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七年,丈夫對我有求必應,事事以我為重。
直到他不斷為村裏的女大學生送去糧票。
直到他為女大學生教訓流氓歹徒。
直到他送女大學生去醫院治病,女兒拿著玩具,天真無邪的問他:“爸爸,林阿姨好溫柔好漂亮,不像媽媽那麼強勢凶殘,總要我寫作業,你讓林阿姨住家裏來給我當老師好不好?”
他笑著回,“好。”
我呆立的躲在角落裏,嘴唇囁嚅著。
這時,腦海裏忽然傳來了係統冰冷的聲音,它問我回不回家。
我閉上了眼:“回家。”
1
“十八個小時後,宿主肉體死亡,我將帶你重返二十一世紀。”
聽著係統冰冷的聲音,我忍不住恍惚,輕輕呢喃了一聲。
“好,我等你。”
攻略成功後,我為老公留在異世界的八零年代。
原以為至少要等老死才會再次聯係係統,沒想到,這麼快又見麵了。
這時,身穿軍裝的老公陳墨,牽著女兒佳佳的小手進屋。
他身姿筆挺,眉眼俊朗,眼神困惑的望著我。
“老婆,你要等誰?”
“沒什麼,隨口說說。”我眼眸微垂,桌上的大餐都涼透了,我隨便吃了兩口長壽麵,祝我自己三十歲生日快樂。
見狀,陳墨和女兒臉色忽地一變。
陳墨抓住了我的手,愧疚道:“對不起老婆,單位今天太忙了,把你的生日給忘了,我馬上給你重新做一碗麵條,你等我。”
女兒佳佳也立即奶聲奶氣道:“媽媽,生日快樂!”
她將手裏的藍色小花送給我,最疼愛女兒的我卻沒有接,也喊住了要燒火起灶爐的陳墨。
“不用了,我不餓,也很晚了,早點休息吧。”
陳墨抿唇,在我臉上親了一下,眼睛裏滿滿的歉疚。
“今天是我不好,隻顧著單位的事忘記了你的生日,你別生氣好不好?”
“明天我和佳佳給你補個生日,家裏正好還剩了一些糧票,那咱們明天去如意居下館子。”
“畢竟是你三十歲的生日呢,要好好慶祝。”
女兒歡呼雀躍,抱著我的手和我說。
“媽媽,明天我給你唱生日歌,好不好?”
我眼神恍惚。
如意居,是我們舉辦婚宴的地方。
在我們結婚那天,陳墨滿目深情的看著我。
“越越,這一生我將隻忠誠你一人,護著你,愛著你,照顧你,一輩子不離不棄,磐石無轉移。”
他的這句話,即使我們已經結婚多年,我也依舊銘記於心。
但是前段時間,村裏遭遇了百年一遇的泥石流。
所有村民都招呼著自己的家人逃命。
隻有他,不顧一切的逆著人流,去村裏尋找林恩惠的身影。
等確認了林恩惠沒事之後,他才想起了處於泥石流正下方出工的我。
他著急忙慌的朝我趕過來,看看我有沒有出事。
當時,我沒有特別在意。
在危急的情況下,他第一時間想到群眾,也是情有可原的事。
直到現在我才後知後覺。
其實,是我在他們父女心裏的位置,早就沒有那麼重要了。
陳墨再次確認,我是不是真的不吃麵,得到我的答應後,便又道:“那我帶著佳佳先休息了,老婆你弄完也早點睡。”
看陳墨帶著女兒走進了房間,我臉上的笑容便都收斂了起來,回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既然決定要離開了,這個家,也沒有必要再留下我的任何痕跡。
家裏屬於我的東西並不多,隻用了一個編織袋,就打包完了我所有的東西。
八零年代,大家的日子都過的很艱難。
家裏有多餘的糧票,我便會給他們父女倆置辦一些衣服和生活用品。
陳墨畢竟是有單位的人,一身行頭不能太舊。
而陳墨卻拿著多餘的糧票,給林恩惠兌換營養品,滋養她。
想想,真是諷刺至極。
將所有東西收拾完,我才走進房間休息。
陳墨和佳佳都已經進入了睡夢中。
我剛脫掉外套準備躺下,忽然聽到陳墨說夢話,他含糊不清的念著:“老婆......老婆結婚快樂......”
