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同 誌?!
宋如茜驚愕看著他,半天沒回過神。
以前的蔣伯乾都是輕言細語叫茜茜,從沒跟她甩過臉色,更不會這樣稱呼她,現在是怎麼了?
看見那張蒼白的臉,她心裏生出些不受控的慌亂,下意識想去扶他。
但手才要伸出,宋如茜回過神來。
蔣伯乾怎麼可能不要他們娘倆,也不回蔣家?他那麼喜歡她,對樂樂這個寶貝女兒更是看得重,現在多半是心裏不服,在跟她們鬧脾氣。
要是現在順著他,等回到京市,他說不定就要去蔣家和仲坤麵前鬧了。
仲坤現在正是要畢業找單位的關鍵時候,要是他回去在別人麵前說了不該說的影響仲坤的前途,家裏又要雞飛狗跳!
想到這裏,宋如茜收回了手,聲音冰冷:“蔣伯乾,你胡鬧也有個限度,離婚是能隨便說的麼?”
“當年爸媽讓你替仲坤頂罪不假,但他身體不好,哪裏受得了來這裏改造的苦?你回去之後,家裏也會補償你,一個男人非要小氣吧啦揪著這麼點事不放,你也就這點出息!”
“你不跟我回去也行,我不會慣著你,自己想清楚再回來。”
她牽起女兒的手,直接拉開車門上車,打定主意要磋一磋蔣伯乾的脾氣。
蔣樂樂也回過神,轉頭嫌棄看了蔣伯乾一眼,大聲道:“你有本事一輩子別回來!讓小叔給我當爸爸!”
宋如茜頓住腳步看了女兒一眼,卻什麼都沒說,直接發動車子離開。
蔣伯乾看著飛亞達開遠,唇角扯起一抹自嘲的笑,慢慢從地上爬起來,一瘸一拐走向回城的路。
到現在,她也覺得他沒出息小氣吧啦,這四年的苦,在她眼裏輕飄飄一句話就能帶過,畢竟受苦的人是無關緊要的他,又不是蔣仲坤。
總歸之後形同陌路了,難受也隻是這麼一刻,很快他們就會再無交集。
他走了很遠才坐上去火車站的公交,沿途風景將他思緒也拉遠。
既然勞改結束,他也該開始新的人生,之前勞動改造的時候,他認識了一位五十來歲的老伯,以前是京市的幹部,叫簡正輝。
他來的時候,老簡渾身是病,差不多就剩一口氣了,關一起的犯人也欺負他,就給他吃點洋芋皮喝點臟水應付。
蔣伯乾看不過眼,跟那些犯人打架,騰出口糧給他吃,又靠自己之前學的醫術給他想辦法吊命,老簡也慢慢好了起來。
前段時間老簡洗脫清白回京,走的時候給了個地址,千叮嚀萬囑咐要他回來一定找他。
蔣伯乾沒想挾恩圖報,但他想回京考京大醫學院,得有個能暫時落腳的地方,希望老簡能收留他一陣吧。
他用這些年勞改掙的錢買了車票坐上綠皮火車,兩天後終於回到京市。
老簡給的地址是在外交部街協和醫院那邊,記憶中住這兒的,似乎都是幹部。
蔣伯乾摸出紙條一邊對門牌號一邊往前走,身前不遠處卻忽然傳來一道驚疑聲音。
“你......你是伯乾?你回來了?”
蔣伯乾抬頭,就看見養母李淑慧提著幾個包裝漂亮的禮盒站在街口。
他嘴唇動了動,半天才開口:“李阿姨,您好。”
“你叫我什麼?!”
李淑慧正大步朝他走過來,聽見這話頓住腳步,眼神變得震驚又困惑:“我是你媽媽啊!你,你怎麼能......”
她昨晚已經聽大兒媳說了蔣伯乾鬧脾氣不肯回來了,想著等他冷靜冷靜再說,沒想到他回到京市竟然真的沒有第一時間回家,還這個態度!
蔣伯乾低下頭,哪怕已經說服自己接受蔣家跟他親緣已盡這事,心裏還是悶得有點疼。
蔣仲坤剛被認回來的時候,他是準備離開蔣家的,畢竟他一個被抱錯的孩子,留在家也尷尬。
可是李淑慧抱著他哭,說他雖然不是他親兒子,養了那麼多年,也跟親生的沒區別,他走了也是割她的肉。
他也舍不得疼他那麼多年的爸媽,就此留在了蔣家,對蔣仲坤也是格外忍讓,常覺虧欠。
可是時間久了就能看出偏心了。
他爭取到聽醫學院講座的機會,蔣仲坤想去,那就要讓出來,他知道李淑慧心臟不好,費盡心思給她配藥監督她飲食休息,比不過蔣仲坤輕飄飄一句關心的話。
到最後,蔣仲坤闖了禍,李淑慧拿著刀在他麵前嚎啕大哭:“蔣伯乾!你是蔣家養大的!是你占了仲坤這麼多年的福氣!現在你就該去給他頂罪!”
“要是你不去!我就死在你麵前!讓所有人戳著你脊梁骨罵你是個白眼狼畜生,我兒子有什麼差錯,你拿命也賠不起!”
他也是那時候才知道,血緣關係有那麼重要,他永遠沒辦法越過去,拿他的命換蔣仲坤的,都理所應當。
蔣伯乾低頭壓下眼底泛起的血絲:“阿姨,您要是沒事,我就先走了。”
他側身要走,李淑慧卻一把拉住他,聲音尖銳:“你站住!我讓你走了嗎?隻是讓你去大西北,你就連我這個媽都不認了?”
路人聽見這邊的爭執,都下意識停下腳步。
蔣伯乾手上的凍瘡被她指甲劃破,痛得一陣抽搐,下意識掙脫她的手。
李淑慧踉蹌後退,眼神更不敢置信。
蔣伯乾抿起嘴唇,打算道個歉趕緊離開,一個高大男人卻拎著水果籃跑了過來。
“大哥!媽身體本來就不好,你怎麼能推她呢?”
蔣伯乾緩緩握緊了拳,認出那是是蔣仲坤。
他穿著件黑色的羊絨大衣,是很少見的進口貨,內裏搭著高領毛衣,看著意氣風發,斯文幹淨,走上去關心攙扶著李淑慧,痛心疾首道:“你勞改的這五年,爸和媽天天掛念著你,回來你就是這麼對她的嗎?”
“快跟媽道個歉,等我們辦完事一起回家吧,以後咱們好好過日子不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