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四十年,我才發現妻子秦書雁和別人扯了證。
戶口本上,還多出一個孩子。
得知真相的我,急火攻心,突發心梗昏死過去。
再次睜眼,我重生回到七十年代,與秦書雁還沒結婚前。
這一世,我決定取消婚禮,過回屬於自己的人生。
1.
前世心梗的窒息感還未消失,我眼一瞥,就看到穿著藍色的確良連衣裙的秦書雁站在床前,一臉不耐煩的看著我。
“你把電影放映員的工作先給阿海。”
“他一個大男人剛死了老婆,又帶著個娃不容易。”
這一幕,我熟悉。
前世,她也像現在這樣,理直氣壯的讓我把工作讓給他的白月光趙懷海。
為此我和她大吵一架,還驚動了秦書雁的母親。
最後,我不僅沒能奪回工作,反而被秦母斥責了一頓。
“不就是個電影放映員的工作,值當這麼爭?真是丟了我們老秦家的臉,鄉下來的,小家子氣,上不了台麵的東西!”
明明上一世,這份工作是秦家主動給我的。
當年,秦書雁作為一名大學生,下放到我們村裏當知青,我爸作為村支書,憐惜她一個女孩子,柔柔弱弱的不容易,讓我多加照顧。
那年夏天暴雨多,我們村臨近河邊遇上了洪水。
轉移的時候,秦書雁掉水裏,是我將她從水裏救起,為此還傷了一條腿。
她為報恩要嫁給我,後來秦母更是利用自己的關係,給我安排了這份工作。
重來一世,工作我不要了,她,我也不要了!
“好,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秦書雁眼神微微一滯,臉上浮起一抹不自然。
“你能明白最好。你放心,你為了我進了城,我們家不會虧待你。”
“不像阿海,什麼都沒有。這份工作對他實在太重要了。”
我抬頭看向她,眼神冷漠。
“說完了嗎?”
“你......”
秦書雁眼底拂過一抹不高興,但我懶得搭理她。
起身,開始收拾東西。
大抵是看我沒再搭理她,她隻好閉上了嘴,悻悻然的出門去了。
等她關上門,我趕緊起身在各個角落裏翻找。
直到找到被秦書雁隨意丟棄在角落的電報,我才重重的鬆了口氣。
看著電報上的日期,趁著天色還不晚,我一瘸一拐的去了郵局,給父親回了電報。
“名額留下,不日回家。”
這是父親告知我,幫我弄了個工農兵大學的名額的電報。
上輩子父親發給我的電報被秦書雁隨意丟在角落裏。
當時我隻顧著和秦書雁吵架,根本沒看到。
等我發現的時候,時間已經過去了三個月,電報上說的大學名額早就錯過了。
當時,秦家許諾給我的工作給了趙懷海,本該能去的大學我也沒能上,結婚的事情,也拉拉扯扯的拖了很久。
直到秦書雁調走前,才匆忙請了幾桌酒席,算是結了婚。
自那以後,我與秦書雁便聚少離多。
趙懷海不久也跟著調走。
再後來,秦書雁越走越遠,但不論她走到哪裏,趙懷海都跟到哪裏。
而我,沒有工作,隻能困在這裏替她照顧老人。
我拖著一條殘腿,每日如陀螺般不停歇地伺候完嶽母的婆婆,又接著伺候嶽父嶽母他們,日夜操勞。
本來就不好的身體,也因為長期操勞,身體每況愈下。
盡管兩位老人去世後,我才得以去了北城陪秦書雁。
她把我安置在單位分配給她的職工宿舍裏,便每日忙於工作,不怎麼著家。
我因腿有殘疾,也不喜和外人接觸,整日裏除了購買日常生活用品,幾乎足不出戶。
沒人知道我是陸教授的愛人,隻當我是秦家遠房親戚,是來投奔她的。
秦書雁突發疾病去世的消息,沒人通知我。
直到趙懷海帶著女兒將我趕出去,我才知道,秦書雁背著我家外有家,與趙懷海早扯了證。
連他的女兒也落在了秦書雁的名下。
我為了這個家,付出了所有,到頭來卻一無所有。
還好,現在秦書雁還沒有嫁給我,雖然我的腿已經瘸了,但一切尚有餘地,都還為時不晚。
我拿起毛筆,給桌子上還沒有落款題詩的寒鬆圖題上一個字。
我想等這幅畫的詩提完,也該到我離開的時候了。
就當作是送給自己自由的禮物吧。
第二天,我把結婚準備的東西全部收了起來,拿袋子裝了,去黑市換了錢和各種票。
回來的路上遇到秦書雁,她正有說有笑的和趙懷海一起去上班。
秦書雁看到我,瞬間臉上變得不自然,手足無措起來。
我心裏覺得晦氣,裝作沒看見,徑直從他們身邊走過。
趙懷海卻沒打算放過我,“陸哥,你別誤會,我和書雁碰巧遇見,又是同路,才一起去上班的。”
“陸沉,我們真不是你想的那樣。”秦書雁看我沒搭理他們,趕緊出聲解釋。
“沒事,你們繼續。”我毫不在意。
“陸哥,我知道你因為工作的事情,對我有誤解,但我真的很需要這份工作,你就別跟我計較了好不好?”
