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說,我弟要吃肉。
然後,我娘被關進柴房,村子裏那些男人魚貫而入,又麵露滿意的提著褲子出來。
後來,我爹又說,糧食不夠吃了。
我娘滿身傷痕的被抬了出來,阿姐被我爹推進了破柴房。
柴房內嗚咽不斷,我家米麵不斷。
直到,阿姐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她空洞的眼神看著我,
嘴角揚起一抹怨恨的笑:
“迎妮兒,輪到你了......”
1.
“又不是黃花大閨女,半死不活的,還敢要一鬥糧。”
“你也不看看現在過的是什麼日子,一鬥玉米麵都要一百八十錢了......”
“你懂什麼,這樣才帶勁,不玩閃一邊去!”
大半夜,借著昏暗的月光,我爹在快要坍塌的柴房前,跟村頭的王賴子討價還價。
這樣的情況已經持續了三個月。
隻不過,躺在破柴房裏的人,從我娘變成了阿姐。
王賴子跟我爹吵了一陣,最後,心不甘情不願丟給我爹一袋玉米麵,扯著褲子進去了。
我爹彎著腰撿起地上的玉米麵,放手裏掂了掂。
“就這麼點糧,這麼多張嘴,怎麼夠?”
我爹抬起他渾濁的雙眼,朝著我看過來。
看到我,他的雙眼迸射出一股狠戾。
我熟悉這眼神,我娘被關進柴房之前,他也是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娘。
後來,是阿姐。
現在,輪到我了?
我想起我娘臨死前說的話,她說,這個村子,會吃人。
要我一定要逃出去。
可糧食都沒有,怎麼逃?
我正胡思亂想著,柴房裏傳來阿姐的慘叫聲。
我想過去看看,我爹擋住了我。
“急什麼,很快,就輪到你。”
我爹看著我的眼神兩眼發光,就像看著一袋裝慢糧食的糧袋子。
我腦海裏再次響起我娘臨死前說的話。
我不由的想,我真的可以逃出這吃人的地方嗎?
其實,我們村子以前不是這樣的,三個月前,一場突如其來的的蝗災,改變了所有人的命運。
一開始,我們還可以靠著去年囤的糧食過日子,可那點糧食哪裏夠我們一家子吃的。
不到一個月,糧食吃得差不多了,大家就到山上挖野菜,可蝗蟲過境,不要說是野菜了,就是野草也沒有一根。
即便是樹根子都被人挖得差不多了。
沒辦法,為了活下去,我爹和爺爺奶奶想出一個辦法。
讓我娘做皮肉生意。
我娘性子溫和,不懂反抗,加上家裏實在沒吃的了,她不希望我們餓肚子。
所以,即便白天,她也沒有休息。
結果,不到一個月,她就沾染了臟病死了。
我娘死了,就輪到我阿姐。
阿姐的性子倒是跟我娘不一樣,她本來明年就要嫁人了,可遇上這年歲,她根本改變不了她的命運。
她年輕,倒是比我娘熬得久,已經熬了兩個月了。
可才兩個月的時間,她那張本來還有點肉的臉蛋,被折磨得隻剩下一層皮包著,看起來十分恐怖。
我想起白天,阿姐被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時說的話,臉色一陣慘白。
“賠錢貨,發什麼呆,還不快點把你阿姐擦幹淨?壞了我的大事,小心我今天不給你飯吃!”
我回過神來,拿著一條破布麻木的往柴房走,在門口遇到了一臉饜足的王賴子。
看到我,他露出一抹笑,看到他那大黃牙,我忍不住一陣幹嘔。
“喲,裝什麼呢?迎妮兒,你也不小了,過不了幾天,等你姐死了,就輪到你。李老六,到時候別忘了叫我來嘗個鮮啊。”
說完,他臟兮兮的手就要往我身上蹭,我趕忙跑進柴房,身後傳來他罵罵嚷嚷的聲音,還有我爹跟他吵架的聲音。
進了柴房後,看到阿姐一身狼狽,本來就破舊不堪的衣服隻剩下幾片殘缺的布片掛身上。
她身上沒有一塊好肉,看起來十分恐怖。
我不禁一陣心疼。
蝗災之前,阿姐對我其實不錯的,經常把偷偷藏起來的糧食拿給我。
我小心翼翼的幫她擦拭身體,剛抬手,我的手就被阿姐那骨瘦如柴的手抓住。
她嘶啞著聲音說道:“迎妮兒,殺了我吧。我......受不了......”
