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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知道霍清淮婚訊的那天,我撥通了遠在瑞士的小姨的電話。

兩個月前,她曾經問過我要不要去瑞士和她一起生活,我原本沒同意,可是現在......

“小姨,我考慮好了,我決定去瑞士和你一起生活。”

電話那頭,小姨的語氣裏滿是欣喜,殷切叮囑著。

“好,幼榆,我現在就著手給你準備移民簽證的事情,你趁著這段時間多和朋友和同學聚聚,以後也難得一見。”

“尤其是清淮,他把你從小拴他褲腰帶上長大,養育之恩沒齒難忘,你記得要感謝他。”

“嗯,我知道的。”

我點頭,視線落在桌上的那張和霍清淮的合照上,旁邊是霍清淮婚禮的請柬。

1.

掛斷電話,我的視線依舊停留在那張十四年前的照片上。

十六歲的霍清淮站在我身後,笑容滿麵地推著坐在秋千上的,年僅七歲的我。

裙擺隨風輕揚,輕輕掠過花園中絢爛的花。

盡管歲月流轉,我依舊清晰記得拍攝這張照片時的那份喜悅。

然而,世事無常,我與霍清淮已無法再回到那段純真的時光。

胸口仿佛被人扼住,我將相框倒扣在桌上,然後別過頭去望向遠方,思緒飄向更加遙遠的往昔。

紀家與霍家世代友好,霍清淮年長我十歲,按輩分,我自幼便稱呼他為小叔叔。

六歲那年,父母因飛機失事不幸離世,是霍清淮將我接入霍家,悉心照料。

或許是因為心疼我幼年喪親,他時刻將我帶在身邊,事事親力親為。

他會每晚為我講述故事,哄我入眠。

無論風雨,都親自接送我上下學。

遇見新奇有趣的物品,總是會帶給我。

也許是他無微不至、處處周到的關心和愛護,在霍家的這十四年裏,我對他充滿了依賴。

他實在是個頂好的人,我會喜歡上他一點也不稀奇。

在我眼裏,所有人都比不過霍清淮。

十七歲那年,霍清淮照例為我舉辦了一場盛大的生日宴會。

也許是太過開心,宴會上的霍清淮喝了很多酒,我扶著他回了房間休息。

也許是酒精上頭,我看著霍清淮那張清冷俊逸的臉,情不自禁地低下頭,輕吻了他的臉頰。

然而,下一秒,霍清淮睜開眼,如臨大敵一般猛地將我推到了沙發的另一端。

可那時候的我太年輕,滿腔孤勇,我看著霍清淮染著醉意的眼,終於鼓起勇氣跟他告白。

可他卻覺得荒謬至極,大為震怒。

“紀幼榆!你知不知道,我是你小叔叔!”

“我是叫你小叔叔,可我們並沒有血緣關係,我姓紀,你姓霍。我甚至都沒有出現在霍家的戶口本上!”

我梗著脖子和他對視,我眼見著霍清淮的臉色在本就昏暗的燈光下變得陰沉。

他幾乎是怒吼出來:

“我比你大整整十歲!你才十七歲,根本分不清親情與愛情,也不懂什麼是真正的喜歡!”

我知道,我應該聽他的話,在霍清淮眼裏,我大概永遠不會忤逆他。

可霍清淮獨一無二的愛太誘人了,我下意識反駁:

“所以你是因為我年紀小才拒絕我嗎?沒關係,我會長大的。我會向你證明,我能分清愛情,我懂什麼是真正的喜歡!”

那場爭執的收尾,在我的記憶中已經逐漸模糊不清。

但從那以後,每當我的生日來臨,我都會鼓起勇氣向霍清淮表白一次。

盡管霍清淮每年都會堅定地拒絕,但我從未有過放棄的念頭。

我追在霍清淮身後追了三年,算起來,今年是第四年了。

一個月後,是我到霍家的第十五年。

可是今年,我不會再跟霍清淮表白了。

一個月前,霍清淮帶著他的女朋友回到家中,正式介紹給我認識。

沒人知道那天我的指甲幾乎快嵌進了掌心的肉裏,可我還是得強撐著得體跟霍清淮的女朋友寒暄。

那天晚上,我強忍著眼淚問他,是不是想用女朋友來讓我徹底死心。

霍清淮隻是淡淡地瞥了我一眼,語氣中透露著冷漠。

“別自作多情了,我到了這個年紀,交女朋友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他眼中的那份從容不迫,如同鋒利的刀刃,深深刺痛了我的心。