“書雁也是可憐我,才幫我的,你不要對他有誤會,我不想你們因為我吵架。”
趙懷海擋住我,非要跟我掰扯。
我皮笑肉不笑的的看了趙懷海一眼。
他的頭發梳得油光放亮,身穿軍綠色的軍裝,腳上蹬著一雙黑色的皮鞋,整個人顯得精神抖擻,哪有剛剛死了老婆的落魄模樣。
而我,一身打著補丁的衣服,被太陽曬得一臉小麥色,渾身好似能掃下兩斤土來,何況我還瘸了一條腿。
上輩子看到這樣的他,我自卑得很,根本不敢和他說話,可現在,我一點都不想讓著他。
“是嗎?不如,讓大夥評評理,我和你誰更需要這份工作!”
“我聽說你剛死了老婆,但你精神抖擻的,還貼著她,又算怎麼回事?”
我話音落下,趙懷海頓時臉上掛不住,扭頭一臉委屈的看著秦書雁,“書雁,你看他......”
秦書雁一張臉漲得通紅,張口對我嗬斥。
“陸沉,你怎麼和阿海說話的?趕緊給他道歉!”
道歉?我憑什麼道歉?
誰又來給我前世浪費的那幾十年道歉?
可我不想與他們糾纏,扭頭就走,隻剩下秦書雁兩人在那氣急敗壞得叫喊。
“鄉下人,沒素質!......”
馬上就要開學了,剛剛換的錢和票雖然不多,但不妨礙我拿它們當我上學的費用。
我開心的回到家,給沒畫完得寒鬆再題上幾個字。
很快,我就能離開這個地方,開啟我的新生活了。
晚上,秦書雁終於回來了。
她已經幾天沒回家,一回來就對我頤氣指使。
“明天你做點菜,請阿海來家裏吃飯,正好你也給他道個歉!”
秦書雁吩咐道。
“那你把菜錢給我。”
秦書雁微微一愣,隨後眉頭一皺。
“家裏的錢向來都是你管著,你不給我錢,總不能讓我空著手,做空氣給他吃吧?”
秦書雁有點難堪,轉身從身上掏出幾張大團結放在桌上。
我沒客氣,將錢收了起來。
“弄點肉菜,阿海太瘦了,需要補補。”
第二天中午,秦書雁就帶著趙懷海上門來吃飯了,一起來的還是趙懷海的女兒。
我做了一桌子的魚,魚頭豆腐湯,酸菜魚片,涼拌魚皮,幾乎全是魚腥。
“陸哥,你做的菜看起來真不錯。”
趙懷海不等我上桌,很自然的在秦書雁身邊坐了下來,他女兒則在秦書雁另一邊坐下
,毫不客氣的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三人坐在一起,更像是一家人。
而我還在廚房裏忙碌,看起來像他們的保姆。
可沒吃幾口,就聽趙懷海慌忙起身的聲音,他抱起他女兒衝進廁所,拍打聲隨之而來。
秦書雁關切的在門外,不斷的詢問趙懷海怎麼樣了。
趙懷海蒼白著臉推開門,委屈巴巴的說道,“陸哥要是不喜歡我就直說,為什麼要害一個孩子呢?”
“書雁,既然陸哥不歡迎我,以後,我和茵茵不來就是了。”
破天荒的,秦書雁沒有馬上附和趙懷海。
臉上閃過一抹歉意,“阿海,陸沉他沒有那個意思。是我喜歡吃魚,他才特意做一桌魚的。”
趙懷海神色微愣,反應過來後,嘴角扯出一抹尷尬的笑。
“是嗎?可是我......”
這一次,我沒等趙懷海把話說完,直接插了句,“這小姑娘還小,自己不會挑刺,家長幫忙挑,這不是常理?”
“怎麼,有時間盯著秦書雁,沒時間給自家女兒挑刺?”
趙懷海臉色大變,秦書雁也皺起眉頭,“你胡說什麼呢?”
“別學那些愛嚼舌根的,整天個造謠生事。”
上輩子我就像個悶葫蘆,他們作賤我時,我連反擊的話都說不出口,但我都重生了,憑什麼再忍?
“我說錯了嗎?他有時間盯著你,跟你打情罵俏,就沒時間照顧自己的女兒?”
