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朱雀太子晏澤的青梅竹馬,我默默愛戀他了數千年。
我跪求了雀皇千萬次,終於得到首肯,將我賜婚於朱雀太子。
但晏澤始終對我態度冷漠。
後來,妹妹說我下毒暗算她,晏澤就下令將我送進鎖妖塔,
讓我麵壁思過一千年好好反省錯誤。
一千年後,我幾乎奄奄一息回到朱雀神宮。
晏澤居高臨下看我:
「青瀾,你知錯了嗎?」
我瑟縮低頭,連聲道歉:
「是青瀾的錯,此後餘生,都不敢再對太子殿下有半分妄想。」
晏澤對我的態度很是滿意。
後來,當他知道我這一千年前並沒有被關在鎖妖塔,而是丟去人間曆經輪回,
次次都被賣入煙花樓接客時,他整個人都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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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大概是我在人間經曆的第十八世了。
晏澤終於想起了我。
「也差不多近千年了,我和青露的婚期將近,叫青瀾回來參加婚禮吧。」
晏澤的貼身護衛在人間一處肮臟惡心的煙花樓裏找到了我。
兩個肥頭大耳的恩客剛剛饜足離開。
我原本是修煉上千年的青丘九尾狐。
曆經轉世磨難,我現在退化的隻剩下一條尾巴,別說自保,僅能維持人形已經耗費心力了。
護衛滿臉嫌惡看著我:
「你好歹是青丘白狐之後,竟然為了躲避鎖妖塔的酷刑,來人間躲著!」
「你堂堂九尾狐,怎麼也學的和那些下賤狐媚子一樣來這種地方勾引男人?真的自甘墮落,讓人不齒!」
「你最好自己乖乖跟我走,別逼我動手,真惡心。」
我也曾是青丘中人人羨豔的九尾白狐。
要是從前,朱雀太子尚且不敢對我這麼講話,就別說一個小小的護衛了。
可現在的我早已不複當年的榮光。
我垂下腦袋,並未反駁:
「是,您說的沒錯,是我自甘墮落讓人不齒了。小狐狸不敢讓大人動手,這就跟您回去。」
我勉強維持人形已是艱難,實在跟不上護衛趕路的速度。
他一臉的不耐煩,直接拿出了平常用來鎖住凶獸的噬魂項圈鎖住了我的脖頸。
護衛拖拽著鐵鏈,噬魂項圈像是有無數密密麻麻的小刺一般刺入我的脖子。
我隻感覺到鑽心的疼痛,整個人都虛弱地倒在地上無助呻吟。
護衛陰沉下臉咒罵我:
「裝什麼裝?鎖尋常凶獸的東西罷了,你一隻九尾狐會怕這東西?」
「還不是你嘰嘰歪歪跟不上我的腳步,你這是自找的!別想怪在我頭上。」
我就這樣被護衛連拖帶拽拉到了朱雀神宮。
我跪在冰冷的白玉磚上,渾身上下全是慘不忍睹的傷口。
身上單薄的衣服也在路途中被在地上拉扯拖拽而殘破不堪。
就在我快要暈死過去的時候,晏澤來了。
他端坐在寶座上,麵無表情地冷漠看我。
靈界眾人都知道。
向來自由無拘束的九尾狐青瀾,瘋狂愛戀著朱雀太子晏澤。
幾千年裏,我為了能嫁給他,無數次低下頭顱在雀王麵前懇求。
同時我放棄了回青丘繼續修煉,一直苦苦陪伴在晏澤身邊助他修行。
雀王終是被我打動,賜婚於我和太子晏澤。
但晏澤始終覺得是我強扭來了這段姻緣,對我態度冰冷絕情,沒有一絲情意。
我一直以為是晏澤生性如此,不愛兒女私情。
直到我看到他溫柔攬著我的小妹青露遊園逛景,怕她冷著,竟脫下自己那身火鳳玄衣替她披上。
我這才明白。
不是晏澤生性不懂愛,隻是他不想愛我罷了。
一千年過去了。
如今的朱雀太子更加成熟不少,整個人都已散發出了淩厲的帝王之氣。
晏澤看到我,眉頭微蹙。
「青瀾,你知錯了嗎?」
他淡漠開口,但一字一句都透露著凜冽的寒意和殺氣。
似乎還在怪罪我當年想要「毒殺」妹妹。
我隻覺得胸口一悶,一口血就忍不住噴了出來。
晏澤嫌惡地捂住口鼻:
「怎麼,又在我麵前裝慘了?你敢在殿上吐這汙穢之物,好大的膽子!」
