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及時止損3

他明顯是動怒了，但是延善現在哪還需要繼續在意他到底高興還是不高興，隻當自己沒有看出他的怒氣，接著說：“至於雙方家人那邊我也會去解釋，是我自己不好，沒辦法繼續這段婚姻了——”

“就到這裏，別繼續說下去了，”鐘铖銘瞪著她，聲音中特有的壓迫感夾雜在凜冽的語調之間。

他用一雙漆黑的眼睛看著延善，手中水杯被他狠狠地砸在了麵前的茶幾上，伴隨著“砰”的一聲響，水杯碎裂，四分五裂。

水順著桌角往下流，不少滾燙的水滴也濺到她的手麵上，頓時一片狼藉，鐘铖銘的雙眸陰沉得近乎可怕。

“為什麼不讓我繼續說，鐘铖銘，你現在的憤怒是不是來源於，我主動提出來離婚，在你心裏我是不是就該逆來順受。

沒有這個道理，我告訴你，我現在不願意是你的乙方了。

爸爸曾經和我說過的，人要學會豁達一些。但是我想是我錯了，混亂了豁達和裝傻之間的界限，”

很多事，延善想忘記，想要繼續往前走，但是卻被時時提醒，比如父親的死，比如鐘铖銘願意和自己結婚的原因。

隻要她開始想或許有一天鐘铖銘也會注意到自己，就有人會不斷對她說，別傻了，要不是你爸最後因為鐘家沒了命，鐘铖銘會和你結婚？

很多事延善想知道，卻被刻意掩飾。比如鐘铖銘一直把徐晴放在心裏，她想知道鐘铖銘到底多喜歡徐晴，要有多喜歡才能念念不忘，卻沒有一個人真正的告訴她。

甚至連鐘铖銘都直截了當的告訴她，不要多問，延善，不該你問的，就不要多問，你想要的不過是我妻子的名分。

多諷刺啊，他身邊的位置是王位麼？

就算是王位，她延善現在也不想要了。

兩年三個月的時間，太夠了，虛虛實實，她被困在裏麵，早就磨滅了一開始的冷靜和克製，就算再怎麼努力掩飾，都覺得分外的疲倦。

隻要看見鐘铖銘，早就不是早些年的歡喜和雀躍，而是一種發自內心的無力感。

甚至看見他之後，會覺得壓力大的壓得她喘不過來氣，在這樣下去，她害怕自己會死，延善不想再讓自己一直這樣無所適從。

“鐘铖銘，嫁給你的這段日子，其實真的很累，不隻是身體上的累，更多的是心理上的壓力，但後來我想想覺得，其實很多時候壓力都是我自己給自己的。

我要是不嫁給你，我也沒這麼累。”

“結婚前一天，你心情很不好，後來晚上你去喝酒，我找到你的時候，你就蹲在那裏捂著眼睛，連背都在不停地顫抖。

我一直站在你的身後。

你肯定不知道，因為你從未回頭看過一眼，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原來你也會流淚，隻是讓你流淚的那個人不在你的身邊。

你為什麼那麼難過，因為你要娶的人是我，不是徐晴，是不是。

我承認，我當時聽到你說你永遠都不會喜歡我的時候，有過失望，但是跟你結婚，不僅僅是為了完成我爸爸的遺願，讓他走的放心，讓他不要擔心我。

講實話，我確實是打定了主意想和你就這麼過一輩子的。

我說我喜歡你，這句話不是假的。

但是你當時把結婚當成應付你父親的方式，你想要的不過是那百分之三的股份，你固執地認為你的未來隻會有徐晴。

但是，鐘铖銘，你娶的人明明是我，你心裏一直裝著的是她。

我知道你和她一起長大，你們的感情並非一時，你心裏總是有她也沒關係，反正我想，我們的時間還長得很。

總有一天你會知道不僅僅她能那樣愛你，我也可以。

總有一天你的眼裏不是隻有她一個人，也能看到一直在你身後安靜等待的我。

可我沒想到，結婚這兩年多的時間，你就沒走出來過。就算你忘不了她，結婚後總該給我一點餘地一點情麵。

你喝醉之後我去接你，醉酒後的你連我是誰都認不出來，但是喊的全都是徐晴，那種時候真讓我覺得挫敗，我甚至懷疑自己當初執意嫁給你到底是對還是錯。

哦對了，還有一次，你喝醉酒，親我，可是你把我當做誰了？也是徐晴，對不對。

鐘铖銘，你真的讓人覺得很難堪，我不是別人的替身，我也有我自己的自尊和驕傲。”

延善的語氣十分平和並且緩慢，回憶往事，完全沉浸在過去，話音輕得讓人發慌。

她的話一直不算很多，這是認識以來，她第一次，一次性說這麼多的話，也從來沒用過這樣的語氣。

那聲音明明平淡懶散，像個旁觀者一樣陳述著許久以來的想法，但是卻帶著隱隱的快要溢出來的決絕。

這些話卻讓鐘铖銘心裏泛起針紮一樣的疼。

周圍靜謐得可怕，他覺得自己腦中一片空白，已經忘記了動作。

“是不是得不到的就一定是最好的？盡管你苦苦追尋她多年，但是徐晴卻一直在拒絕你，但是徐晴在你心中的地位，從未動搖過。

我看著衛萘追在你身後說喜歡你，你連正眼都不瞧她一眼的時候。

我一直在想，這麼優秀的衛萘你都瞧不上，那讓你心心念念這麼多年的徐晴到底有多好呢，”

“鐘铖銘，第一眼看中的鞋子總是不合適，第一眼喜歡的人總是沒結果，我想我終於明白了十五歲時候看到的這句話的含義。

雖然有點遲了，但好在還有機會。

及時止損，還好我現在可以做到。”

延善忽然輕輕的笑了一下，很淺而且急促，然後輕輕地轉移了話頭，“其實你喝醉的模樣，才是我最希望能在你臉上看到的表情。

沒有偽裝，眉心也不會擰起來，好像我第一眼看見你的時候那副好看的模樣，可我知道自己無法做到讓你成為那樣子，”

她說到這裏，聲低下來，似乎就要和空氣融為一體。

頓了好一會兒，再次開了口，那聲音充滿了悲涼和無能為力，“我試圖給你，我的一切，可你卻不肯要。

其實你隻要往後看一眼，就能看見我。

但是你從來不願意看看周圍身邊，我想了很久，我沒有力氣也沒有理由繼續堅持下去了。

離婚吧。”

最後一句話一錘定音，鐘铖銘戴著婚戒的右手手指蜷縮起來，他的腦海裏隻有一個念頭，自己要和延善離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