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我家收養了孫玉寒替我入贅將軍府。
聽著是門好親事,可男子入贅又是在邊疆那樣的寒苦之地。
我又逢家中獨子,說出去可不讓人笑掉大牙嗎?
可我沒料到,我的親事由孫玉寒頂替,甚至我家人也向他偏了心。
隻要孫玉寒有一點不順,我便成了千夫所指。
“阿琛,小小年紀怎麼心思惡毒,陷害玉寒!”
“阿琛,玉寒為了你要去入贅將軍府,你還要他怎樣?”
我從萬人寵愛變成了被人棄之如敝屣。
孫玉寒取代了我的位置,一個替我替婚的小子如今卻被捧在掌心。
母親將為我跪來的長明燈掛於他的臥前。
阿姐耗費千金為他尋藥。
公主不惜為他對抗聖命,隻求他一笑。
這個家,我早已受夠了。
隻是,怎麼在我離開後。
她們卻後悔了。
01
“母親,阿姐,不怪阿琛,我本就是為他替婚的,這就是我的命。”
“隻是我身體羸弱,怕受不了北方的風雪,咳咳......”
孫玉寒蒼白的臉,讓在座的每一個人都心疼了起來。
隻有我,乏味的看著孫玉寒的表演。
這些年來,孫玉寒這樣的手段用的多了。
起初,我也覺得愧對於他。
便想都不想的把我的東西都給了他。
隻要他想要的,我幾乎都給了。
可是,令我沒想到的是,他想要取代我。
宮中的宴請,獨獨落下了我,隻因孫玉寒未曾去過。
我高熱病重,大夫遲遲不來,隻是因為孫玉寒半夜驚醒。
......
一樁樁,一件件,都是孫玉寒的手筆。
我明明是丞相家的公子呀,卻做著奴才的活兒。
被迫跟在孫玉寒的後麵。
細心照料他。
可這卻還不夠,如今我的家人也全都向著他。
現在,竟是連替婚他們都舍不得讓孫玉寒去了。
嗬。
“阿琛,要不你去聖上麵前求求,阿娘舍不得玉寒啊。”
我娘淚眼婆娑的看著我,生怕我不答應。
“阿琛,這個時候你就該挺身而出!而不是縮在玉寒後麵,真窩囊!”
說出這句話的,是於我情同手足的阿姐肖妍。
“對啊,阿琛,別胡鬧了,去求求我父皇解除婚約。”
“這樣玉寒就不用去那個苦寒之地,還做個贅婿了。”
我抬眼看著與我青梅竹馬的公主顧淩。
覺得自己現在可笑至極。
親人、摯友都在逼我去求聖上解除婚約。
可這婚約是去世的先皇所定,當今聖上孝順。
怎麼可能因我違背先皇懿旨?
這一去,我不知道會受到什麼懲罰。
可即便是這樣,她們也隻考慮到了孫玉寒。
“阿琛!”
三道聲音幾乎是同時響起,逼著我做決定。
“去求聖上?罪責誰來受?孫玉寒嗎?”
話音剛落。
“啪!”的一聲落在了我臉上。
“肖琛!玉寒身子這麼弱,何況本來訂婚的就是你,你理應前去!”
在場的人都默許了肖妍的做法。
我看著孫玉寒慘白的臉上的那一抹笑,無聲說了句‘你贏了’。
雙眸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後,我轉身向屋外走去。
“備車!”
聽到我的話,身後三人的喜悅之情再也按耐不住。
去到門口我才發現,這一切都是有備而來。
馬車早已備好,就等著我點頭了。
若是今天我不點頭,她們怕是綁也是要將我綁去的。
“肖家小子,你見朕有何事?”
看著高高在上的當今聖上。
我定了定心神。
垂眸道:“臣願即刻啟程履行先皇定下的婚約。”
02
還未回府,門口就站了一群人。
我的阿娘、阿姐、顧淩...還有孫玉寒。
自我出生以來,這麼大陣仗的迎接我的日子屈指可數。
“肖琛!你什麼意思?不是說好了去聖上麵前退婚嗎?”
“你如今這樣,是鐵了心的不讓玉寒好過!”
阿姐首當其衝,將孫玉寒護在了身後。
我明明都沒做什麼,可她們卻害怕我傷害孫玉寒。
“怎麼?這個婚我自己去,與他何幹?”
