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一瞬,寧知書開口:“你來處理,我不希望澤深被影響。”
霍峻琤低聲應了句好,目送寧知書去浴室換衣服。
孟澤深還譏誚看著他,眼神明顯帶著點惡毒冷意。
霍峻琤沒理她,按寧知書的要求吩咐宣發部門發了文案,說是公司即將拍一部電影,名字就叫三生有幸,又說兩人隻是官宣合作。
順便讓影視部門挑選合適的劇本,盡量在半個月內可以投入拍攝。
很快,寧知書麵無表情出來,徑直走向電梯。
霍峻琤低頭跟在她身後下樓,為她拉開副駕車門。
寧知書自顧自拉開後座車門上車:“你的副駕,我看不上,你也該清楚你的身份是什麼。”
霍峻琤垂著眸子,也沒反駁,默默關上副駕的門上車。
剛拿駕照的時候,寧知書送了他一輛車,在副駕貼了“公主專座”,說他的副駕隻有她能坐。
他以為這算是占有欲,以為他們之間最大的阻礙或許是他的身份,一個父母不詳的養子,寧家是不會同意她嫁的。
唯獨沒想過他們之間那條無比寬的鴻溝,是她不愛他,他永遠跨不過去。
以前的寧知書好像明明很愛他,會為了他學做飯。
會在他放學時帶著奶茶等在校門外和他一起回家,還和他共用一根吸管。
會躺在他臂彎跟他一起看電影。
會在他高燒時拉著他的手整夜不合眼。
他高二那年跟同學露營在山裏脫隊,寧知書得知消息,不遠千裏連夜從學校趕回來上山搜救,白嫩的腳弄得全是水泡,磨得鮮血淋漓,還不小心摔下山崖。
在醫院醒來第一件事,卻是記掛他的安危,拖著受傷的腿跑到他病房抱著他大哭,說她快嚇死了,說不能失去他。
那麼嬌氣的人,為了他的事情卻能做到這個地步。
霍峻琤理所應當以為他們或許能有未來,所以大學時他悄悄創業得到第一桶金,第一件事是買了一枚鑽戒。
可寧知書看見鑽戒,眼中卻沒有驚喜,隻有不敢置信和厭惡。
“霍峻琤,我是你姐,你怎麼能有這樣不要臉的想法!?”
“是覺得跟我在一起,從養子變成寧家的女婿,就能得到我家的家產?!你真令我惡心!”
從那以後,他就再也不是她滿心關懷,說想要保護的弟弟。
霍峻琤忍著心中那股痛,逼自己從回憶中掙脫出來,關上車門發動車子。
姐弟倆一路無話,後視鏡中能看見寧知書正拿著手機在發消息,眼神溫柔。
以前,那樣的溫柔也是屬於他的。
他不敢再看,揉了揉泛酸的眼角將車開回家。
到了別墅,寧知書連一個正眼也沒給他,直接上了樓。
霍峻琤站在客廳看著她冷漠關上了門,才上樓回到房間,拉開書桌抽屜。
裏麵擺滿了亂七八糟的小玩意,有皺巴巴的hello kitty創可貼,有洗得幹幹淨淨的花手帕,有陳舊卻光亮的口琴,也有昂貴的袖扣和限定版的手表。
寧知書從小到大送他的所有東西,都被他珍而重之收在裏麵,也包括那枚送不出去的鑽戒和滿載這些年回憶的相冊。
他一件件將東西拿出來,貴重的就用盒子裝好,瑣碎小物就丟進垃圾桶。
東西都處理完,他開始算這些年寧家在他身上投入的花銷。
既然要走了,這些東西就要不虧不欠,哪怕他擔任總裁後寧氏其實盈利比從前高了很多,他也不想落下話柄。
處理完這些,霍峻琤才洗澡睡下,卻一夜無眠。
第二天一早,他強打精神前往公司,才上樓,助理卻匆忙趕來。
“霍總,大小姐到公司了,現在在您辦公室,要您上去一趟。”
霍峻琤愣了愣。
先前,寧知書極少來公司,哪怕偶爾過來,也是談工作上的事,很少去他辦公室,今天是怎麼了?
他懷著疑惑上樓,推門就看見寧知書坐在他的老板椅上,眼神漠然無溫。
她今天穿了一套很正式的赫本風黑色長裙,一頭微卷的長發挽成幹脆利落的丸子頭,妝容也精致幹練,一副女強人模樣,麵前還擺了兩杯咖啡。
是來看他的嗎?
哪怕已經決定要走,霍峻琤的心跳還是不受控製加快了一拍。
他推門走進去:“姐......”
但看清辦公室裏的場景,他的心頓時沉了下來。
孟澤深坐在沙發上,正在拆麵前裝著早餐的紙袋。
“知書,這家早餐很難買吧?你居然還特意幫我準備?”
他眼神溫柔看著寧知書:“你對我這麼好,讓我都不知道要怎麼回報才好。”
寧知書笑著回望他:“你是我的男朋友,我不對你好,要對誰好?”
兩人眼神繾綣,讓站在門口的霍峻琤忽然覺得自己很多餘。
叫他來做什麼呢?敲打他別再妄圖幹涉他們?
霍峻琤垂眸掩下眼底那一絲紅,輕輕敲了敲門:“大小姐,您叫我有事嗎?”
寧知書這才看見他站在門外。
她眼底的溫柔一瞬間消失殆盡,揚起下頜冷冷看向他:“我來是要通知你,從今天開始,你不再是寧氏的總裁。”
霍峻琤無意識握緊了拳。
他馬上就要回親生父母身邊,本來也打算說清楚之後就卸任,隻是寧知書怎麼這麼迫不及待?
“好的,我會盡快辦完交接。”
他低聲開口:“但是現在還有一個跟陸氏集團的重要合作方案,能不能等我處理完之後再......”
他話沒說完,就被寧知書冷聲打斷:“怎麼?你覺得沒有了你,公司就轉不動了是嗎?霍峻琤,別忘了你的身份,你不過是寧家的養子,沒有這層身份,你一文不值。”
“既然你為了搶繼承人的位置要在爸媽麵前上眼藥,那就承擔後果,寧氏,根本不需要你。”
孟澤深也似笑非笑看向他:“都說霍總很厲害,這些年把公司管得井井有條,但看上去霍總也沒有那麼忙吧,還有時間整天盯著自己姐姐的私生活。”
“不過也是,寧氏這麼大的體量,當總裁應該也不用親力親為,小事底下的人都做了,大事也有老寧總拿章程,怪不得這麼清閑。”
寧知書聽著,冷笑著看了霍峻琤一眼,神色更加厭惡。
霍峻琤隻覺口中湧起血腥味。
她覺得他這麼做,是為了跟她爭家產?
寧知書大概忘了,那年她填報誌願想去學聲樂,卻被寧家夫婦狠狠訓斥,把自己關在房間不吃不喝。
他心疼極了,翻窗進房間給她送吃的。
那時她抱著他大哭:“阿峻,我不想繼承家業,也不想聯姻,我隻想當歌手。”
“為什麼他們一定要逼我......我隻想做自己啊!”
那天,十五歲的他下定決心,要讓她開開心心做喜歡的事情,給他抗住所有風浪。
他原本是想學生物的,為了她,他進入華大少年班學金融,成了最年輕的金融碩士,也證明了自己的能力,讓寧家夫婦同意他接管公司。
可現在,他拚盡全力的付出,就這樣直接被她抹消,反倒成了別有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