“阿姐......”
“殺了我......”
我被阿姐的模樣嚇到了,還沒反應過來,就又有人來了。
是村東頭的李叔,說起來他還算是我們的族叔。
看到我,李叔一臉不悅,叫嚷了幾聲,我爹進來把我拽了出去。
這一晚,我聽到了恐怖的動靜,好像是從柴房傳來的。
但我始終不敢鑽出房間看,直到天亮了,家裏掛了白,我才知道,阿姐死了。
我爹用一塊破布擋著她,找了兩個人,匆匆抬出去就算完事。
我甚至不知道我阿姐被埋在了什麼地方。
不過,阿姐死後,我爹忽然轉性了,我本來還害怕我會跟我阿姐一樣,死得不明不白。
但那之後,我爹忽然停止了做皮肉生意。
不做皮肉生意,我家的糧食很快見了底。
我那個好吃懶做慣了的弟弟餓得隻叫嚷,讓全家都出去給他找吃的。
可是,方圓百裏別說樹皮了,連根都被人吃的幹幹淨淨。
村子裏有些人家甚至已經開始了吃“羊”。
我家住的偏僻,隻有水喝。
每次當有人家裏飄出肉香時,我都渾身起雞皮疙瘩。
可弟弟不知道這些,他聞著肉香口水淌到了地上。
他不滿我們為什麼沒有羊肉可以吃,更不滿我們不讓他去別人家搶肉吃。
終於,在一個雨夜他哭鬧不止,以死相逼要吃羊肉。
沒辦法,為了安慰他我爹讓我出門找找做個樣子,半夜再回來他就睡了。
我怕黑,怕這電閃雷鳴大雨瓢潑的夜晚。
可我更怕爹的巴掌。
於是,我在弟弟的期待中哆哆嗦嗦的出門了。
我沿著村子的小路低著頭往前走,左拐右拐一路出了村。
突然,一陣閃電劃破了天際,照亮了我蒼白的臉色。
同時,也讓我看到了前麵有個白色團子。
我好奇的走上前去,想看看是什麼。
剛彎下腰雷聲接然而至,我嚇的大叫一聲跌坐在地。
距離的拉進,讓我隱隱約約看到麵前的是個肉團子,但看不清臉。
我四周看了看,沒發現什麼人,我鬼使神差的一把抱過那肉團子就往家跑。
快到家的時候,一道閃電照亮了我眼前的路。
我也看清了懷中的肉團子,卻一把將其丟了出去。
我嚇得說不出一句話,四肢僵硬站在那裏,雨水打在身上渾身冰冷。
那肉團子,渾身橫肉,沒有光滑的皮膚,隻有一隻巨大眼睛嵌在肉裏,四肢短小而細。
活像一個獨眼白蛤蟆。
這到底是個什麼?
突然,我的肚子咕嚕嚕的叫了一聲,隨即是一陣疼痛。
太久不吃東西,肚子每叫一次都會疼一會兒。
但這疼痛讓我清醒過來。
再這樣下去,一家人都會沒命的。
管這是個啥,帶回去了再說。
我下定決心挪動著腳步,再度抱起地上的肉團子,頭也不回的往家裏跑回去。
我並不知道,黑夜裏,一雙眼睛貪婪的盯著我離去的方向。
我敲門敲得很急,奶奶咒罵的聲音從虛到實。
“死賤蹄子,不是說了讓你在外麵轉久點,我寶貝孫兒還沒睡著呢。你倒是會偷懶,你......”
吱呀一聲,門開了,奶奶看到我懷裏藏著個東西,瞬間噤了聲。
趕緊把我拽進來,還往外探頭看了看,生怕有人看見。
關上門,奶奶驚喜的望著我懷裏的東西,貪婪精明的眼神直直的穿透了我。
“哪來的?”