“你可以到外麵去聽聽,是我造謠,還是你們倆那點事都傳得街坊鄰居都知道了。”
“還有,小姑娘臉色看著還很糟糕,難道不應該先看看魚刺到底弄出來沒有嗎?”
被我這麼一說,秦書雁的臉瞬間漲得通紅,像被火點燃了一般。
“你給我閉嘴!”
趙懷海聽了這話,臉色更是一陣慘白。
他一臉羞憤的指著我,“你......”
他話沒說完就兩眼一翻,往秦書雁懷裏倒下去。
秦書雁也顧不得和我掰扯了,趕忙帶著趙懷海和那個叫茵茵的小姑娘去了醫院,家裏頓時清淨了不少。
我拿起筷子,對著一大桌子菜,大快朵頤,吃的很是滿足。
晚上秦書雁沒再回來,想來是在醫院裏陪趙懷海。
我的東西都已經收拾完了,隻有一個小包袱,秦家添置的東西,我一樣沒動,都整理好,放在了屋裏。
現在,我隻缺一個回家的理由。
第二天,秦書雁的母親回來了,她平時工作忙的時候會在學校安排的宿舍湊合。
而我住的家屬院,是學校分給她的,考慮到我和秦書雁馬上要結婚,這房子她就留給我們做婚房。
現在,剛恢複高考不久,學校事情多,她回來的時間就更少了。
前世,秦母跟我關係雖然不好,但她也沒有做過什麼惡事。
更何況,秦母不喜歡趙懷海。
所以,我看她那張苦瓜臉,都覺得順眼了不少。
正好,用她給秦書雁添個堵,挺好。
於是,我趕緊燒水倒茶,她看我如此勤快,臉色鬆了許多。
沒等我們寒暄幾句,秦書雁就扶著臉色蒼白的趙懷海回來了。
秦書雁進了院門就大聲喊我。
“陸沉,你趕緊給阿海收拾間屋子出來,他生病了沒人照顧,在我們家住幾天。”
秦母的臉色立刻不好看起來,她厲聲嗬斥,“秦書雁,你給我進來!”
秦書雁這才發現秦母來了,趕緊帶著趙懷海進了屋。
“你們昨天在院子裏嚷嚷什麼,今天這些閑話就傳到了我的耳朵裏。”
“你和陸沉的婚事趕緊訂下日子來,免得左鄰右舍風言風語的說閑話!”
秦母一頓的訓斥,秦書雁顯然不服氣。
“我和阿海清清白白的,根本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都怪陸沉嘴上沒個把門得,我和阿海根本什麼事都沒有,就被他捕風捉影的造謠。”
“那你還把這個男人帶回家?”秦母恨鐵不成鋼得看著秦書雁。
“阿海現在身子弱,沒人照顧,我隻好把他帶回來。”
“不行!他一個剛死了老婆還帶著娃的男人,住進來算怎麼回事?你要我脊梁骨都被人戳穿嗎?”秦母拒絕得果斷。
倒是趙懷海,聽了秦母這話,腦袋低了下去,臉色顯得更加委屈了。
他這可可憐憐的模樣,瞬間牽扯了秦書雁的心。
“你們不讓阿海住,那我就帶他出去住,反正我不會丟下阿海不管的!”秦書雁氣衝衝的拉著阿海就走了。
秦母被秦書雁氣得一口氣沒上來,捂著胸口,跌坐在椅子上。
我趕緊上前幫她拍胸順氣,好一會才緩過勁來。
“陸沉,是書雁不對,你別往心裏去。”
“結婚的日子得盡快定下來,要不,我選個日子,咱們把婚禮辦了如何?”
我眼底閃過一抹浮光,隨即低頭小聲應道,“結婚畢竟是大事,我還是要回去和父親說一聲的。”
“嗯,也對,這樣的事,不通過親家也說不過去。”
“那行,你盡快回家一趟,選個日子,盡快辦婚禮。”秦母囑咐道。
我點頭答應了下來。
臨走,秦母給我留了兩百塊塊錢,讓我給父親帶點東西回去,代表他們的心意。
我收了起來。
上輩子我可沒這待遇,我因為工作的事與秦書雁大吵大鬧,惹得全家屬院都來看熱鬧,秦母對我意見非常大。
以至於後來秦書雁和趙懷海走的那麼近,她也沒管,婚禮也是湊合著辦的。
我正愁沒回家得理由,這下好了,可以光明正大的回去了。
我看了一眼牆壁上的寒鬆圖,原本還剩下的幾行字,全部題滿。
這一下,可以提前回去了。
我以最快的速度買了回家的票,留下一封解除婚約的信。
然後,沒有絲毫留戀的踏上新的征程。
火車開動的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秦書雁的臉,她拚命的往前跑,揮舞著手,像在跟我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