我不知道是怎麼回到房間的。

隻是靠在床頭整夜哭泣,腦海中思緒紛亂,不斷回放著過去的點點滴滴。

天亮的時候,遠居海外的小姨發來消息。

「幼榆,想不想和我一起出國生活?」

「其實,當初紀家出事時,我就想帶你走的。但那時候我事業未成,實在自顧不暇,才把這事擱置了。現在你長大了,留在霍家也不太方便。我這邊的情況也好轉了,你願意過來和我一起住嗎?」

我沒有立即回複這條消息,隻是告訴小姨我想再考慮一陣子。

因為我不甘心就這樣離開霍清淮,還想再努力爭取一下。

然而,接下來的半個月裏,霍清淮似乎是在故意炫耀,時常帶著女朋友薑芷繁出現在我麵前。

他們牽手、擁抱、親吻,做著情侶間所有親密的舉動。

昨晚,他甚至讓薑芷繁留宿,帶著她回了房間。

我看著霍清淮和薑芷繁依偎著上樓的背影,心裏就像是被人捅了個口子。

冬天的風太大,吹得我渾身疼,連骨頭縫都疼。

我沒回房間,電視裏是激烈的比賽,可我無心看,腦子裏都是他和薑芷繁親密的畫麵。

獨自在樓下枯坐到淩晨三點,才看到他房間的燈滅,裏麵隱約傳來曖昧的聲響。

夜風從客廳沒關嚴的窗戶裏吹進來,臉上傳來的涼意才讓我反應過來自己早已淚流滿麵。

那一刻,我終於下定了決心。

決定放棄對霍清淮的喜歡。

2.

門外響起的腳步聲把我的思緒再一次拉了回來。

我聞聲抬頭,恰巧與霍清淮的目光相遇。

他看了一眼我房間牆上的掛鐘,皺著眉煩躁地開口:

“早跟你說過了,不必等我。你沒事做,我有。”

他尖銳的話語再一次刺痛了我,我張開被我掐得有些疼了的手掌,深吸一口氣。

“我知道,我隻是想等你回來跟你說,我想換個房間而已。”

過去的霍清淮,從未對我有過這樣尖銳的態度,知道我執意要在睡前跟他說晚安,他無論多忙都會在9點準時到家。

哪怕出國也會特意打電話給我,會一次又一次地詢問管家我有沒有好好吃飯,我少吃一點,他都會擔心。

十幾年來,始終如一。

然而,自從我第一次表白後,一切都悄然改變。

他開始刻意保持距離,頻繁加班出差,避免和我見麵,也不再為她準備驚喜,收回了所有的寵愛。

尤其是薑芷繁出現後,他的眼神愈發冰冷,如同陌生人一般。

我心裏難受,可束手無策。

霍清淮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但並未在意:“想換就換吧。”

“好,謝謝小叔叔。”

我轉身回到臥室,還不忘替他帶上他臥室的門。

我望著那扇寬大的落地窗、精致的家具和滿載衣物的衣帽間,心中湧起一絲恍惚。

這間臥室,曾是霍清淮的,也是別墅中最大、采光最好的一間。

是我剛到霍家時,霍清淮讓出來的,他說,我值得所有最好的,那時候他的眼底,是能夠溺死人的溫柔。

現在,我就要離開京北,作為霍家未來的女主人,薑芷繁搬進來也是遲早的事。

我隻不過是個寄人籬下的養女,有什麼資格一直霸占著主人家的臥室?

我拉開衣帽間的門,一點一點開始整理自己的東西。

第二天中午前,我就已經將所有的東西都移到了走廊盡頭的小房間裏。

然後我拿著所有的資料下樓,準備去辦簽證。

途經客廳,霍清淮正坐在餐廳前看iPad。我微微欠身以示禮貌,未再如往昔般熱情地打招呼。

在我拉開大門之前,霍清淮叫住了我。

“外頭下著大雪,你要去哪兒?我送你?”

我已經很久沒聽見他說這話,轉過身去看著他愣了半晌。

“今天平安夜,你不去和薑小姐約會?”

他大概是沒聽清楚我說些什麼,問我在說什麼。

我死死掐住自己的掌心不讓自己失態。

“昨天我看新聞,說你拍了一條價值千萬的鑽石項鏈,不是要給芷繁姐的禮物?”

霍清淮聞言,愣在原地,幾乎脫口而出。

“那是我為......”

此時,門鈴驟然響起,打斷了他的話語。

不久,身著針織小香裙、長發及腰、妝容精致的薑芷繁走了進來,自然而然地挽住霍清淮的手臂,語調甜膩。

“清淮,我給你準備了驚喜,猜猜是什麼?”

