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距離婚期還有三天，徐亦朗帶回了一個懷有身孕的女子。

他說女子施舍過他一頓飯，他不忍女子被村裏人說閑話。

他要娶女子，隻給名分，他愛的依舊是我。

他讓我再等一年。

可他忘了我已經等了他六年，也供他讀了六年的書。

我決定不再愛他，轉身嫁給村裏救過我一命的獵戶李錦。

他卻失心瘋般苦苦求上門。

“瑩丫頭，快別弄了。你家徐亦朗帶回了一位貌美女子。”還在整理嫁衣的我隔壁的王嬸火急火燎拉著往外跑。

一不小心手上的繭子勾到了嫁衣上的刺繡，好一陣心疼。

六年前徐亦朗說他會娶我，我就開始攢錢買布。

白天上山采藥，做農活，賺了銀錢給他買書教學費。

晚上借著月光一針一線刺繡縫製。

揮的動重重的鋤頭卻拿小小的繡花針一點辦法沒有。

一件嫁衣拆了又繡，繡了又拆，終於趕在我們婚禮前完成了。

徐亦朗經常帶好友回來，有男有女，我嗔怪王嬸的大驚小怪。

卻也由她帶著跌跌撞撞走過走了千萬遍的道路。

隻是這次路上不再是村人的笑鬧打招呼，他們看我的眼神帶著同情。

就連剛下山的獵戶李錦，臉上的表情都比平時更嚴肅。

我心裏咯噔，一遍遍告訴自己不要多想，我和徐亦朗六年的感情，我們彼此相愛。

平時門可羅雀的徐亦朗家的院外圍滿了看熱鬧的村民。

“瑩丫頭，我說徐亦朗不可能娶你吧，你看他對別的姑娘溫柔的嘞！”

“是啊，姑娘一看就是知書達理的，有當官太太的模樣，不像我們泥裏來泥裏去。”

村民議論紛紛被王嬸罵停了嘴。

透過破敗的籬笆，我看到徐亦朗小心翼翼扶著一個女子坐在椅子上，那小心的模樣仿佛對待一件珍寶。

心裏一痛，我知道這次來的不是普通的好友。

眼眶發熱，我忍著往外湧出的淚水，穿過七嘴八舌的村民走進了徐亦朗家。

看到我來，徐亦朗收了臉上的笑容熱情介紹“這是林雅，對我有一飯之恩。”

他仿佛才看到籬笆院外的村民，將我擁進屋關上了房門，隔絕外麵的嘈雜。

“既然你來了，正好有些事和你商量下。林雅懷孕了，但是那個男人不能娶她。”

“這件事情你要替我們保密。”他鄭重道。

我還沒來得及問哪個男人這麼不負責任。

他看了看身後的林雅就接著道“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能讓別人壞了她的名聲。所以我們的婚事能不能暫時擱置。我想先給林雅名分，等一年後我再娶你？”

“娶我？娶我做妾？”我後退幾步倚著門板才堪堪站穩。

一飯之恩，就否定了我六年的付出，否定了我們六年的感情。

“玉瑩就一年，你放心我隻是給她名分，我愛的一直都是你。等明天我高中後，一定十裏紅妝風光迎娶你。”

徐亦朗試圖來牽我的手，被我冷冷甩開，他還想開口解釋。

身後一直安靜喝茶的林雅出聲“玉瑩妹妹這麼喜歡徐亦朗，不會連一年也不願再等吧！”

“徐亦朗以後是考狀元做大官的人，他的後院會有許多與她官位有利的女人，妹妹不會如此小氣，不識大體？”

林雅避重就輕開口，成功讓徐亦朗變了臉色。

“玉瑩，聽話，再等我一年！”

2

突然身後的門被人用力推開，我踉蹌撲倒在桌上，滾燙的茶水澆在手上，流了滿桌。

徐亦朗緊張扶起林雅，去擦她身上不存在的水漬責備道“王玉瑩，你什麼時候變得如此惡毒。”