我的身子猛地一顫,望向他睡熟的臉龐。
他唇角彎起,眉眼舒展,好像當年娶我時那樣溫情,柔和。
他已經很久沒有跟我說過結婚快樂了。
我的心狠狠刺痛了一下,呆站著許久後又無聲的笑了。
我低頭,離開倒計時,還剩十五個小時。
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了,我要走了。
陳墨,往後餘生,你跟孩子好好過吧。
2
一大早,陳墨叫醒了我。
他煮了早餐,有些好奇的問我。
“老婆,你怎麼把你的東西都收起來了?是要出遠門嗎?”
我神色淡淡,隨意找了個借口。
“家不大,我的東西收起來,正好可以給你們騰出點地方。”
不僅騰地方,妻子的身份,我也一樣騰出來。
他這種身份,離婚需要跟組織打報告。
但是,喪偶是不必的。
陳墨卻沒有覺察異樣,看著我的目光充滿了感動,探頭親了親我的唇。
“老婆真賢惠。”
“今天收工後你直接去如意居,下午我就帶著佳佳去等你,今天,我們兩個好好的給你補個生日。”
畢竟是最後一餐。
我沒有拒絕。
倒計時剩四小時。
我去了如意居,卻沒有發現陳墨和女兒的身影。
我蹙眉,店裏的服務員徑直朝我走來。
“你是薑女士嗎?陳先生讓你在這等他一下,他有事,說等會就和您閨女過來。”
“有勞。”我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開始等待。
正是飯點,來來往往的人很多,大部分是家庭為主。
我看著眾人其樂融融的模樣,目光恍惚。
曾經,我也是他們其中的一位。
陳墨會給我夾菜,我會拿紙巾給他擦嘴。
含情脈脈,彼此依靠,彼此尊重。
我給女兒剝蝦,她笑得非常高興,頂著小花臉親我臉頰,奶聲奶氣道:“媽媽,超好,我要永遠跟媽媽好~”
可惜,今時今日已經物是人非。
我等了足足兩個小時,直到飯店的人都差不多走完了,陳墨才帶著女兒急匆匆趕了過來。
他充滿愧疚的看著我。
“越越,恩惠受傷了,我送她到醫院檢查了一下,你是不是等很久了?”
我以為他們是給我挑禮物去了,所以才來的這麼遲,原來是林恩惠出事了。
我看了他一眼,沉默了好一會才問。
“她怎麼樣?”
陳墨為難的看著我。
“恩惠傷的很嚴重,現在人還在醫院呢,身邊沒人照顧,我來是和你說一聲,馬上還得去醫院照顧她。”
“要不,咱們這頓飯以後再吃好不好?等恩惠的傷好了,我和佳佳一定加倍補償你這個生日。”
佳佳也十分緊張,緊繃著小臉道。
“媽媽,恩惠阿姨一個人真的好可憐啊,我們就先去醫院照顧她了,以後在陪你一起過生日,好不好?”
說罷,她便扯著陳墨的手,“爸爸,我們快回去吧,恩惠阿姨還等著我們的飯呢,她肚子餓餓。”
“好。”
陳墨匆匆應下,找店員打包了幾份飯,便和我說:“越越,你快回家吧,我跟佳佳晚上會早點回家的。”
他們來的匆忙,走的也很匆忙。
自始至終,沒有問過我有沒有吃飯,肚子餓不餓。
我低頭看去。
離開的倒計時,隻剩下兩小時。
看來,跟家裏人的最後一頓飯,也吃不上了。
但我明白。
不被愛的人,即便吃了團圓飯,也注定無法圓滿。
我自己點了菜,安安靜靜的享用了一頓飯。
這時,係統冰冷的聲音,再次在我的耳邊響起。
“距離宿主離開隻有一個小時,馬上進入死亡劇情,請宿主做好準備。”
我的心震顫了下,卻莫名的生出了幾分期待。
“好。”
我去了火葬場。
火葬場的工作人員在聽了我的話後,眼神充滿了憐憫。
“姑娘,你看起來還這麼年輕,確定是要給你自己處理後事?”