我低下頭去,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抬起手來不著痕跡地擦掉眼角的淚。

大概是我已經決定要離開霍清淮,再看見他們之間的甜蜜,我已經沒有以前那樣心痛了。

霍清淮也未再多做解釋,牽著薑芷繁向外走去,順便提議送我一程。

“別亂跑,要去哪兒,我送你。”

我微微一愣,然後釋然地真誠回應:

“好,謝謝小叔叔。”

這一次,我對他的感謝發自肺腑,也是真心實意地將他看成「小叔叔」。

3.

我看著霍清淮拉開了副駕駛的門,愣了片刻後拉開了後座的門坐了進去。

霍清淮黑色的卡宴開出別墅區,車窗外漫天大雪,薑芷繁轉過頭來問我:

“幼榆,你又沒男朋友,這樣的大雪天出門是為了什麼呀?”

我沒打算告訴霍清淮要去瑞士的事,索性閃爍其詞:“沒什麼,出來辦點私事。”

畢竟,等會兒車子開到簽證處,他們大抵也就明白了。

薑芷繁見狀,也沒有再追問,轉而與霍清淮聊起了今天的安排。

當車子即將到達目的地時,薑芷繁突然說想回家取一件外套。

看著導航顯示距離僅剩兩公裏,霍清淮毫不猶豫地表示不順路,讓我自行攔車前往。

我隻是笑了笑,沒說什麼,拉開車門下了車。

黑色的卡宴迅速駛離,留下一路風雪飛揚。

橫豎離辦事處也不太遠,走一走也能到,辦完手續後,我在門口偶遇了高中時的班主任,和她寒暄了幾句。

她聽說我要出國,有些驚訝,問我出國定居的話,霍清淮會同意嗎。

“嗯,我跟他商量過了,他同意。”

“畢竟我和他也沒有什麼血緣關係,現在我大了,也不能總麻煩他不是。”

我扯了個謊。

可她又提起了我的過去,那些霍清淮愛護我的過去,為了我強撐著虛弱的身體來給我撐腰,畢業典禮時快一天沒睡隻為了給我送一束花。

可那些都已經是過去了。

臨走時,她握住我的手,讓我好好報答霍清淮的恩情。

我是要報的。

還給他這些年在我身上花的錢,然後徹底離開。

再也不纏著霍清淮,大概是對他最好的報答了吧。

好在這些年我在霍家,霍清淮為我花出去的每一筆錢我都有記下來。

我將紀家老宅找人掛了牌賣掉,又把霍清淮送給我的那些東西全都掛在二手交易市場上出售。

再加上我爸媽留下的那些遺產,拚拚湊湊,也能湊夠這些錢。

如釋重負倒在床上的時候,我收到了薑芷繁的消息。

是她發來的十幾張和霍清淮的照片。

「幼榆,我和你小叔叔要去馬爾代夫玩幾天,家裏就拜托你了,乖乖的哦,我們回來會給你帶禮物的。」

如果是過去,我大概會因為她發來的這條看起來很像挑釁的消息而憤怒不已。

然後給霍清淮打電話歇斯底裏地質問他。

可是現在,我既然已經決定將霍清淮擺在「親人」的位置,就不會再因為這些東西而傷神。

我敲敲打打回過去一句話:

「好,我知道,你和小叔叔玩得開心。」

4.

五天後,霍清淮帶著薑芷繁回來。

帶回來的禮物堆滿了客廳的桌子,薑芷繁「熱心」地拉我過去,然後讓我從裏麵挑一件。

我擺了擺手,她笑著開口:

“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就當未來小嬸嬸送你的。”

我的視線落在她脖子上那條項鏈上,果然,霍清淮真的很愛薑芷繁,願意為了她豪擲千金。

見我沒動作,薑芷繁倒先替我拆了禮物,將一個愛馬仕的袋子和一個香奈兒的袋子塞在了我的懷裏,然後轉過頭去笑著對霍清淮開口:

“清淮,過兩天陸家小姐的生日宴,我們也把幼榆帶過去吧,她老這麼成天悶在家裏也不行,更何況陸家小姐和幼榆年紀相仿,她倆應該有很多共同語言才對。”

我沒說話,隻是盯著霍清淮看。

他比誰都清楚,我最不喜歡參加這種觥籌交錯的宴會,被霍清淮接到霍家的這十幾年裏,除了霍家自己的宴會,我幾乎不會出席京北任何宴會。

以至於整個京北都說,我是假清高。

霍清淮隻是皺著眉沉默了片刻,在薑芷繁撒著嬌的下一秒就點頭同意了。

我攥著包裝袋的手不自覺收緊,隨後低下頭去釋然地笑開了。

看啊,他多愛薑芷繁。

隻要他能幸福,哪怕陪在他身邊的那個人不再是我,我也能安心離開了。

我向來不喜歡這樣的場合,索性在角落裏躲清靜。

我沒帶包,隻能在去衛生間的時候把手機暫時交給霍清淮保管。

可我再回到大廳的時候,卻見到他皺著眉頭把手機遞給我:

“你小姨什麼時候跟你有聯係的?”