「我告訴你,你若是日後再敢做出一絲一毫傷害青露的事,我就叫你生不如死!」
他一字一句都如刀如劍直直射向我。
我不顧自己身體難受,慌忙俯身磕頭認錯。
「不會了!青瀾不敢了,青瀾認錯了!」
我是不敢了。
我五千年前和晏澤初相識,此後我便一直陪在他身邊,一起長大。
我總以為自己是在他心裏獨一無二的存在。
直到我那小妹青露在晏澤麵前梨花帶雨哭了幾下,他就信了她汙蔑我的話。
不管我說什麼,他都認定是我要下毒害她,直接下令把我鎖進鎖妖塔思過一千年。
朱雀是百獸之首,整個靈界都要聽他的號令。
鎖妖塔也是靈界眾妖聞之色變的存在。
其中無聲無息,隔絕萬物,隻有一片靜謐虛無。
我當時被帶去前往鎖妖塔。
不知為何,進了結界,麵對我的卻是去往人界的輪回之路。
輪回一次,我的修為便少幾分,靈力更是在人界被規則壓製無法發揮。
想起來那數千年裏我受的種種痛苦。
我忍不住渾身一抖,整個人都瑟縮匍匐起來。
我哪裏敢不服?
哪裏再敢奢求我不配得到的人?
看到昔日驕傲美豔的九尾靈狐這副模樣。
朱雀神宮裏的侍從們也都竊竊私語著。
「不是說是最厲害的青丘白狐嗎?怎麼落到今日這個樣子。」
「還不是怪她一直癡心妄想,還想做朱雀太子妃!」
「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朱雀太子是隨便誰都能覬覦的嗎?」
這些竊竊私語我尚且都能聽到。
更別說晏澤了。
但他麵無表情,什麼都沒說。
我不敢抬頭看他,隻是流著冷汗跪伏在冰冷的白玉磚地上。
我整個人都在發抖,還是咬著牙發誓:
「太子殿下,是青瀾沒認清自己,妄圖覬覦您,現在我明白了、認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青瀾立下重誓,絕不會再貪圖太子妃之位。」
「您和青露妹妹婚期將近,祝你們天長地久,萬年好合!」
我語氣誠懇,唯恐晏澤再怪罪於我。
太子晏澤語氣依然冷淡。
他嗤笑一聲:
「要不是青露度量大,不追究你當年的惡毒行徑,求情叫你回來參加我們的婚禮,你以為你能這麼快從鎖妖塔回來?」
「明明你們都是青丘白狐,為什麼她純潔善良與世無爭,而你就爭風吃醋為人惡毒!」
「千年麵壁還差了幾年,雖然叫你回來了,但是還不夠!刑罰不滿,我朱雀太子的威嚴何在?」
聽到還要對我加刑罰。
我頓時嚇得渾身顫抖。
冷汗立刻浸濕了我的衣服,我慌忙磕頭認錯。
血順著額頭不斷滴落。
「求您了!不過差三年而已......青瀾知錯了!永遠不會再犯了!」
但晏澤不為所動,反而看我的眼神更加嫌惡。
「你還敢在這和我講條件?」
「護衛何在?拉出去,用火神爐烤她三日,就當補了這三年刑罰了。」
我當即就被護衛拖去了火神爐中受刑。
這可是朱雀神火。
火不會傷害肉身,而是炙烤靈體。
我本就靠一根尾巴苦苦維持的人形都再難保持住。
三天煎烤下來,一隻毛發稀疏,狼狽不堪的白狐從爐中顫巍巍挪了下來。
我身上的舊傷沒有靈力加持,現在更加嚴重了。
我挪動著,一點點回到自己曾經的住所。
滿地都是我枯萎掉落的絨毛,還沾著幹涸的鮮血。
第一次覺得火神爐這麼遙遠。
以前的我經常和晏澤一起來這邊遊玩,玩累了,直接騰雲便能回去休息。
可現在,我隻能拖著疲憊不堪的狐狸身體慢慢挪動著。
看不到盡頭的路上,我的思緒忍不住飄回了那痛苦的一千年裏。
我熬過第一個百年的時候,太子晏澤曾經派出青鳥來看我。
那青鳥上有他的靈識,可以直接與我對話。
他那時仍是滿臉怒色:
「青瀾,你認錯了嗎?」
那時的我尚有九根尾巴,雖然已經經曆過兩世輪回,但我依然自尊驕傲,對於這在人世的屈辱憤憤不平。
看到晏澤,我第一反應就是強烈的憤怒。
我朝著他大吼:
「我根本就沒錯!我做不出下毒害她這種卑劣之事!」
先不說我從未想過要害妹妹,就算真的要動手,一向驕傲的我也隻會和她光明正大決鬥。
怎麼可能會下毒害人?