我繞過肖妍從孫玉寒身邊經過。
可孫玉寒卻拉住了我的衣袖。
“阿琛,你別賭氣,北方寒苦,我去就是了,別傷了阿娘和阿姐的心,咳咳。”
這樣三句一刻的模樣,可真不像個男人。
“嗬?好啊,你去。”
我話音未落,顧淩就一把推開了我。
背後與實木柱子相撞,發出一聲悶響。
可卻無人在意。
“好你個肖琛,原來是想害玉寒啊!”
顧淩的話讓在場的人都緊張的看著我。
“孫玉寒自己說的,我就成全他了啊。”
我的笑容看起來諷刺極了。
“混賬!”阿娘一巴掌扇在了我的臉上。
在刺骨的冬天,顯得尤為清脆。
這是我今天受的第二個巴掌,都來自我的親人。
“玉寒身子怎麼受的了!你這是要他的命!”
“我做主,你去履行自己的婚約!”
“讓你出去磨練磨練一身戾氣,別壞了家風!”
阿娘氣的臉都在抖,恨鐵不成鋼的看著我。
孫玉寒見狀,快步上前扶住了阿娘。
“阿娘,不怪阿琛,我能吃苦,我去..咳咳。”
一邊說著還一邊故作柔弱。
孫玉寒可真令人作嘔。
“好孩子,沒事。”
對我就冷眼相待,對孫玉寒就和顏悅色。
看的人怎麼不心寒?
真是母子情深啊。
“噗!”
大量的鮮血自孫玉寒的口中噴出。
這讓在場的眾人都慌了神。
“快去叫大夫,玉寒,玉寒!”
“滾開!”
不知是誰推了我一把,我的頭磕在牆上。
滲出了血。
可卻無人在意。
畢竟,孫玉寒才是最重要的。
人群中孫玉寒朝我笑了笑。
“阿琛也受傷了,我...咳咳沒事的...”
孫玉寒故意往我身上澆火。
果不其然,身旁的三人都為他說話。
“他那點傷,再過不久都愈合了!”
“玉寒,你先別管他了,你現在要去看大夫啊。”
是啊,我是無足輕重的。
入夜後,大夫才姍姍來遲。
送大夫離開的時候,我餘光瞟見屋外放著的傷藥。
阿娘和阿姐以前也是這樣哄我。
但如今這些我都不需要了。
“阿琛,這是上好的藥,你那些都是我用過的東西,拿這個吧。”
孫玉寒手裏拿著金瘡藥假惺惺的看著我。
我心裏莫名的一陣火。
將那些傷藥全扔到了雪地裏。
“既然不管我,那就別來假惺惺。”
“打一巴掌給個甜棗?哼!我不稀罕。”
沒等旁邊的人出聲,我就猛然把門關了起來。
“你!”
一旁肖妍的聲音被隔絕在外。
“好啊,那你到時候可別求著我們!”
顧淩放下狠話後,拉著孫玉寒和肖妍走了。
腳步聲漸遠。
我看著清冷的院子。
忽然有些釋然。
這個家,我不要了。
03
因我去求的聖上,故而要提早出發。
可即便是先皇賜婚,也免不了風言風語。
“聽說這丞相家的小公子要去入贅了,可真稀奇!”
“不是說養子去嗎?這肖公子還比不上一個外人,嘖嘖嘖。”
“古往今來隻聽說女子出嫁,這有朝一日我等還能看見男人出嫁,著實一飽眼福啊!”
.......
自我要入贅的消息傳開後,這樣的話便聽了不少。
不過就是孫玉寒耍的小把戲罷了。
想讓我離開之前丟掉最後一絲麵子。
可他想錯了,我肖琛已經什麼都不在乎了。
“阿琛,你看,這紅蓋頭與你甚是相配。”
孫玉寒手中拿著女子出嫁的紅蓋頭,勢必要羞辱我一番。
他目光戲謔,調笑的看著我。
“阿琛不說話,莫不是...不喜歡?”
“沒關係,咱們一塊去挑。”
說罷,孫玉寒親昵的拉著我的手便要出門。
“你玩夠了沒有?”
“在後宅呆慣了?手段也是女人做派?”
孫玉寒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卻還是溫聲回答我,勢必要帶我出去走上一遭。
“孫玉寒!我沒空和你玩鬧!”
我這一吼,正中孫玉寒的下懷。
轉身,迎接我的是阿娘和阿姐淩厲的目光。
“肖琛!你竟是這般狼心狗肺之人,玉寒處處為你著想,你簡直是不知好歹!”
