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墨澤生日那天,我沒去參加他為我精心準備的求婚儀式。
他給我發了無數條微信。
“昨天有人看見你和一個男人去酒店開房,你隻要說不是真的,我就信。”
“溫雪,為什麼不理我,難道你真的想分手?”
我看著截了一半的腿,回他。
“是真的,我有更好的選擇了,分手吧。”
再次相遇,他是步步高升的大佬,身旁還有了漂亮的女友。
她說:“幸好你當初和墨澤分手,不然我根本遇不到這麼好的男朋友。”
他冷漠,“好好的,提陳年舊事做什麼?”
眾人不嫌事大紛紛起哄。
我掩蓋住裝假肢的腿,神色淡然。
“是啊,我們兩個已經是過去的事了,不值一提。”
1.
薄墨澤眉眼冷沉,“本來就不值一提,早就過去了。”
話落,同學聚會的氣氛瞬間古怪。
眾人忍不住竊竊私語。
“他們談了五年吧?薄墨澤二十三歲生日那天向溫雪求婚,等了整整一天,溫雪都沒來。”
“當時我也在等,沒想到等來了溫雪跟老男人進酒店,嘖嘖......幸虧當初薄哥隱藏了富豪身份,不然真是識人不清,現在她的心裏應該悔死了吧。”
“肯定啊,又癡情又帥氣有錢有能力,要是我失去這麼好的男人,我的心得痛死!”
他們口中的溫雪就是我。
而薄墨澤坐在我的對麵,看著我的眼神冷淡至極,嘴角還帶著一絲嘲諷。
這是分手7年後,我和他的第一次見麵。
班長說薄墨澤身份特殊,工作繁忙不會來,我被最要好的同學再三邀請,不好再推拒便來了,沒想到會和他直接迎麵碰上。
當時,他牽著女朋友的手,有說有笑瞧著非常恩愛。
他女朋友很漂亮,充滿了活力。
而我,因為長期服藥控製感染,帶假肢。
整個人看上去形同枯槁,幹巴巴的,沒有任何的生命力。
我沒有再接話,低頭,沉默著該如何收場。
可捧高踩低是慣有的事。
尤其是薄墨澤名利雙收的情況下,我隻會是消遣的對象。
有人諷刺開口,“溫雪,被老男人拋棄了現在過得很不容易吧,這次來同學會是想來跟我們套近乎,來借錢的嗎?”
“搞笑的吧,溫雪多漂亮啊,四十歲的男人看不上,六十歲的搶著要,輪得上你借錢給她?”
薄墨澤自始至終沒看我,靜靜聽著眾人嘲笑我。
他的女友陳小雅笑著開口:“大家別這麼說,怎麼能妄自揣測一個女孩呢?”
“不過溫雪同學,我能看得出你現在真的很困難,不然你現在也不會穿的這麼寒酸。”
“你要是缺錢的話,可以直接問我要,我最不缺的就是錢。”
說著,她站起身朝我敬酒:“也謝謝你的放手之恩,我和墨澤的婚禮,你一定要來呀。”
同學冷嘲,“別人敬酒你怎麼不站起來,也太沒禮貌了吧?真是丟人。”
座位擋住了我的假腿,我垂著眉眼,拿起了桌上的酒杯,慢慢地站起身來。
我回敬陳小雅,還有薄墨澤。
“我要打工,不方便出席你們的婚禮。”
“在這提前恭喜你們,祝你們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2.
“溫雪,你們遇到了?為什麼不跟他解釋清楚?”
電話裏,閨蜜趙明曼替我打抱不平。
同學聚會要好的朋友從洗手間回來,為我解圍,但我用打工的借口,堅持離開了。
我裹著大衣,撐著傘在雪地往前走。
走路的姿勢十分怪異,我得盡可能的保證自己不會在雪裏摔跤,假肢損壞的維修費用,是我現在承擔不起的。
我呼出了一口熱氣:“他有女朋友了,很般配。”
電話那頭的趙明曼微微一頓。
“即使他有女朋友了,難道當時的誤會就不解除,讓他一輩子誤會你嗎?”
“你為了他付出那麼多!憑什麼呀!”
我淡然的笑了笑:“太遲了,他們要結婚了。”
有些話,當時不解釋清楚,過後說出來,隻會徒增彼此的麻煩。
“我等會兒還得去打工呢,不然下個月的藥錢就沒著落了。”
趙明曼哽咽的開口:“怎麼,我養不起你了是吧!”
夾帶著雪花的寒風吹得我的眼睛又冷又疼,鼻頭一酸,連帶著眼睛也變得酸澀。
我盡量擠出笑容,“總不能,讓你養我一輩子吧?”