我淡然的點了點頭。
“嗯,是我自己。”
“我的死亡時間在一個小時後,你們直接去人民醫院拉我的屍體,燒完的骨灰,隨便揚了就行。”
工作人員滿臉的驚訝和困惑,似乎不知道我為什麼這麼了解身後事,最後弱弱的問。
“這件事,不需要通知你的家裏人嗎?”
既然決定了和他們父女徹底的撇清關係,我又怎麼好麻煩他們幫我處理屍體。
如果耽誤了他們和林恩惠的相處,未免太抱歉。
而且我想,他們應該也沒空理我的死活。
我眉目平靜,“不用麻煩他們,有勞各位了。”
“不過,需要各位幫我一個忙,有份祝福帖需要複印三百封。”
“祝福陳墨先生與林恩惠女士百年好合,落款人:薑越越。”
“這三百封請帖,在我死後,幫我送給陳家村所有住戶,謝謝。”
交代完後事,我邁步向外麵走去。
尚未等我反應過來,一輛失控的大卡車,突然朝著我極速衝了過來。
在那巨大的衝擊撞擊下,我感覺我的五臟六腑在那一瞬間都破裂了。
痛到極致,可我卻沒有昏迷過去。
這是係統的懲罰,為了攻略對象留下的代價。
眾人嚇瘋了,連忙將我送往醫院。
我躺在擔架上血流不止,奄奄一息。
卻正好看見了陳墨牽著佳佳,和林恩惠有說有笑的走在醫院走廊裏。
林恩惠狀態很好,隻是手指上包著一圈粗粗的紗布。
我艱澀的扯唇,忍不住笑了。
原來,這就是陳墨所說的很嚴重的傷。
佳佳拿著洋娃娃,臉上充斥著討好的笑容。
“謝謝恩惠阿姨,要是恩惠阿姨能做我的媽媽就好了。”
陳墨神色頓時緊繃,輕聲訓斥。
“佳佳,不可以這麼說。”
林恩惠卻笑了,揉了揉小孩的腦袋。
“童言無忌,但我是願意的,隻是不知道有沒有機會。”
陳墨驟然抬眸,和她四目相對,充滿了柔情蜜意。
最後,他卻嚴肅聲明。
“軍婚受法律保護不可能離婚,我也很愛我的妻子,這種話別再說了,時間不早了,恩惠你先回去吧,我得去買點禮物給我老婆補過生日,她已經等我們一天了,我不能讓她再等我。”
林恩惠往外看了看擦黑的天,苦澀道:“你們去忙吧,都陪我一天了,還沒有完全天黑,我一個人可以回去。”
她有很嚴重的夜視障礙,一到夜晚就看不清東西。
陳墨頓時陷入了猶豫。
“你視力不好,一個人回去挺不安全的,我和佳佳先送你回去再說,越越心地善良,她會理解的,我晚上跟她好好說說就是。”
說完,他拉著林恩惠的胳膊向醫院外麵走去。
佳佳立馬拉住林恩惠的另外一隻手,給她帶路,笑眯眯說:“我和爸爸是恩惠阿姨的護花使者,送阿姨回家。”
林恩惠笑靨如花。
抬著我的擔架,正好與他們擦肩而過。
沒有任何人看見我,而我,卻聽到了他們父女的話。
我的臉上浮現出一絲譏諷的笑容,輕輕的呢喃了一聲。
“他們要回家了,我也要回家了。”
真好,我們各有歸宿。
那就祝我們,永生永世,不複相見吧。
這時,係統的聲音驟然響起。
“倒計時最後十秒,宿主將肉體死亡,徹底抽離世界。”
“十......九......八......七......六......”
他們的身影越走越遠,直至消失不見。
我安心的閉上了眼睛,唇角露出了解脫的笑容。
等係統數到最後一個數字,我心臟驟停,再無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