不愧是你的媽媽。」
冰天雪地裏,江衍的話像給我潑了一桶冷水。
我從頭到腳結成了冰。
江衍站在車邊打開了車門,回頭看我。
他說:「你欠我的。許眠。」
6
他沒開車,我們一起坐在後座。
一路上江衍沒和我一句話。
到了江家,我才微微發愣,這裏似乎毫無異常。
江衍回頭看我,似乎清楚我在想什麼。
他笑了笑,道:「別急,許眠。」
江衍罕見地溫柔了許多。
他牽著我的手走到了一間書房,動了動幾個裝置。
卻看到了一間地下通道。
我的心涼了一半。
我抗拒地站在地下通道口,不願意進入。
江衍便在此刻變了。
他的表情變得格外陰鷙。
扣著我手腕的手開始鎖緊。
「你得知道,許眠。」江衍說道。
他拉著我進入了地下通道。
一路上有微弱的燈光,似乎是建造者有意為之。
我的身軀開始發抖,我越來越抗拒這裏。
「求你,江衍。求求你。」我哭道。
可江衍隻是頓了下,而後拉著我的手前進。
他走得更快了。
我心如死灰。
到了一間屋前,門口有鎖鏈,卻沒鎖。
他輕輕推開門,屋內旖旎的燈光照亮了我們的麵龐。
一張紅色的床和數不盡的器物及拍攝裝置。
房間中間的顯示屏上,是我的臉。
我跌倒在了他的腳邊,渾身都失去了力氣。
江衍俯身,蹲下平視我。
他眼中的情緒太幹淨了。
我隻看得到憎恨。
「昨天父親不在家,母親發現了這兒。」
江衍平靜道:「她真傻,她居然相信父親愛她。」
我身子止不住地顫抖,他卻輕輕挑起了我的下巴。
「你也是這樣覺得的吧?許眠。」
江衍一把將我向前一推,讓我直麵大屏幕上的自己。
他說:「你害死了他們。許眠。」
「你毀了江家,也毀了我。」
我顫著聲,想要說什麼,卻被他死死扣住了喉嚨。
比昨日更加急迫地窒息感席卷我的全身。
我手腳無意識地劃動著,眼中江衍的臉龐都開始模糊。
7
再次醒來的時候,我躺在那張令我憎惡的紅色大床上。
我起身,卻發現門被從外麵鎖住了。
屋內沒有水,沒有食物。
我抱著膝坐在床上。
眼神開始放空。
我想,就這樣在這裏死了也不錯。
到了第四天的時候。
門被從外打開了。
我看向門口,是江衍。
他換了一身西服,也收拾了儀容。
他徑直走到了我的身邊,看向我。
「沒死。」江衍道:「真是可惜。」
我已經我已經麻木,可居然還會因為他的話刺痛。
他抓著我的手就往門外走。
可我沒有力氣。
被拖下床就軟倒在了地上。
他蹙了蹙眉。
我覺得疼,五臟六腑都在疼。
我扯了扯他的褲腳,抬頭看他。
眼角似乎有淚滴落。
而後便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再醒來的時候我處在一個很明亮的房間。
手上有輕微的刺痛,我睜開眼看過去。
和一個清秀的男人對上了視線。
他笑了笑道:「你好,我是江家的家庭醫生。」
「你可以叫我羅頌。」
說罷,他把針拔了出來,又收起了吊完的吊瓶。
我向他道了謝,聲音微弱。
羅頌看向我,眼中複雜。
走前,他語重心長地囑咐道:「千萬不能劇烈運動。」
8
我還在江家。
赤著腳走出房間,我看到沙發上的男人。
江衍戴了眼鏡,膝上是筆記本電腦,他在工作。
他聞聲看過來,從頭到腳,而後皺了皺眉。
「江家缺你一雙拖鞋嗎?」
我無措地動了動。
他蹙眉,合上筆記本,起身走了過來。
卻在此刻,有人如蝴蝶一般投入了他的懷抱。
「阿衍,我來幫她拿吧。」
我愣愣看著他們。
江衍沒推開她,他看了我一眼,道:
「管她幹什麼。」
我後退了兩步,那個女孩的動作卻很快。
她似乎對江宅很熟悉。
一雙粉紅色的拖鞋很快在我的麵前。
我愣了一下。
「許眠,別給臉不要臉。」江衍冷冷道。
我一抖,踩了上去。
然後顫抖著支撐不住倒在了地上。
原來是腳心被一塊玻璃渣刺破,血流不止。
江衍垂眸看著我流血的腳心,沒說話。
身邊的女孩笑得開懷,她說:
「對不起啦許小姐,我的確是故意的。」
說罷,她蹲下身看向我,眉眼滿滿都是得意。
她伸出手,說:「你好啊,許小姐。」
「我是阿衍的未婚妻,衛純。」
9
羅頌走了又來。
他看向我的目光總是錯雜的。
我靠在床邊,任由他包紮,一聲不吭。
「你感覺不到痛嗎?許小姐?」他問道。
我緩緩看向他,擠出了一個笑。
羅頌愣了下,他無奈地笑了笑。
而後臨走前偷偷遞給我一顆止疼藥。
他說,「覺得疼就吃一顆。沒關係的。」
晚上的時候,江衍來了。
我是夜半驚醒的時候發現的。
他坐在我的床邊,形如厲鬼。
死死盯著我。
我看到了他便一抖。而後他動了。
江衍撥開被子,看我的腳心。
晚上很冷,被他掀開被子就更冷了。
他似乎察覺到了,放下了被子。
我縮在被子裏,看著江衍冷冰冰的麵龐。
他說:「你後悔嗎?許眠。」
月色下,他的臉龐似乎帶著悲憫。
「光明正大站在我身邊,做我的未婚妻,我的妻子。」
江衍緩緩道:「這本該是你的。」
我幾乎要墜入他的悲憫中。
可我似乎看到了他身後的江父。
我打了一個寒顫。
我想到了許多個日夜,江鬆平對我說:
「你配不上阿衍。」
腦海中都是這句話。
我痛苦地捂著頭,想要把這句話搖出去。
肩膀卻被江衍死死扣住。
他恨恨看著我,道:「你不知悔改。許眠,你怎麼這麼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