曾經,薄墨澤也說過要養我一輩子。
我們相知相愛,他說畢業就結婚,等不了太久。
而就在他為我準備求婚儀式的前一天。
有人跟蹤我回家,捂住我的口鼻,把我拖到了樓梯間裏。
“你就是那個法醫的女人,把我兄弟送進去了,老子也要好好折磨你!”
我幾乎下意識的喊:“放開我,我男朋友不會放過你的!”
他冷笑,饒有興趣的問我:“你說你的法醫男朋友,知道你是個被人強過的爛貨後,還會要你嗎?”
我被狠狠的折磨了幾個小時,從崩潰到絕望,在有一絲機會時,我拿著板磚狠狠砸向他的頭。
隨後我拿上我的手機,慌不擇路的跑了。
我渾身顫抖,哭著打電話報警。
可罪犯卻沒被砸死,而是開著車追了上來,直接將我撞飛。
醒來後,我看到的是薄墨澤的母親。
她一直不喜歡我,覺得我配不上薄墨澤,甚至提過給我一筆好處費,讓我離開他。
我拒絕了,怕他們母子生嫌隙,也沒有告訴薄墨澤。
她站在我的麵前,滿眼的同情。
“罪犯抓到了,你不用再害怕。”
“不過你傷的太重,摘除了子宮,車禍重傷,腿......截肢了。”
“我知道你非常愛墨澤,他也一直在說服我接受你,如果沒有今天的事,我已經同意你們結婚領證了,但現在......你沒有了腿,也不可能再生孩子了,你的人生毀了,還忍心毀了他一輩子嗎?”
我痛苦又恐懼。
卻仍抱著一絲絲幻想。
我想我雖然家窮,但是,我堅強勇敢,靠自己從小鎮一路考到了大城市。
我很厲害,也很幸運。
我不信,我會這麼慘。
我掀開被子,看見大腿往下空蕩蕩的,整整一條腿都沒了。
絕望和崩潰一下擊敗了我,渾身顫抖。
薄夫人將手機遞還給我,“我給他發了消息,說你和別人在酒店,他不信,依舊在原地等你出現,等了你一天一夜死強著要跟求婚,你現在該怎麼做,不用我說吧?”
我眼神空洞,給薄墨澤發了分手短信,然後拉黑刪除了他所有的聯係方式。
從此,消失在他的世界裏。
3.
“你很缺錢?”
“都快30了還在打工,你所謂的更好的選擇,就是這樣的麼?”
突然間,熟悉低沉的聲音,猛然將我從回憶裏拽了出來。
我驚訝的回頭看去。
不知何時,薄墨澤突然出現在了我的身後,望著我的眼神極冷。
我的呼吸驟然急促起來,以為他聽見了我的話,轉頭一想,應該沒有。
不然他不會如此厭惡我。
“和你沒關係。”
因為吸了口冷空氣的原因,被酒精刺激過的嗓子突然一疼,突然咳嗽起來。
我彎下腰,扶著路燈杆,剛才吃下去的東西在胃裏翻騰。
薄墨澤站在我身旁,冷眼看著。
出租車司機停在了我的身邊,司機從裏麵探出頭來:“成華酒店是嗎?”
“是。”我啞著嗓子開口。
我強撐著站起來,盡量維持正常的走路姿態,不想讓他看出我的異常。
上前去拉車門。
結果手腕,直接被人拽住。
突然的力,讓帶著假肢的我控製不好平衡,猝不及防的撞進了薄墨澤的懷裏。
他不悅的問:“你大晚上去酒店幹什麼?”
我明白他的想法。
掙紮了幾下,沒掙脫開。
他抓著我手腕的手微微收緊,臉色晦暗不明。
我自嘲的笑了一聲:“請問,老同學,你究竟想說什麼?”
他黑眸深沉平靜,看不清情緒。
“一個月5萬夠嗎?”
我的心顫抖了一下,看向他,“什麼意思?”
他的眼底終於浮現了出了一層譏諷:“不是缺錢嗎?一個月5萬?10萬?要不你開個價,我出。”
我在他的嘲諷聲中,漸漸紅了眼眶。
薄墨澤的嘲弄更深,“怎麼哭了?”
“當初你為了錢背叛我,現在我有錢有權,你要多少我都給得起,還哭什麼?”
我擦幹淚水,有些無所謂的笑了笑,“是,我確實很缺錢,但是,我也挑人呢。”
他沒料到我這麼說,愣了半天咬牙切齒的開口羞辱。
“我還以為你為了錢不擇手段,沒想到你還有底線,那你要多少錢,才肯陪我開房?”
下一秒,響亮的巴掌聲響徹寂靜的街道。
薄墨澤的臉上很快就浮現出清晰的掌印。
我打了他。
遠處響起了他未婚妻的驚呼聲,我看著那匆匆跑來的身影有些恍惚,撂下一句話便上了車。
“別人給一萬就行,你,給多少我都不願意。”
成華酒店的前台,趙明曼有些激動的問我:“你真的打他了?”