他看都沒看我一眼，認定我是故意要燙林雅。

也對小小的推門力道，換做平時我一定會穩穩當當躲開站穩，可如今我竟還讓自己受傷了。

“徐亦朗，你這個喪盡天良的，玉瑩為了供你讀書起早貪黑......”在門外偷聽的王嬸氣的破口大罵。

我十歲父母意外去世，是她幫襯我，看著我長大。

她心疼扶起我，看我被燙傷的手。

“她為了我？她還不是想著以後我當了官，她能當官太太享福。”徐亦朗滿不在乎的開口。

我竟然從未想過，我在他心中是如此的精於算計的女人。

“放屁！”她撲過去打徐亦朗，我也沒攔著。

我知道王嬸今天不出了這口氣，夜裏會睡不著。

我也知道徐亦朗雖是男子但打不過王嬸。

果然不一會，徐亦朗臉上就掛了彩，身上也被踹了幾腳，而我沒有心疼隻覺暢快。

換做以前哪怕徐亦朗身上出現再小的傷口，我都心疼好一會，細心替他包紮。

林雅也護著肚子站在一邊看著，隻嫌棄罵了聲粗鄙。

終於王嬸打的累了，她掐著腰氣喘籲籲“我告訴你，我們玉瑩不嫁給你，也多的是人想娶他。”

“十裏八村，誰不知道她王玉瑩喜歡的是我，屁顛屁顛跟在我身後六年。”

“我告訴你除了我，沒人會娶她。”

“再說，她舍得她的官太太嘛！”徐亦朗擦著嘴角的鮮血從地上爬起來嘲諷道。

林雅上前輕輕擦拭他身上的灰塵，心疼望著他的傷痕。

兩人目光交錯，似有道不盡的深情。

我攔著還想上前的王嬸，一句一頓“既然如此，我們婚禮作罷，以後你我婚嫁各不相幹。”

“王玉瑩，不嫁給我，我倒是要看看誰會娶你。”

3

“我娶她！”

李錦背著弓箭手中還拎著兩隻兔子出現在門口。

我從未想過這個從不和村裏人打交道的李錦會出來為我解圍。

徐亦朗嗤笑出聲，他身邊的林雅也掩唇露出鄙夷的神色。

“就憑你？一個山野獵戶，一輩子隻能呆在這窮山惡水。而我明年高中，綾羅綢緞，錦衣玉食傻子都知道怎麼選擇。”

徐亦朗說完，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我的身上。

在徐亦朗詫異的目光中我一步步走向李錦，仿佛走了一輩子那麼久。

父母去世那年，我覺得自己的世界沒了光亮。

是徐亦朗送了兩隻活蹦亂跳的小兔子陪著我，也是徐亦朗編各種各樣的小花樣偷偷放在我家的門外。

他讓我對生活有了小小的期待。

後來我時不時的找機會和徐亦朗偶遇，兩人走的更近，小小的心也萌生了不一樣的情愫。

徐亦朗說他要讀書，帶我走出這片小山村看更大的世界。

可他家裏更窮還有生病的母親。

於是我每天下地幹活，和隔壁的王嬸學著上山挖草藥賣錢供徐亦朗讀書。

徐亦朗也會心疼我，他學習之餘也會和我一起上山，陪我下地幹活，給我送飯。

也會一把傘大半傾斜在我的身上，讓自己渾身濕透。

隻是我怕他拿筆的手受傷，從來不讓他幹粗活。

我已兒媳婦的身份安葬了他去世的母親。

村裏人都笑話我傻，說徐亦朗才不會娶我，他高中隻會娶當官人家的女兒。

徐亦朗為了讓我安心，也為了堵住眾人的嘴，答應在明年考試之前和我結婚。

可沒想到還是出了變故。

“我嫁他。”我堅定走到李錦的身邊。

“山野村姑配獵戶，倒也般配。”林雅嗤笑出聲。

徐亦朗卻臉色凝重開口“玉瑩，我知道你喜歡的是我，我不逼你選擇，你回去慢慢想想。”

“不用，我已經做了選擇。”

我說完拉著李錦的手在眾人驚奇的目光中轉身離開。

離得遠了，還能聽到徐亦朗篤定的話語“她隻會嫁給我，沒人會娶她。”

4

村子不大，消息像風一般吹散在各個角落，也吹到了有心人的耳中。

那天李錦把我送回家就借口給我驚喜離開了。

我信了他的話，卻一直等到第二天晌午他也沒有回來。

晌午剛過，村口劉二家的媳婦就帶著自家的傻兒子上門提親。

她把自家留著哈喇子的兒子誇的絕無僅有。

說現在的我壞了名聲隻勉強配得上她家兒子。

比起怕徐亦朗他們更怕自家絕後。

我生氣拿起牆邊的掃帚將他們打出了院子。

他們罵罵咧咧離開，和有說有笑扶著林雅走過來的徐亦朗撞個正著。

“妹妹何必自甘墮落，嫁不成李錦，就找這麼些不入流的貨色。隻等一年給我們徐亦朗做妾不好嗎？”林雅悠悠開口。

她慣會往人的心窩上紮刀。

徐亦朗又被戳破謊言的尷尬，隨即冷嗤一聲，眼睛裏帶著從未有過的失望“你為什麼變成現在這樣了，如果隻是為了引起我的注意，你成功了。”