我顫顫巍巍的回答“撿......撿的。”
奶奶聽了更高興了,連連點頭“撿的好,撿的好。”
“想不到你這破爛貨出門竟然還有這種好事。誰家腦子發大水了,吃不上飯還敢生孩子。快拿出來讓奶奶瞧瞧。”
我小心的將其拿出來,奶奶再度噤聲。
甚至額頭冒出了一絲冷汗。
連忙叫我爹我爺過來看。
“這是人嗎?”
我看著麵前的東西,害怕的問。
“滾一邊去,長得再嚇人那也有用。”
我爹不耐煩地罵道,說完不解恨一樣踹了我一腳。
我委屈的退到了後麵。
我奶奶立馬出來一副主持大局的樣子,全然忘了她剛看到的時候有多害怕。
“估計是誰家媳婦餓得多了,生出來的孩子沒長全乎害怕就扔了。管他全不全,留下才是最主要的。”
“迎妮兒,你去,把這處理一下,天寶剛睡著,明天給我乖孫煮羊肉吃。”
我從小到大雞都沒殺過,更別說這麼個怪東西了。
村子裏的人家大部分都沾過肉腥了,我家之前靠著做皮肉生意,才一直沒趕上吃“羊”。
可現在,也要破例了嗎?
我磨磨蹭蹭的樣子再度惹怒了我爹,他抄起旁邊的凳子就砸在了我的身上。
“臭丫頭,你磨磨唧唧幹嘛呢?”
瞬間,我的額頭腫的老高,我顫顫抖抖的看著那一團肉。
我走過去剛把它抱在懷裏,神奇的一幕出現了。
她突然長出了嘴,張著嘴蹭著頭在尋找著什麼。
這樣子實在可愛,我伸手想戳一戳她的臉,卻被她準確無誤的噙住了我的手指頭。
指尖一疼她快速的吮吸起來。
我不可置信的看著她,她居然在喝我的血。
可這一刻,我看著麵前的這個肉團子心底柔軟一片,心底一直有一個聲音叫囂著。
“這是我的孩子。這是我的孩子。”
我懵懂的攬著她沉沉的睡去。
第二天早上天還沒亮,我感覺到有人來我懷裏奪了一下。
我瞬間驚醒。
是爹,爹要帶走她。
我著急的起來奪了過來,我爹不滿的看著我。
“爹,她%她是我的孩子,不能啊。”我乞求著。
可我爹看我的眼神變得很古怪“臭丫頭,你胡說什麼?”
“一家人馬上要餓死了,哪裏顧得上這麼多。”
說完他把那小家夥搶過去放在案板上,就去拿刀。
我看著心都要碎了,卻也無可奈何。
正準備轉身不看了,卻聽到了我爹的驚呼聲。
順著我爹的視線看過去,才發現家裏的麵缸突然有了一瓢麵。
爹再去看了米缸和鹽罐,都有了將夠一天的食物。
我跟高興地看著米缸,終於有吃的了。
雖然不知道這吃的從哪來的,但是有吃的誰管這些。
我連忙將那肉團子抱進懷裏,長舒一口氣,有吃的就行。
她張著嘴巴蹭著頭找東西,我知道她想要什麼,我伸出手放在她的嘴裏。
我爹沒注意我這邊的動靜,準備叫我做飯。
卻發現麵缸裏的麵開始上升了,他驚訝的看著這一幕,難得的對我也和氣了一些。
我盯著那肉團子看了一會,那肉團子不吸血了,麵缸裏的麵也停止上升了。
我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我讓她再吸血給我娘看麵缸,我爹看到上升的麵也顧不上這件事有多詭異。
讓我蒸饅頭做米粥,趁著我在廚房忙碌,他自己出去了。
爹、奶奶和弟弟是被一陣香味給喚醒的,他們一起床看著桌上的白麵饅頭和米粥瞬間眼神放光,趕緊坐下大快朵頤起來。
很快一盆米粥和一籃饅頭就沒了。
吃完弟弟還說沒夠,讓我再做。
此時奶奶才回過味兒,,問我哪來的麵,怎麼不是昨晚那東西。
我先將麵缸抱出來,然後又喂了那肉團子,她吸血,麵升。
她停下,麵停。
奶奶和爹破天荒的誇了我,說我昨晚出去的好。
此後,這肉團子一天一個樣的長。
我家裏也一天比一天吃得好。
這肉團子第一天皮膚逐漸光滑。
第二天長出了第二隻眼睛。