晏澤果然還是不信我。
他冷笑幾聲:
「區區百年,對你來說還是太淺了。」
說話間,青鳥忽然迸發出一道神火。
那朱雀神焰我猝不及防,直中靈體。
我慘叫一聲,眼看著自己的九條尾巴直接消失了兩條。
巨大的痛楚讓我直接昏迷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
老鴇竟讓那些覬覦我的有錢恩客偷偷潛入我的房裏,無視我賣藝不賣身,強行玷汙了我。
「這小妮子平時清高的很,力氣也大,誰都打不過,這不還是有栽倒的一天。」
「老板娘,這小丫頭滋味可真好,下次記得還給我留著,錢少不了你的。」
......
聽著恩客和老鴇無恥的對話,我感覺整個人都快心死了。
可我的靈體創傷還沒恢複,身體虛弱的動彈不得。
四百年時,我在人界的第八次輪回。
這時候的我已經在次次輪回的痛苦中麻木。
無法在人界使用靈力反抗的我害怕懲罰,就隻能接受。
晏澤看我神情麻木,又打扮得妖豔非常。
「你倒是日子過得舒心!我看你根本就沒有認錯,和你一起長大,我倒是從未發現你是這般狠毒的人。」
晏澤怒吼一聲,又是一道朱雀神火直直打入我靈體。
這時候,我隻剩五根尾巴了。
一半的修為已經被硬生生磋磨掉了。
七百年時,晏澤又來了。
這次我學乖了,直接誠惶誠恐地跪下向他磕頭認錯。
我隻希望他能念在以前的情誼上,將我早點放回靈界。
但晏澤不為所動。
他反而更加憤怒了:
「七百年了你才認錯,看起來還是骨頭太硬了!你就好好在這裏繼續思過吧!」
走之前,他甚至又消滅了我一條尾巴。
這時候我隻剩下兩根尾巴了。
我幾乎已經絕望了。
那之後,晏澤再也沒來看過我。
我反而為之鬆了一口氣。
他不會再來傷害我了。
我曾居住的瀾汐殿,是當年我來到朱雀神宮時雀王賜下的,
還用我的名字替它改了名。
曾經華美精致的寢殿曆經千年風霜,早已是破敗不堪,滿是蛛網灰塵。
可熟悉的擺設依然依稀可見曾經的模樣。
興許是覺得到家了,我的精神為之一鬆。
早已是強弩之末的小小狐狸身軀再也堅持不住,在門口就直接暈倒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我聞到了清淡的熏香,眼前的一切也不是剛才那個臟亂破敗的宮殿了。
我躺在柔軟的床上,人已經恢複了人身。
不知道怎麼回事,雖然身上還痛得厲害,但是所有傷痕都看不到了。
緊接著,有腳步聲傳來。
早已草木皆兵的我嚇得直接鑽進被子裏瑟瑟發抖。
一道熟悉的聲音在身邊輕輕傳來。
「青瀾姐姐,是我,你就這麼害怕我嗎?」
我心頭一震,輕輕拉開被子。
竟然是妹妹青露。
她溫柔對我笑著,一副心疼我傷勢的模樣。
我心裏的恐懼卻比方才更盛。
她笑著坐在我身邊輕輕拍拍我的手:
「剛才想來探望姐姐,結果發現你竟然化出原型暈了過去,我就叫人來給你打掃了寢殿。」
「姐姐怎麼傷成這樣?不過是去人世曆練千年,更何況晏澤太子一直在你身上下了道離火護佑你呢。」
她一副擔憂的模樣看我。
我一時間不知道她是什麼意思,更無從辨別真假。
當年我被帶去了鎖妖塔。
進入結界後,我麵前卻忽然出現了去人界的輪回之路。
我不想進,可猶疑間隻覺得被人狠狠一推,我直接摔落進去。
我本不知道是誰幹的。
直到我來到人間後,隨我一起落下的還有一個推我之人不慎掉落的香囊。
上麵繡著一個露字!