“今天你不去也的去!”
阿娘衣袖一揮,兩個小廝上前把我架住。
硬是到了繡坊。
街上不少人對我指指點點。
而孫玉寒卻悠然自得的陪在阿娘身邊。
顯得他才是阿娘的親生兒子了。
“阿娘,我隻是心疼阿琛罷了,北方寒冷,有個蓋頭多少能遮住些。”
“這樣也不會讓將軍說咱們失了禮數。”
孫玉寒這一番話,可把我阿娘哄的高興極了。
“你真是處處想著他,他倒好,哼!”
二人在繡坊左挑又選。
“這個不錯,我看李家小姐出嫁就戴這個。”
肖妍拿起一個蓋頭蓋在了我的頭上。
周圍哄堂大笑。
眼前一片黑的時候,聽覺是最為敏銳的。
這些笑聲裏不乏參雜著阿娘和阿姐的,甚至還有孫玉寒。
“好啊,我也覺得不錯,不過這料子我自己選!”
孫玉寒因為自己的陰謀得逞顯得有些開心。
也沒注意我拿了什麼。
等一塊白布蓋在他頭上的時候,他才反應過來。
“啊啊啊!肖琛你幹什麼!”
許是有些著急,孫玉寒的聲音變得尖細起來。
這麼一聽,和宮裏的公公也差不了幾分。
我看著阿娘和阿姐鐵青的臉色。
不緊不慢的輕輕拿起被孫玉寒丟在地上的白色蓋頭。
“怎麼?不過請玉寒為我試戴一下,這就不願了?”
我的以退為進讓孫玉寒無話可說。
反倒是肖妍,站了出來。
“這是冥婚的蓋頭!你怎麼能蓋玉寒頭上!”
看著氣急敗壞的肖妍。
我覺得有些好笑,我才是她親弟弟啊。
不過,這也無所謂了。
“冥婚?嗬,又沒死蓋一下怎麼了?死了才蓋呢。”
我話裏話外的指著孫玉寒。
孫玉寒一口氣上不來,氣的暈死了過去。
“本就體弱,太過生氣可不好。”
我丟下手中的白蓋頭。
轉身,走了。
隻留下昏倒的孫玉寒和一臉著急的兩人。
她們自己的爛攤子,自己收拾。
04
那日孫玉寒昏倒,我被罰跪在祠堂一天一夜。
可我並不後悔。
離開的時候還能氣著他。
這買賣,穩賺不賠。
說去當贅婿,這陣仗倒是像和親。
“阿琛,雖說是入贅,可你要照顧好將軍。”
“做一個賢夫。”
孫玉寒捂著嘴偷笑,周圍送親的人也都垂下了頭,默默偷笑。
畢竟頭一次給男子送親。
“好啊,先皇賜婚,我自然要遵守旨意,與將軍琴瑟和鳴。”
果不其然,搬出先皇以後,孫玉寒的笑容逐漸淡了。
把話遞給了我阿娘。
“阿娘,阿琛就要走了,您有什麼要對他說的嗎?”
我看著阿娘,阿娘也看著我。
明明是最親近的人,此刻卻隔著那麼遠的距離。
“肖琛,我隻有一句別壞了家風,剩下的...”
阿娘深深的看了我一眼。
最終隻留下一句。
“好自為之。”
隻留給我了一個背影。
“肖琛,好自為之。”
我的阿姐肖妍也一樣。
冷漠無情的留下這樣一句後就轉身離開。
“玉寒,天冷,你身子弱,穿厚點。”
顧淩甚至連話都不願和我說,一心撲在了孫玉寒身上。
這樣也好,讓我不再對她們留情。
“彭!”雙膝跪地的聲音響起。
我朝著阿娘和阿姐磕了三個響頭。
“肖琛拜別阿娘、阿姐。”
“此去入贅溫家,往後與肖家再無瓜葛。”
聲音鏗鏘有力,傳到了在場每個人發耳朵裏。
可她們卻沒有回頭看一眼。
如此,也好。
去北方的路上很漫長,淩冽的寒風在我臉上呼嘯。
到了邊境,卻不見一人出來迎接。
隻有個小廝前來傳話。
“肖公子到了啊,咱家將軍等很久了,跟我走吧。”
門上寫著溫府二字,但看起來卻有些寒酸。
我也看到了一身鎧甲的女人。
我的妻子,溫纓纓。