“引起你的注意，還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我隻恨自己眼瞎，六年的付出喂了狗。”

“徐亦朗，你想當別人的後爹，養別人的孩子我不管。但請你不要再來惡心我。”

我怒罵出聲他卻隻當我是被戳破了心思。

“你別生氣也別這麼作賤自己。”徐亦朗還想裝作深情，伸出手。

旁邊的林雅捂著肚子輕哼一聲。

徐亦朗立即將手收回，換上緊張神色，輕聲詢問林雅哪兒不舒服。

兩人相互依偎不知不覺慢慢走出了小院，離的稍遠了些我還能看到林雅回頭嘲諷的笑容。

和無聲的嘲笑“鄉野婦人，你拿什麼和我爭。”

鄉野婦人？她又何嘗不是鄉野婦人，隻不過爬上了富商的床而已。

自覺高貴，連別人的家門都不曾有資格踏入。

5

實在不想再呆在家中聽些風言風語，我背著藥簍準備上山采藥。

李錦氣喘籲籲出現，擋住了我的去路。

“那天謝謝你替我解圍，你不用娶我的。”

我自嘲一笑，我和徐亦朗的關係真的是人盡皆知。

他會躲開也是正常，況且明年徐亦朗就參加考試了，沒人會為了我得罪當官的。

我轉身離開，卻被他拉住了手。他的手很暖，也不似我的手一般粗糙。

我想抽出自己的手，卻發現他的大手緊緊握著我的手，怎麼也掙脫不開。

“我是替你解圍，也真的想娶你。”他說的篤定。

“你不怕得罪徐亦朗？”

“一個讀書人而已，至於你們說的高中，以他的人品一輩子也中不了。”

他說的堅定，仿佛那就是事實。

“那你去哪兒了？”我才發現李錦竟然還是穿著昨天的衣服，。

李錦神秘兮兮從懷中掏出一個精致的木盒送到我的手中。

我打開就看到裏麵躺著精致的簪子和耳環。

那是我每次到集市上賣草藥都會駐足觀看很久的。

可我舍不得買，我的錢都要攢著給徐亦朗。

沒想到李錦竟然把它們買回來了。

“結婚都要有聘禮，你又怎麼可以沒有。我到集市上時那位老翁沒有出攤，我問了許多人找了許久才到他家去買到。”

他拿起發簪小心翼翼插到我的發間讚道“果然好看，和你很配。”

我被他盯著羞紅了臉，王嬸捂嘴笑著從後麵追了上來“既然你們心意相通，今兒又是好日子，不如由我做主，成了你們這樁好事！讓徐亦朗後悔去！”

王嬸話落，李錦眼神希冀望著我。

我的臉刷的一下變得更紅，我輕輕點頭表示同意。

李錦笑得開懷，他將我高高舉起，一圈又一圈的轉著。

兩根紅燭，大紅的喜字。

粗糙的手再次輕輕摸過大紅的嫁衣，那處勾絲還清晰可見。

我曾經許多次心裏幻想著我穿上它嫁給徐亦朗的幸福模樣。

可如今我要穿著它嫁給另外的兒郎。

王嬸端坐上首，我和李錦拜了天地拜了長輩，婚禮就算完成了。

王嬸喜笑顏開的離開。

簡陋的臥室隻留我和李錦，和衣躺下，一夜無夢到天亮。

他說以後會給我更風光的婚禮。

我隻當他是哄我。一個獵戶哪來許多錢財。

5

簡單的儀式，我把自己嫁了，一切都是那麼不真實。

清晨，我輕輕掐上自己的臉頰，痛的斯哈出聲。

旁邊突然發出一聲輕笑，我才發現李錦竟然還沒起床，我羞紅了臉，趕忙縮進被窩，卻被他撈進懷中。

聽著他強有力的心跳，我的心也跟著撲通撲通瘋狂跳動。

直到聽到外麵的敲門聲，我才慌亂起身，卻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脫了嫁衣隻著裏衣。

他將棉被狠狠蓋過他的頭頂，在他的低低笑聲中，我忙轉身去找自己的衣服。

大門打開，徐亦朗一臉慍怒站在門外。

“你怎麼這麼慢才來開門。”習慣性的責備出口。

察覺語氣有些重，他輕咳一聲“玉瑩，昨天我說話的語氣有些衝，我來和你道歉。你放心，我答應娶你，一定一定不會食言，你隻要再等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