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耗盡一身修為助他逆天改命，眼看他從落魄皇子成為九五之尊。

他說若無我在，他便活不成。

可就在我吐血之時，他卻與別的女子私會纏綿，還將我用命數換來的平安玉佩贈予了她。

於是，我寫下了遺書，將府中一應物事留與他處置。

六日後，便是元宵佳節。

那一日，我將魂歸天際，從此與他再無瓜葛。任他與國公府之女葉婉柔琴瑟和鳴。

然而，我卻聽見他跪在滿地狼藉的府中，哭得撕心裂肺、字字血淚，求我回轉。

可是，我寧願魂飛魄散，此生再不相見。

1.

遺書在案上泛著慘白的光，其他仙家在私下議論：

“聽聞婁姑娘用的都是最珍貴的仙家法器，才助那蕭熠從落魄皇子翻身。”

“糊塗！為了一個凡人，竟耗盡這許多陽壽！”

指尖冰涼，我摩挲著遺書邊角。

記得五載前那個雨夜，蕭熠在奪嫡中遭人暗算，渾身染血，幾近斷氣。

血染青石，倒在雨中。

身為仙家，縱使任務是護佑，卻也不能幹預他的命數。

而蕭熠，五年前就該魂歸地府。

是我違背天規，抽出半數陽壽為他擋了這一劫。

這是我護佑了二十餘載的凡人，我如何忍心讓他孤身死在風雨中？

後來，當他發現我因為煉製平安玉佩而吐血時，整個人都慌了神。

因我身份特殊，不能請大夫。

蕭熠便在深夜，跑遍了京城，隻為尋一味能讓我好受些的藥材。

“墨染，你是我生命中最珍貴的明珠。”

“沒了你，這天地間便再無光彩。”

他紅著眼眶，一遍遍拭去我嘴角的血跡。

“若你不在，我寧願隨你一同赴黃泉。”

那時的蕭熠，會在我煉製玉佩時寸步不離地守著，唯恐我身子吃不消。

每回我因耗損陽壽而虛弱，他都會徹夜不眠地照看。

他的手掌溫暖有力，輕輕為我揉按太陽穴，眼中滿是心疼與不舍。

為了讓我開懷，他推掉所有宴請，隻為能多陪我片刻。

就連我隨口提起喜歡的點心，第二日便會出現在案幾上。

他將我喜愛的每一味香料都記在心上。

連熏香都要用同樣的，說是這樣才能時時刻刻感受我的存在。

那些日子裏，他的溫柔細致，一點一滴都落在我心上，如春日細雨般滋潤著我的心田。

不知從何時起，我已將他視作此生摯愛。

他待我真誠懇切，我亦願以真心相報。

所以當他第一次開口求我相助時，我便毫不猶豫地以消耗自己的壽命為代價幫他。

看著他一步步走向龍椅，重拾風采，我心中歡喜。

每當他目光灼灼地望著我，唇邊帶笑，我便覺得這一切都值得。

仙君說這樣下去我會魂飛魄散，我也不在意。

他說我太過執著，說凡人之心易變，可我始終相信，蕭熠是不同的。

隻要能看著他平安喜樂，我願付出一切。

隻是沒想到，他當真變了。

半月前，我在宮宴上看見葉婉柔戴著那枚平安玉佩。

玉佩上的咒文在燭光下熠熠生輝，諷刺著我的癡心妄想。

上麵還有我親手為他刻下的咒文，此生唯一，此心唯一。

那一刻，我隻覺得心如刀絞，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如今再見他時，隻聞得一身陌生的脂粉香。

那曾經與我一般無二的熏香氣息，早已被他棄之不顧。

這一切，都在無聲地訴說著什麼已經變了。

2.