“嗯。”
我定時打開藥盒,忍著強烈的惡心,緩緩用水把藥送了下去。
趙明曼因為擔心我,所以隻要有空,就會陪我在酒店值夜班。
我挺喜歡這份工作的,因為高高的島台擋住了我的下半身,可以讓所有的顧客以為,我是和他們一樣的正常人。
趙明曼眉頭緊擰,氣呼呼的道:“算了,他該挨打,誰讓他羞辱你,他怎麼可以羞辱你!”
“要不是他得罪人,要不是他沒保護好你,你也不會......”
觸及到我的目光,她戛然而止,默默擦去眼淚,“我不說了。”
她不說了,我也沒再說。
反正,也不會再相遇了。
第二天,值班經理打電話,說明天舉辦的訂婚宴會缺人手,叫我過去加班。
可我怎麼也沒想到,那是薄墨澤的訂婚宴。
4
訂婚宴極致奢華。
大門口就放著薄墨澤和他未婚妻陳小雅的合照。
兩個人看起來郎才女貌,無比的般配。
我穿著服務員的工作服,想退縮已經來不及了,就算離職,也得幹完這一天。
不然,工資要扣去一半。
我一瘸一拐的端著果盤,在人群之間穿梭。
陳小雅提前就注意到了我,走過來微笑著拿走了我手中的藍莓。
“你的腿是不是受傷了,怎麼看起來不太對勁?”
我點了點頭,沒有想要過度糾纏。
而她卻拉住了我的胳膊,陰森森的說:“那天你打了我未婚夫一巴掌,今天,你就好好的贖罪!”
說著,她便當著我的麵,把那盤藍莓撒在地上。
“哎呀,怎麼辦?別人踩到可是會受傷的。”
“麻煩服務員小姐幫我一個個撿起來,好嗎?
陳小雅的語氣裏帶著一絲嘲諷和得意。
我沒有反抗,服務人員本來就需要處理這種事,況且鬧大了會引來更多人注意。
我蹲下身撿起藍莓,一顆接著一顆。
殘廢就這點不好,長時間蹲著腿很痛。
陳小雅見我這麼忍氣吞聲,頓時覺得無語,“真沒意思,真是下賤的命。”
我充耳不聞的撿完了藍莓,慢慢地站起身,沒想到陳小雅不見了,直接撞上了薄墨澤的目光。
他就這樣靜靜的看著我,臉色黑沉。
薄夫人站在他的身邊,瞧見我厚,臉色更是瞬間就陰沉下來。
訂婚宴會即將到達尾聲,男女之間要開始交換訂婚戒指。
隨著大屏幕上播放出他們的合照,燈光逐漸的聚焦,陳小雅突然大叫一聲:“我們的訂婚戒指怎麼不見了?我剛剛一直放在手邊,沒離開過呀!”
她焦急的到處尋找,整個人都快哭了。
旁邊有人嘀咕了一句:“不會有人見不慣,把訂婚戒指偷走了吧,這裏可是有薄墨澤前女友呢!”
此話一出,周圍所有人紛紛把目光投向了我。
我神色冷靜,開口辯解:“除了完成我的日常工作,我沒有偷什麼訂婚戒指。”
可是他們根本不相信。
“別撒謊了,同學會來之前還特意問了班長薄墨澤去不去,我看你就是賊心不死,現在自己混的差了,想要破壞別人的感情!”
“就是,除了你,還有誰會嫉妒小雅?就像你這種見錢眼開的女人,還偷東西,簡直不要臉。”
我冷靜道:“你們可以報警查看監控,但別胡亂揣測。”
明明是很正常的提議,卻又很快遭到了否決。
陳小雅開了口:“大家都是朋友,沒必要把這事鬧得那麼大。”
“不如我們就簡簡單單搜個身,如果你身上沒有,就是我們誤解你了。”
看著圍著我而來的幾個麵露不善的人。
我的心狠狠顫抖,整個人有些恐懼向後退著。
我害怕,害怕讓薄墨澤看見我殘缺的腿。
我忍不住看向了薄墨澤。
他卻無聲的對我說了兩個字:“求我。”
我的臉色越發蒼白,“報警吧,我,我可以讓警察搜身。”
這時有人卻突然拉住了我,“你都敢讓報警了,不是小偷你躲什麼?你在怕什麼?”
我沒有說話,用力掙紮著,對方也很用力,一拉一推,我直接沒有辦法控製重心,筆直的向旁邊倒去。
廉價的假肢,直接脫落斷在了一旁。
我的尊嚴在這一刻也碎落一地。
站在前麵看熱鬧的人,看到我的斷腿有些驚恐的大叫。
“啊!她沒有腿!好惡心啊!”
嘈雜的大廳內瞬間尖叫不斷。
薄墨澤卻是臉色鐵青,不可思議。
“溫雪!你的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