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第八十八次任務了。
我是暗探司的幕後謀士,薑月凝一直在找的人。
多日不見,薑月凝這次任務剛結束就回了房間。
我正欲向薑月凝坦白,走到門口時卻聽得她房中傳來她手下的調笑聲,
“領隊,你們真是時時春宵一刻啊。”
“都是蕭雲策纏著要,折騰了我六七回。”
房中傳出一片哄笑,女子帶著慵懶的聲音繼續道,
“你們定要替我瞞著夫君,下次任務結束便是我們成親五年之期了。”
“我答應過他要放滿城花燈從此金盆洗手,與他相守一生,白首不離。”
“你們不知我盼這一日有多久。”
提及我時薑月凝的語氣溫柔似水。
可我卻覺得渾身如墜冰窟。
原來那個立誓與我相守一生的人早已不見。
我絕望的閉上眼睛說:
【任務失敗,請求係統將我抹殺。】
須臾之間,冰冷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抹殺倒計時,三天。】
1.
聲音消散後,房中又傳來對話。聽動靜,其餘的人應該已經從窗子離去。
“姐姐,你若金盆洗手我該如何是好?”
“方才你還說要與我長相廝守!”
薑月凝媚聲回道,“自是將你藏起來,怎的,不知我已有夫君?”
男子不悅地抱怨,薑月凝忙哄道,
“罷了,真心予他,歡愛予你,這般可好?”
“趁著他還沒回來,讓你再快活一回。”
下一刻,門中又傳來他們浪蕩的笑聲。
我望著手中的麵具,忽然失聲而笑。
五年前我違背任務強留在薑月凝身邊,她曾立誓此生唯愛我一人。
於是我隱去身份投身暗探司,隻為護她周全完成每次任務。
如今距最後一次任務僅剩三日。
距我完成攻略也隻差一線。
可她卻與更年輕的男子許諾終身。
她不知,滿城花燈便是我任務成功的訊號。
本可永伴她身側。
如今卻.....
我壓下翻湧的情緒想要推開房門。
才知被人上了機關。
難怪先前外出任務都未曾發覺,若非這次他們太過放肆,隻怕永遠被蒙在鼓裏。
我本想直接用暗術打開房門,又怕驚擾。
於是我向係統申請使用窺機鏡,可能是我時日無多,係統也答應了。
窺機鏡中:
隻見薑月凝被男子按在窗上反複索取......紅腰帶將她雙手束縛......
我的心如被利刃穿透。
而她身後的男子,
好巧,我也識得。
半年前暗探司新招的門客——蕭雲策。
因能力不足司內無人收用,見他可憐我便將他安排到薑月凝麾下。
還告知他我便是暗探司的謀士,請他務必替我護她周全。
蕭雲策當時再三保證定當盡心。
不想,他的“護衛”竟是這般模樣....
夕陽逐漸西下,二人激烈的喘息漸漸平息。
“你說,若臨淵兄看見我們這般會如何?”
薑月凝整理衣裳的手一頓,“住口!誰準你提我夫君的!”
“況且這處我在門口設了機關,這種機關隻有暗探司的謀士可解,他進不來的。
蕭雲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我隻是隨口一說,若他當真撞見呢?”
“莫要胡言,蕭雲策,你我不過是各取所需,我警告你,萬不可讓我夫君察覺半分,否則我定叫你吃不了兜著走!”
見薑月凝動了真怒,蕭雲策慌忙拉住她的手。
“是我糊塗了,我隻是說笑罷了。”
“實在明後兩日見不著你,心中酸澀,這才......”
看著蕭雲策委屈巴巴的模樣,薑月凝眼中閃過一絲憐惜。
轉瞬間,她勾住男人的脖頸,將朱唇貼了上去。
“過兩日我尋個由頭不回府,陪你一整夜可好?”
“如今你乖乖的,我要出門了,你像他們一樣從窗戶走吧。”
說罷她就趕著蕭雲策離開了。
2.
不多時,薑月凝差人來問:“老爺可要用些什麼?夫人說讓人去準備。”
我望著掌心被玉扳指勒出的血痕,淡淡道:“隨意便是。”
“是。”
我不耐煩地揮手讓婢女退下。
玉扳指卻順著手掌滑落,掉入了花叢。
正好。
如同我們這段姻緣一般棄之。
於是我取出係統給的生死牌,設下了三日倒計。
剛剛設置好,薑月凝來找我了。
她似往常般進門就往我懷裏撲。
“臨淵,這些時日我好生想你。”
隨之而來的是一股腥膻氣息,我輕輕避開她的擁抱,
“是嗎,說說如何想的?”
薑月凝一愣,似是沒料到我會這般問她,半晌才道:
“就......就是夜裏隻有抱著你的小像才能入眠。”
我沒戳破她的謊言,想必這些時日她都是在那人身下安眠的。
此時薑月凝的目光落在我剛設好的生死牌上。
“三日倒計?”