曾經那個如影隨形的溫柔，如今隻剩下這樣的謊言。

“抱歉，朕和大臣議事耽擱了。”

我凝望著他，話語輕若飄雪。

“嗯，無妨。”

六日後，我為蕭熠準備了一份特別的禮物。

我心中暗歎，或許這便是最後的緣分了。

當年我受天命降世，要護佑這位皇子平安長大，那是我作為仙家的職責。

但那時的我卻被他赤誠的心意所動，不知不覺沉醉其中，漸漸消耗了仙力。

天規雖嚴，卻也有一線生機。

若凡人始終心向仙家，即便仙力耗盡，仙家也可長伴左右。

可惜，這不過是我一廂情願的癡念罷了。

他早已忘記當年的山盟海誓，而我卻始終被誓言所困。

身為仙家，本該護佑凡人，可我已不願再為他停留。

“終究是要分別的。”我輕聲呢喃，“既然如此，不如就此別過。”

想到此處，淚珠悄然滑落。

“原以為能相守一生，到頭來卻是我太過天真。”

“罷了罷了，待我化作雲煙，你便能尋得真正的歡喜。”

蕭熠。

等我離去後，你便可隨心所欲，去尋那份新的情緣了。

六日後。

“墨染，朕陪你去燈會可好？就去你最喜歡的那一處。”

蕭熠為我披上錦衣，仔細整理衣角。

彼時他尚未登基，常與我遊曆四方，看盡人間繁華。

不曾想，他還記得我鐘愛燈會。

五彩的花燈，軟糯香甜的糖人，是我最珍貴的回憶。

自他登基為帝，政務纏身，我們很少再去，卻不想他一直記著。

此時望著銅鏡，眼前映出一個陌生的容顏。

肌膚蒼白如紙，指尖浮著病態的紫，發絲如霜。

短短五年，我已如將散的遊魂。

這就是耗盡仙力的代價。

燈會上人聲鼎沸，歡笑的人群從我身邊流過。

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那時他還未貴為天子，我們常在這燈火闌珊處攜手漫步，看遍街市繁華、聽盡小販吆喝。

他見我總是駐足糖人攤前，便不顧皇子身份，親自拜訪名師學藝。

兩月之後，他終於能做出栩栩如生的糖人，隻為博我一笑。

從此以後，但凡我想要，他必親手製作，耐心教我，細心陪伴。

3.

我為他煉製平安玉佩時，耗損仙力太多，常覺寒冷。

他便在書房備下一件狐裘，上麵還繡著我的名字，生怕我受了風寒。

每逢我去尋他，他必先為我披上，唯恐我受寒。

他說：“皇後，朕這一生最大的歡喜，便是見你展顏。”

蕭熠緊握我的手，生怕我走失。

我們來到射箭攤位前。

他雖貴為天子，卻仍如頑童般眉眼帶笑，拎著贏來的一筐首飾，求我誇讚。

我望著出神。

“墨染，你想吃糖人嗎？”他指著路邊的小攤，語氣中帶著篤定。

我從思緒中驚醒，攥住藏在袖中的手指，輕聲道：“今日不想。”

他的笑容凝固了。

突然，一陣濃鬱的香氣撲麵而來，緊接著一道身影重重撞在我身上！

我猝不及防跌倒在地，手腕被石子劃破。

鮮血湧出的瞬間，體內仙力如斷線風箏，瘋狂流逝。

肌膚變得透明，骨骼泛著異光。

“墨染！”

蕭熠將我攬入懷中，眼中盡是心疼。

他怒目圓睜：“你好大的膽子！”

抬眼望去，竟是國公府嫡女葉婉柔。

她慌不擇路，跪向蕭熠。“求皇上救我！方才有惡人調戲奴婢！”

蕭熠冷冷瞥了她一眼，聲音如霜。

“區區小事，自去府衙報案。你衝撞了皇後，還不速速請罪？”

葉婉柔麵色慘白，顫抖著跪伏在地：“奴婢該死，請皇後娘娘恕罪...”

我擺擺手，不願多言，卻見月光已透過指尖。

這副軀殼如碎裂的瓷器，隨時會化為塵埃。

蕭熠仍不解氣：“皇後，別擔心，我定讓國公府給你一個交代。”

葉婉柔眼眶含淚，轉身疾步離去。

蕭熠目光追隨著她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

“好。”

臨行前，蕭熠喚來身旁的侍衛，囑咐他速來護送。

放下手，他眼中帶著不舍與愧疚。

我輕歎一聲：“陛下快去吧，國公府嫡女若有不測，怕是要惹出事端。”

蕭熠如釋重負，微微頷首，快步追了上去。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我心中五味雜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