是妹妹......
她自導自演說我害她,現在更是將我私自丟下人間輪回,就是想看我修為在輪回裏盡失,想看我在人間靈力被製的慘痛模樣!
她說著,從身邊拿出幾根銀針,盈盈淺笑朝我湊近來。
「姐姐,你靈體不穩,妹妹替你上幾根固魂針,不然一會兒又變出本體可就不好了。」
我驚恐地看著她。
在人界的十八世輪回裏,那些老鴇最愛的手段就是用針來紮不聽話的姑娘。
既痛苦無比,又不會留下難看的傷痕。
「......不要......不要!」
我尖叫著後退。
妹妹挑眉一笑,忽然,她把針直接紮進了自己手指裏。
「......啊!姐姐,你怎麼這麼對我!」
她慘叫一聲,看向我的表情滿是驚恐。
妹妹聲音未落,一道有力的腳步聲已經跟著進來了。
......是晏澤。
他聽到了妹妹的話,一臉焦急地抓過她的手,輕輕在唇邊輕撫。
妹妹滿臉含羞帶怯。
「太子......這還有外人,我沒事的,被紮了一下而已。」
晏澤看著那針眼不再出血了,心疼地吻了一下妹妹的眉心,才轉頭怒視我。
「你好狠的心,剛才還口口聲聲說自己認錯了不敢再犯了,這才過了幾日?我一看不到你你就想暗算自己的妹妹!」
妹妹搖搖頭,輕輕依偎在晏澤懷裏:
「殿下別生氣,是姐姐她太驚恐了才奪過針來紮我的,不是姐姐本意如此的,您就別生氣了。」
晏澤冷笑一聲望向我,語帶嘲諷:
「看你這幅虛弱的模樣,裝給誰看?雖然把你關在火神爐裏,我可沒讓人用朱雀神火,頂多讓你受點皮肉之苦罷了。」
「再說了你身上著實看不出什麼傷來,真想賣慘還舍不得給自己上點苦肉計?」
我忍不住呆愣當場。
那看守火神爐的侍衛可不是這麼說的,他不但用了朱雀神火,更是將火焰調至最旺。
他當時惡狠狠威脅我,說這都是殿下的意思,讓我好好受著。
「我......」
「你什麼你?行啊,那我來替你把把脈,讓我看看你還怎麼裝下去!」
晏澤臉色一沉,直接過來抓住了我的手臂。
我心下一凜。
我隻剩一條尾巴的事,他終於要發現了嗎?
隻不過一瞬,晏澤就用力甩開了我的手臂,我吃痛,整個人摔倒在床榻上。
「哈哈,果然讓我發現了,你現在修為不但未減,還增加不少!」
「你是不是當我太蠢?做出這幅虛弱樣子想讓我同情你啊?」
我目瞪口呆。
我的修為幾乎已經退化到了幼時的水準。
晏澤在說什麼?
妹妹歎了口氣:
「怪我關心則亂,竟然沒早點摸清姐姐的情況,還想要用固魂針去幫她......姐姐,你何必又用這種手段呢?殿下是最厭人家欺騙的。」
她表情無奈。
看向我的眼神卻滿是挑釁。
是了......我就說她為什麼這麼好心替我打掃寢殿,又將我送回床榻休息。
她一定在我休息的時候做了什麼手腳!
「青瀾回來了?快讓我看看。」
聽聞我回來,已經不理世事閉關多年的雀皇也趕來看我了。
千年未見,雀皇須發更白了些,但麵容依舊未變。
當年我和晏澤初識,我對他一見傾心就跟著回來了朱雀神宮。
雀皇沒有女兒,便一直將我當自己的女兒看待。
但自從妹妹也來了朱雀神宮,她一次次製造誤會,讓大家覺得我是一個惡毒善妒的人,甚至連自己的親妹妹都不放過。
後來,連雀皇都對我失望了。
妹妹當年聲稱我下毒害她的時候,我也曾去求過雀皇的幫助。
可他閉關不出,隻叫人告訴我,自己一人做事一人當。
「青瀾,你可認錯了?」
我沒想到,他第一句也是問我此事。
我苦笑一聲,連忙認錯。
「青瀾認錯了,再也不敢了。」
看著我乖順的模樣,雀皇滿意地點點頭。
忽的,他麵色一變:
「誰在你身上下了這移花接木之法?」
正說著,雀皇衣袖輕拂,伸手就破了我身上的法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