不等我開口,她恍然大悟,“臨淵你放心,成親五載之期這般重要,我豈會忘記。”
“待那日任務一完,我便在山崗處為你點燃滿城花燈。”
“往後再不出任務,隻在府中陪你。”
她刻意拉高的衣領因動作滑落,露出脖子上的吻痕。
仿佛在提醒我他們午後的歡好有多熱烈。
薑月凝,
可惜的是,我們再無往後了。
再過三日,便是陸臨淵魂歸九泉之時。
薑月凝絲毫未察我心思,從袖中取出一個錦盒,
“這是我路過綢緞莊時為你挑選的新腰帶。”
說著便打開錦盒,溫柔地替我係在腰間。
“當真好看,臨淵你果然適合這般顏色。”
“還有一條紅色的,我覺得太過豔麗,還是這藍色更襯你。”
我摸著腰間新帶,腦中卻不由想起......
在那處蕭雲策用紅色腰帶縛住薑月凝雙手,在她身後一次次地肆意索取.....
我強忍著作嘔之感,輕輕推開她:
“多謝夫人這份心意。”
“作為回禮,待你下次任務歸來時記得去書房的暗室看看,我也為你備了一份禮物。”
薑月凝聞言,歡喜地在我臉上輕啄一口:“好,我定第一時間趕回來,看看相公給我準備了什麼驚喜!”
確是驚喜,
不是驚嚇麼?
我尋個由頭去淨房洗去她方才觸碰過的地方,剛坐下用膳,薑月凝瞧見我空著的手指,疑惑道:
“臨淵,你的玉扳指呢?”
我下意識摸了摸空蕩的手指,淡淡道:“不知何時遺失了。”
“你的呢?”
薑月凝這才發覺自己手上也空無一物。
她神色一僵,隨即又恢複如常,帶著幾分歉意說:
“想是與你一般,不知何時丟了。”
“不妨事,明日我命人尋些新的來,戴久了總是要換的。”
我冷笑一聲。
怕不是玉扳指,連這段夫妻情分你也想換了吧......
罷了,
終是要散的。
次日清晨,薑月凝便讓人把城中所有玉器鋪子的扳指都送到府上。
身為暗探司領隊,這些銀錢對她來說不過九牛一毛。
可看著這些精美絕倫的玉扳指,我心中卻毫無歡喜之意。
正當我不知如何推拒,外頭傳來腳步聲。
蕭雲策隨仆人進來,“這些玉扳指當真精致,臨淵兄好福氣。”
“不知我那心上人何時能這般待我?”
“她隻會在床笫之歡時說些甜言蜜語,事後卻半點誠意也無。”
說著目光瞥向坐在我身旁的薑月凝。
隻見她渾身一僵,冷聲道:
“蕭門客,我可是說過這兩日莫要有人來打擾!”
蕭雲策神色黯然地說道,“主子莫要動怒,隻因後日任務在即,我武藝不精,想趁這兩日時間請教請教您....”
不等他說完,薑月凝打斷道,“這不是托詞,是你自己本事不濟。”
她隨即望向我,語氣驟然溫柔,“我親自教過他好幾回了,還是屢屢出錯。”
看著在我麵前恭敬有禮的兩人,我似笑非笑地“哦”了一聲:
“既然他不能勝任,不如將他調離便是。”
薑月凝聽完麵上看不出什麼異樣。
但我瞧見,她放在身側的手指正不安地顫動。
“臨淵,你......你也知道最近暗探司人手緊缺,此時換人怕是會更添亂。”
“不如我親自指點他幾日,保證不會在行動時出差錯就是。”
我點點頭,笑出聲,
“方才是我說笑的,你手下人選又不是我能做主。”
“你看著安排便是。”
薑月凝緊繃的身子這才鬆懈下來,隨後豪氣地將所有玉扳指都買了下來。
說要給我戴著玩。
可明明她袖中還藏了一枚。
是給誰的不用說我也知曉。
“臨淵,你先在府上歇息,我帶蕭門客去練武場操練。”
說完,薑月凝快步離去。
或許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唇邊那一抹淺淡的笑意
3.。
待她走後我回房,才發現半個時辰前蕭雲策還給我遞了信。
我打開信一看,心頭頓時一陣發涼。
他在信中肆無忌憚地炫耀,說那日在房中的事我想必都看見了,隻有月凝還蒙在鼓裏。
他說自己進了暗探司後,每次出門辦事都能找到機會和月凝獨處。
那個在我麵前一向清冷的人,在他麵前卻像春雪般輕易融化。
他還特意提到那枚玉扳指的事,
薑月凝為了他早就把它丟了。她還親口說那不過是個死物,哪比得上一個真心愛她的人。
我心頭一陣刺痛。他又說月凝雖然總誇我對她好,但我給的隻是高高在上的敬重,哪比得上他給的春宵一刻。
“你說,要是讓你知道平日裏高高在上的發妻,在我懷裏是什麼樣子,你會不會受得了?”