第三天皮膚完全光滑,五官逐漸顯現出來,那一隻巨大的眼睛也變成了正常的大小。
第四天,五官完全清晰,成了一個正常小嬰兒的模樣。
第五天,四肢變成正常的大小。
第六天,小嬰兒迅速成長,會走但不會說話。
第七天,成長為五六歲的孩童。
第八天,八九歲。
第九天,十一二歲。
第十天,十四五歲。
第十一天,已然成長成了同我一般的青春模樣。
不同的是她漂亮得不像是人,而我虎背熊腰的黑妮子一個。
前麵的幾天我一直抱著她喂著她,她很粘我,其他的誰都不理。
而我一邊把她當女兒養,一邊看著她逐漸凹凸有致的身體心裏怪異的情感隻增不減。
她的漂亮也讓爹跟弟弟的眼神越發的粘在她身上,我有點害怕。
第十二夜,又是一個電閃雷鳴的雨夜,她似乎害怕的緊,鑽在我懷裏哆嗦著。
我輕撫著她的後背安慰她,學著娘的樣子給她唱歌讓她不那麼害怕。
黑暗裏,隻有閃電偶爾照亮我倆,她的身體在我麵前一覽無遺。
我清晰地感覺到門縫裏有道視線在盯著我倆。
我又緊了緊攬著她的胳膊,將被子使勁兒裹在她的身上。
漸漸地,眼皮沉重。
突然一道驚雷劈過,我眼前一亮猛然驚醒,看到爹的手正往她身上探。
我嚇了一跳,但隨即而來的是憤怒。
我狠狠地將爹推了一把。
爹不可置信的看著我,然後拳頭如雨滴落在我的身上。
沒過多久,我就被打昏過去了。
下了一夜的雨,等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她已經不在我身邊了。
我起來家裏遍尋不到她。
甚至跑出家門找遍了整個村子都沒有找到她。
我哭著一路走回家,家裏卻變得一片狼藉。
她失蹤了。
她沒了,我家的糧食消失了。
得知這個消息,我爹將我打個半死丟在柴房裏。
爹惡狠狠地對著地上的我啐了一口“死賤蹄子,沒用的東西,沒糧食你就去死。”
我恨恨的看著爹,質問他:“她在哪?昨晚明明是你......”
話未說完,爹的拳腳就又落在了我的身上,我被打得疼暈了過去。
我迷迷糊糊的覺得身邊有人在磨刀,呲呲嚓嚓的聲音讓我忍不住渾身顫抖。
突然我好像又看了那漂亮的娃子。
她出現在我眼前,一臉憐愛的撫摸著我的臉,然後將我的手放在我的肚子上。
沒一會兒我感覺到了肚子裏鑽心的疼痛,疼到我不自覺的弓起了身子,亂打滾。
不過一刻鐘,我的肚子就高高隆起。
爹和奶奶本來下定了決心要殺我換羊,正磨刀呢,卻看到我全身詭異的痙攣了起來。
緊接著肚子就打了起來,活脫脫像是要生了。
奶奶的第一反應是我出去亂搞了,坐在地上哭天抹淚。
“這下作的娼姐兒啊,還沒給她找婆家,都賤的出去跟了別人了。現在肚子都大了,這以後還怎麼給我們天寶掙個買媳婦的錢啊。”
爹倒是沒有奶奶這麼糊塗,肚子哪有一會兒就變大的呢。
出了這檔子事,爹不敢下手了,怕有什麼怪異的情況出現,隻是將我關在廚房。
廚房雖然沒吃的,但有水,我太餓了,實在沒東西吃,隻能喝水。
我喝著喝著隻覺得那種怪異的感覺又來了,我的指尖發漲發癢,有什麼想要噴湧而出,很快一滴紅色的血從我指尖掉落在麵缸裏。
那一滴很快變成了數滴出現在缸底,很快就淹沒了缸底直線上升。
很快,麵缸裏就有了三分之一的麵粉。
接著我又試了米桶,也是一樣。
我高興的試了又試,很快家裏稱糧食的地方都滿了。
我家又恢複了從前的樣子。
但俗話說紙包不住火,我家的秘密,終於被村子裏的人知道了。
隻是,我沒想到隨之而來的,還有一場巨大的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