我心下一沉,我還沒拿到去瑞士的移民簽證,我不想在這個時候節外生枝。

“啊,一個星期前,她說讓我把我媽媽生前最愛的那副畫寄給她,她想我媽媽了。”

我隨意找了個借口搪塞,霍清淮像是鬆了口氣沒再追問,轉而側過身去替薑芷繁整理鬢邊的碎發。

我轉過身去想要找個角落繼續放空,可眼前高聳的香檳塔卻朝著我和薑芷繁砸了下來。

驚呼間,霍清淮將薑芷繁護在懷裏,我呆愣在原地,任由香檳塔砸在我的身上。

我隻感受到一陣疼痛,就見到身上那條白色的紗裙被鮮血染紅,胳膊上,腿上都是碎玻璃渣。

這場突如其來的變故令在場的每個人都驚愕不已,盡管薑芷繁毫發無損,卻仍被嚇得淚水漣漣。

疼痛讓我的腦子漿糊一片,我抬起頭來看著摟著薑芷繁的霍清淮,聽見他開了口,就像是對我判了刑一般:

“你,送她去醫院。”

他轉身帶著薑芷繁離開,在一旁安慰著梨花帶雨的女人。

保鏢想要把我抱起來,我卻執意要頂著眾人同情的眼神自己走到車上。

醫生在我的大腿上縫了十幾針,他建議我最好住院,我搖了搖頭,隻是拿了些藥拖著疲憊的身體回了清水灣。

身上傳來的疼痛讓我的腦子沒有什麼時候比現在更清醒。

在這一刻,我是真正的,放下了霍清淮。

哪怕他不愛我,他也不能將我扔在那裏,任由我成為整個京北的笑話。

醫生說一周後去拆線,正好,我的簽證也下來了。

小姨跟我說,她幫我訂好了一周後去蘇黎世的機票,在多哈轉機。

我開始收拾東西,這些年霍清淮在我身上花的錢,我也轉到了他當初給我的那張卡裏。

我不欠他什麼。

如果說我非要再留下些什麼的話,大概就是希望他能再陪我過一次生日。

讓我和他好好地告別。

我攔下了要出門的霍清淮:“小叔叔,兩天後我生日,你能早點回來陪我吃個飯麼?”

“隻占用你一個小時,我不會做讓你為難的事情。”

他皺著眉看我,大概是想看我話裏的真偽,最終還是點了頭。

我給自己準備了個大蛋糕,可無論我怎麼等,都等不到霍清淮。

我看著腳邊的行李箱,還是下定決心給他打了個電話。

接電話的是薑芷繁。

“清淮在洗澡。”

她的言辭間流淌著模棱兩可的情愫,我的心跳不由自主地漏了一拍。

我瞥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

“那他還需要多久才能結束?我願意等他。”

手機另一端,傳來一陣刺耳的嘲笑。

“紀幼榆,都是成年人了,我和你小叔叔在酒店,他在洗澡,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你不清楚?”

“他是你小叔叔,我知道你喜歡他,可他的未婚妻是我,如果你要是知道廉恥,就別再糾纏他,從清水灣裏搬出去。”

那些充滿侮辱的話語,如同鋒利的針尖,深深刺痛我的心。

我深吸一口氣,任由淚水模糊了視線。

薑芷繁已經掛了電話,我胡亂擦掉眼淚,然後給自己點燃了蠟燭,對著歪歪扭扭的蠟燭許了願。

願霍清淮長命百歲,歲歲安康,未來的日子,與我無關。

吹滅蠟燭,我拖著行李箱離開,隻留下了三件東西。

一張存有億元資金的銀行卡,以償還他多年的養育之恩。

一份新婚禮物,祝願他與心愛之人白頭偕老。

以及,一句最終的告別。

「小叔叔,祝你幸福。」

我拖著行李箱去了機場,在多哈轉機的時候,收到了很多消息,讓我驚訝的是,這些幾乎都是霍清淮發來的,最後一條,是兩分鐘前。

「紀幼榆,接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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