我手裏的信紙都快被捏碎了,指節都泛白了。胸口像是被人狠狠剜了一刀,痛得厲害。
這些話就像淬了毒的箭,每一句都正中我的要害。我和月凝認識多年,成親五載,還以為她心裏隻有我。沒想到這一切竟成了個笑話。
想起她剛才看蕭雲策時那溫柔的眼神,想起她偷偷藏起的玉扳指,想起她每次提到他時藏不住的關心。
我這才明白,原來我自以為穩固的婚姻早就被人偷偷摧毀了。
那個曾經說“此生非君不嫁”的人,如今卻在別人懷裏說著情話。
嘴裏突然一股腥甜。
不過這點疼又算得了什麼?比起心裏這道傷,這點痛根本不值一提。
將這封信牢牢記在心底,我從房中踱步而出,隻覺五臟六腑翻騰不已。
沒走幾步,一口黑血噴湧而出。
昏迷前,耳畔傳來薑月凝驚慌失措的呼喊,
“臨淵!”
此時,係統顯示。
【抹殺倒計時:一日。】
4.
再次醒來,我已經躺在了熟悉的床榻上。
“臨淵,你可嚇死我了。”
“方才我真以為要失去你了!”
看著她焦急的神色,我恍惚覺得先前種種或許隻是幻覺。
直到瞥見她手上那枚璀璨的玉扳指,一切真相大白。
“無妨,想是這些時日歇息不足所致。”
最終在我堅持下薑月凝沒請大夫來,而是親自下廚做了一桌子飯菜。
“臨淵,明日就是第八十九次任務,等結束後我們一起去南海遊玩可好。”
這些年來,因身份特殊,連洞房花燭都未曾舉辦。
去南海遊玩一直是我心中遺憾。
可遺憾....
終究隻能是遺憾....
我端起酒樽一飲而盡。
“待你此番任務歸來再說。”
次日清晨,薑月凝換上便裝坐上馬車。
她攥著我的衣角不願鬆手,“記得夜裏望向山崗,那是我為你點燃的花燈。”
我笑著頷首,替她放下車簾。
隨後回到密室查看情報。
這回要圍剿的是猛虎幫的首惡韓煜。
上回因疏忽讓他逃脫,如今已布局半年有餘的臥底計劃。
可當我調試傳信鴿時卻發現不對勁。
若無法將韓煜的行蹤傳遞給薑月凝,他們恐會暴露。
我戴上麵具,不得已親自前往。
我剛到驛站,眾人皆屏息凝神。
這是我首次以真身現身。
“為何少了兩人?”
“大人,領隊身子不適,另一位隨從在為她施針。”
說完急忙去敲後院的房門。
不多時衣衫不整的薑月凝匆匆趕來。
“抱歉,不知您今日會來,方才遇些狀況。”
我不作理會,徑直坐在前排。
很快到達埋伏地點,我低聲道,
“全員聽我號令藏匿。”
“是。”
光陰如流水,眾人屏氣凝神。
直到韓煜從密道中現身。
我們悄然跟隨其後進入園中。
正當所有人都覺得今日必能成功時。
我突然湧出一股不安....
向來謹慎的猛虎幫今日竟未對暗號。
正當我準備用暗術提醒時,
“轟——”
四周瞬間燃起火藥,我一把將薑月凝護住。
她雖受重傷但無性命之憂。
我急忙將她轉移到安全處,用暗術提醒,
“有埋伏,速撤!”
可為時已晚,許多弟兄死於亂箭之下。
正當我準備請求援兵時,後腦一痛昏了過去。
醒來時我被綁在山頂的樹上。
“久聞大名,暗探司的謀士。”
“今日這一仗不虧,竟釣出你這條大魚。”
緊接著他掀開麻袋將人澆醒,我看清了躺在地上的薑月凝和蕭雲策。
“薑女俠,聽聞你手段狠辣,今日讓我開開眼界。”
“若非要開一槍,你是選這位出謀劃策的智囊,還是邊上這個無用的小白臉。”
薑月凝顫抖著起身,一旁的蕭雲策急忙抱住她的腿。
“凝兒,你知道的我...我身子骨弱,一槍下去必死無疑。”
“他不同,他這般神通廣大定能逃過一劫。”
韓煜不耐煩地一腳踢開蕭雲策,手上的玉扳指滾落到薑月凝腳下。
她俯身拾起這枚玉扳指。
韓煜掐住蕭雲策的喉嚨,令薑月凝不得不抉擇。
隻見她舉起手中弓弩,將箭頭對準我的腹部。
最後顫抖著說道,
“謀士,多謝這些年來你對我的照拂。”
“隻是他,我不能舍棄。”
此時五臟六腑在我身體裏翻騰,係統已經開始對我進行抹殺。
我看了一眼倒計時還剩十秒。
在她鬆手的瞬間,我將身體下移。
“嗖——”
一箭穿胸,鮮血如泉湧。
恰巧,山崗處的焰火在我頭頂綻放。
【宿主鑒於你僅差百分之一就完成任務,係統可以幫你完成一個願望。】
看著她驚惶失措的模樣,我扯出一抹笑。
“保留她腦中所有記憶。”
離開隻是刹那,忘記卻要一生。
我不要薑月凝失去記憶,讓她永生活在悔恨中。
【好的,係統正在保留。】
【五,四,三,二,一....】
生命消逝前,她的哭喊聲撕裂長空。
“臨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